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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黄不贵 (小说之八)
□ 梧澧
2008-11-09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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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恢复记忆的唱不来,只觉得父亲那一鞭就在昨天,隐隐觉得鞭伤还在火辣辣地疼痛,并下意识地去摸早已不存在的鞭痕:“我再也不回那个家,再也不想见一鞭打散了我和三妮、害死了我的那个爹!这里就是我的家,大哥大嫂就是我的爹娘,大哥对《黄帝内经》的研究探讨,北京的大教授也比不了!大哥的医德医术,五百里林海也难比大!我只要能把大哥一角的医德医术学走,就是樊门祖业的中兴、大兴!祖宗有知,也要含笑九泉的!”无论众人如何劝解,唱不来就是奔门不入,后来说得急了,他竟说:“除非……”,众人问他:“除非什么?”,他“除非”了好一会才说:“除非把三妮还给我!”。得桂一听跺脚说:“二十年多年了,没有三妮的消息,咋能还他!”说完大哭而别。黄氏夫妇送到村外安慰说:“我们再劝劝他,你回去也打听打听三妮的消息,如今他俩的婚事虽没了希望,但她的话,十有八九他是会听的……”说得樊得桂连连鞠躬。
唱不来是那么安然地住在黄家,就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白天抢着干活,一闲下来就苦读《黄帝内经》和中医精典,夜夜苦读到深夜。整日沉默寡言,只有梦中常常喊叫三妮的名字。黄不贵发现,二十多年的疯痴,经过半年多的治疗,虽没有恢复他常人应有的活泼和心机,倒显得他格外的实在和诚恳,更难得的是,他学医的心窍大开,起初是一有空,就缠着黄不贵讲解疑难。渐渐就不再是只讲解,而是和他讨论、争论。让谁也难以相信,这个半年前还是人人摇头、叹息甚至嘲弄的疯子,竟能深入到常人难以深入的中医精典的深处,特别是《黄帝内经》的深处。他不时提出的疑问和见解,让黄不贵常常惊喜不已。他对患者,特别是疑难病的诊断和开出的处方,常让黄不贵惊异赞叹,并隐隐看到了樊氏祖业的中兴。
红叶飘做飞雪,飞雪消成春花,转眼几个月过去,樊家的消息就像被锯齿山锯断了,总来不了。
一日,夜不能寐的黄氏夫妇,又在床上谈起了唱不来。
黄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唱不来家来人,是不是一想起还得给他娶媳妇盖厦,怕累害太大,不想认了?”
“你咋老把人往坏处想”
“我想往好处想,可真到了最坏处咋办?”
“他不要咱要!”
黄妻大吃一惊:“养他一辈子?”
“不,给他成家!帮他立业!”
“给他成家?人家亲爹亲妈亲兄弟都怕这大累害,钻进深山不敢出来相认,你算个啥?”
“非得算个啥?你动不动祷告老天爷保护着,老天爷保护着,你算老天爷个啥?天女?天孙?七大姑八大姨?”
“说哩轻巧!去哪给他弄房子?还有家电、三金、四银?……”
“正经过日子的人,不图那花胡梢……”
“新房呢?是咱给他腾窝,咱住树上牙雀(喜鹊)窝,还是媳妇给他娶到牙雀窝里?”
“当然是咱腾出来!”
“啥啦?咱给他腾窑?你再说说!亲兄弟还长子不出门哩,他是你啥?凭啥叫咱腾房出门?你咋越说越出楦啦!”
“咱的圈牛的小窑,朝阳暖和,腾出来,咱拿尖镢往大里扩扩,再好好泥泥,粉刷粉刷,我看咱住进去就美着哩!咱只不过多出几身汗就有啦嘛……”
“圈驴哩?再说,人家城里的驴圈也比咱这屋强一百倍!就算咱这烂窑腾给他,别说新媳妇,只怕城里那驴也不肯进来!”
“河东狄老二的妹子,男人不是乡里个小芝麻官吗?那么 好的女人,嫌老不生娃,离婚不要啦!我想去说说……”
“哎,人家那么好的女人,能看上咱兄弟?疯了那么多年,出了那么多年的洋相,人家一想那时的邋遢、恶心,能不嫌弃?”
“邋遢、恶心是那时,看看现在,多知道干净!收拾得多利洒!还真有一点帅气!更主要是,他对医道的那个踏实劲和现在的道行,到大医院也是一把高手!满配上狄老二那妹子!”
“不行,不行!”
“咋?”
“她不会生娃,总不让咱兄弟绝后嘛!”
“这你就外行啦,我把过那女人的脉,也把过那男人的脉,问题不在那女人!”
“你敢肯定?这事可不能试!”
“把你的心丢肚里吧!我不光要叫他有后,还要让他考行医证,让他的祖业再红火起来!”
“你这一说,还真是个不赖的茬!……不过,……还是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又咋啦?”
“你说这又得多少钱哪,这一年多……算算往他身上贴了快万把块啦,天大的数目呀!哪一分一厘不是汗眼里流、血管里放、牙缝里挤!咱能给他看好病,咱已是尽根尽尾啦,他也算烧了八辈子高香啦,真给他说媳妇,腾窑,考行医证,红火他的祖业……我的娘呀,这这这还有个了道没有?你说,他是你儿,还是你爹,还是咱上辈子真欠他啦?”
“这话一到你嘴里,咋就那么难听!……只是狄老二在县城做生意,这事得先找他。……明个我就进县城提亲!”
鸡叫动身时,黄不贵叮嘱妻子:“这事先别告诉兄弟!”
风吹月影,吹来夜半歌声——《疯了的历山》
山在疯,
林在疯,
《黄帝内经》也发疯,
疯不过历山黄郎中!
已让枯树吐春芽,
还想落叶树上青!
活生生疯羞了大舜,
疯呆黄帝千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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