炼 狱 人 生
　　 ——回顾我的知青岁月（六）
　　
　　第五件 断炊三日
　　也是在1969年的夏锄季节，发生此事。那一天早饭后，炊事员向大家通告：“中午还能对付一顿饭，一粒米面都没了，钱也分文没有了！”我是生产队的会计，知道生产队的实底，也是财神爷甩袖子——吊子皆无。在这青黄不接之时，社员们谁家有钱呀！最后，我想到了大队，去借个百八十块，应该不成问题。结果，碰了“钉子”。管钱的人说：“你们还欠我们一百来元没还呢，不借！”后来我找大队领导，好一阵哀求和解释，也是不行。这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知青们十分气愤，有人喊了一声，“不吃饭能咋的，绝食！饿死他两口子，看有人管没？”大家真的响应了“绝食”的建议。一连两天，青年点的烟筒真的没冒烟。每天知青们照常扛锄头下地干活，收工回来后都往炕上一躺，不声不响。社员们听说青年点断粮停炊了，有的拽着青年去他家吃饭，有的拿来苞米饼子叫知青吃。我和少数几个同学的“绝食”态度十分坚决，婉言谢绝老乡们的好意，两天中粒米未沾，只是喝些水。第三天，大队捎信来，让青年点去人拿钱。
　　这次“断炊”“绝食”，我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饿了整整两天，六顿没吃饭，肚肠大受委屈，自不待言。事后引发我的思索，更是万分沉重，原来一直是摸到枕头就会进入梦乡的规律，这次被打破了，开始有了失眠的体验了。我反复琢磨：农村是个广阔天地，知识青年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是真的吗？我能在这儿“艰苦奋斗”一辈子吗？总之，困惑、怀疑、愤慲之情的日积月累，犹如“核聚变”一样，在我心中产生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强大力量和信念：走好今后的路！
　　
　　 第六件 驴肉过节
　　有一年的中秋节，每人分二两驴肉度过的。
　　那个年代，农村人只能每年见到一次猪肉，就是在春节的时候。为什么？粮食奇缺。农村不分大人小孩，每人每年只分给360斤毛粮（没脱皮的谷物），人吃都不够，哪有养猪的份儿。但是，上级年年都会下达生猪交售任务，是指令性的，必须完成。所以，完成生猪交售任务，是十分困难的，也是迫不得已的。平时或节假日想吃肉，哪有哇！可怜的农民，常年不闻肉味儿。
　　这年中秋节眼看快到了。金秋十月，是一年当中最忙最累的季节。春种夏锄，秋收冬藏，关键是秋收。社员们的积极性高了，责任心强了，就能认真收割，颗粒归仓，杜绝损失，保证产量。否则，春夏两季等于白忙乎。队长心里明镜似的，秋收是关键，而社员们的积极性和情绪，则是关键中的关键。有些人背后总向队长嘀咕：快过节了，得张罗呀，拿啥改改馋哪？
　　到了中秋节，一早，社员们刚到队部，队长突然向两个社员高声命令：你俩今天的任务是，把那头老驴宰了，分肉！大伙儿听得清楚，屋里立刻想起了震耳的欢呼声。随后，队长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你给我写个报告，就说咱们生产队有一条老驴，干活时腿摔折了。没办法，只得杀掉。我马上拿到公社批一下。”我不解地问，“怎么，杀头驴还得公社批？”队长不无爱意地训我一句：“你们小青年，任嘛不懂，私下宰杀牲畜，按破坏生产论处，是现行反革命！”我“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到了晚上下班时，社员们都满脸堆笑，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块驴肉。全队按人口分，每人二两驴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