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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下梳理

满亭星月
2008-09-08 11:34   收藏:0 回复:2 点击:2582

    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秋天。不喜欢北国的秋天汹涌的凉意。这凉意不是爽朗,而是清寒,带着宇宙深处的冰冻。因此即使天高云淡,也不觉得欣喜,渺远的无限无尽地伸展,让人觉得天地无情,万物都成了待宰羔羊。记忆中的秋天有的时候是金黄色的安详,那种灿烂很让人回味,仔细思量,才明白深刻铭记的是秋天里青春年华的绚烂,它点染着所有萧条凄凉的况味,让人生充满写意的味道。
  然而此刻年岁与心态都不是当年模样。只是偶尔把自己打扮成青春的样子而已,看到十九岁少女清澈的眼神,才觉得临近三十的我们是无法与青春的无敌和冠冕争光辉的,于是转身之际很安然,人对于无法企及的事物是无法嫉妒的,徒剩几许伤感而已。那么可以优雅丰润了么?不,还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安稳后的从容和安定,差一点儿不用挣扎的幸福感。夹缝中的年龄和经历有点尴尬,夹在一个路口,倒没什么彷徨,只是微微的惶惑罢了。
  看得见人群中特立独行的自己。虽然特立独行,却是平常心态。虽然生活上行踪无定,一无所有,但却很通透,很随意,也很享受。从来没这么坦然坚定过,虽然蒙彼利埃的阳光是缺失的,但却在阳光下深呼吸,心灵深处光明普照,是看过了必然毁灭消失的结局之后的深度释放和解脱,这样的深呼吸似乎连通了宇宙,感受到万物的变化,也感受到万物的和谐。风吹叶落,水响崖湿,云破月出,千千万万年,都曾在我的意识里流淌过,如同数亿颗星辰灼灼的光华,我的骨骼肌肤血脉都深藏着宇宙的玄机和历史。因此玩转这个属于自己的自由时段,忽然可以像张爱玲和邓云乡那样,被华丽濡湿着,游街赏花,不落情缘。所以,壶也好、玉也好、琴也好、印也好,这段时光,确实对它们有一种火样的热情。在与他们凑泊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感谢这温暖而璀璨的过往。然而又不是真正把它们放在心上的,知道他们也是心花的一种,早晚要凋零,像此刻这个形体对于亘古的永恒一样。只要心在那里,随时可以绽放出花朵,一切都是心的映像,是水中的影子,而心这个自体却是安稳地在那里。所以不落情缘,这世上只有古希腊那个孤芳自赏的美少年才会爱上自己的影子,对我来说,保有那颗心就够了。它一直都在那里,如宇宙之初。
  猫儿只剩下一只,另一只让老妈送给了别人。开始的时候老妈担心,担心它们无法承受分离。我却是放心和忍心的,跟老妈说任何存在都有一天会走到只剩下自己的地步,所以早历练不见得不好。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有一点儿伤感,因为慈悲,所以深替他人感受到这种残酷。果然,猫儿很快适应了这种状态,可以自得其乐,可以因为摆弄一个豆角而快乐一个下午,在没有兄弟姐妹相拥取暖的时候,安静地趴在阳光下闭目养神,探索出另一片天地。所以相信万物有灵,因为他们都承载着神性,即使沉睡,也“在”。
  脑中整合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年,没有遗憾,也没有怎样夺目。这一年属于凌乱的细节,而且毫无规律。但却不失丰满,比起前几个流年,有一种松弛舒缓的节奏。与中国的大气候合拍,底色上接近于灰,很压抑,很忧伤,但头顶的蓝天却是铺张的释放的,仿佛在招引自己奔向它的怀抱,跟它一起明丽、通达、悠远。从天上看,世界如山川高耸在那里,即使有险川和峡谷,也终究是因为高山的存在而生成。于是,不但仰望的时候能感到灵息吹拂,低头的时刻,也能在击赏的豪迈和浩瀚中找到永恒的密码。
  我和猫儿一样,也孤家寡人到了直冲霄汉的地步。昔日的好友大多数已经成家立业,也有些远走他乡不得见面,曾经的拥有只是一种淡淡的回忆。有些人是永恒在心里的,与相见的频率和道路的迥异无关;有些人渐行渐远,走出自己的天下,我为他们深深祝福。我们都是世界和宇宙的一部分,我们的质素里也潜藏着宇宙所有的要素,所以变迁都是表面的。孤家寡人的人必须与天地万物寻求一种根须的联系,否则五脏寂然,微缩成雕像而在黑色里凋零。懂得宇宙意念的人应该拒绝黑洞而手揽星月之光,来超越小我的局限。这么想着,知道已经与宗教精神和大道很近了,有一种纯粹的安心和喜悦。每一份存在都是神灵的使者,来为那些需要寻找自己道路的人牵引和完成。这么想着,对万事万物都心存感恩,因为它们既是手段,也是目的,即使经历苦难,也如犹太盛典塔木德中所说,苦难是一种赎罪,自己因了这净化而必然得到救赎。于是,灵魂犹如上帝赐予的时候纯洁喜悦,闪闪发亮。

作者签名:
星落疑接汉,
月似倚楼悬。
亭幽闻嗅鹤,
主客共卧檐。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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