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菩萨大姐因为孩子可以在家学习了,心情有了好转。可是她的两头小猪的哼叫声和三十多只要吃草的兔子又让她犯了难。人家不让她出门割草,她急得要哭。我们都说让矿里出点钱收去算了,省得养着它们,多麻烦。可是菩萨大姐舍不得。她说它们都这么小,叫他们杀吃了太让人心疼了。可是没有猪食料和兔草怎么办?最后我们让矿里每天派人送猪食和兔草。结果是人家只是给了菩萨大姐一些钱就强行进行了宰杀,然后全部埋掉了。理由很简单,一是,在非典时期全矿人员除了上班之外任何人也都不许胡乱走动。二是,动物也可能患非典传染。为这事菩萨大姐两眼哭得像对烂柿子。
在这次我们寡妇村的动物大屠杀中大老黑是幸免遇难的。它长得非常难看,大头小身,四肢短小,黑红色的杂毛卷曲着,一只瞎眼老是流着泪水惹来许多苍蝇的光顾。它本来是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狗,在一次无意中它跟随菩萨大姐来到院中,胖瓜大姐见了,捂着鼻子大喊着恶心死了,就拿着扫把往外打。可是它跑出院外就蹲地那里两天不走。菩萨大姐看它可怜就给它洗了澡,喂了食物留了下来。时间长了,它和大姐们都成了朋友,谁家有好吃的也都丢给它一些,尤其是李卉芬大姐丢给它的食物最多。它自然也成了这院里最忠诚的保安卫士,只要是有外人进来,它总是使劲地叫咬。
“你们不要杀它。”
菩萨大姐的两个女儿哭喊着,使劲抱着大老黑的脖子不让大盖帽带走。大姐们也都站出来替大老黑说情。可是白大褂们不同意,他们说动物可能是非典传播的根源和渠道,大老黑必须清除掉。就连这院中的每一只老鼠、苍蝇、蚊子都要清除掉,决不能让它们流浪出去害人。
传销大姐提出:“院里的人不能出去,院外的人为啥能进来?进来的还不是得出去?”
白大褂说他们都穿有隔离服,出去后必须要做严格的消毒。
胖瓜大姐说:“那外边的老鼠、苍蝇、蚊子进来时也没穿隔离服,它们出去后,谁给它们消毒?”
这个问题一提出,大盖帽们立刻有了反应。“是啊,我们能管得了人,可管不了老鼠、苍蝇、蚊子呀。尤其是这里的老鼠太多了,有条狗叫一叫会好一些的。”
胖瓜大姐乐了。“是啊。我看大老黑就比你们强多了,它一叫,什么野猫、老鼠都不敢进院。你们就是两个人也不如它一个。杀了它,还不如把你们自己杀了算了。”
白大褂和大盖帽都觉得胖瓜大姐说得有道理。“不杀掉是可以的,但是,谁能保证它能不出这个院子?”
“你放心吧,它可比你们听话懂事多了,说不出院,就不出院。”胖瓜大姐咬牙瞪眼地保证着。
“不行,你们必须用绳子绑上它。决不能让它走出这院子半步。如果出来,被我们发现立马杀掉。”
“行,行。只要你们现在不杀它,怎么都行。我的二大爷。”胖瓜大姐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胖瓜大姐经过努力救了大老黑一命,也得到了我们大姐们赞扬,都说她有两下子。
胖瓜大姐得意又很幽默地说:“我还不是看在它那两个狗蛋的份上,咱这里缺少的就是这个。要不,我才不管它呢。”
信基督教的吴凤大姐,整天“阿门、阿门”的。所以时间一长我们都习惯叫她阿门大姐。
阿门大姐吃不惯大食堂送来的饭菜,三天就拉了肚子。本来阿门、阿门的小嘴也不阿门了。昨天夜里一连跑了八次厕所,稀屎拉了一裤子。今天睡在家里一整天也不出屋,好像是病得不轻。
我去她家看望她。只见她小脸刹白,手捧圣经,低头闭目,深深地在祷告忏悔自己的罪过。
其实阿门大姐并没有什么罪过。她原来是一个活泼可爱充满幻想的青年,人长得也特别好看。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大眼小嘴尖尖鼻,一说话脸蛋上的小酒窝总是一合一闭,让许多男人都有了丰富多彩的想象力。她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清清脆脆的像铜铃。她因为爸爸患了矽肺结核病英年早逝,妈妈带他们姐弟三人,生活十分贫苦。她是家里老大,为了减轻母亲的生活压力,高中一毕业没考大学就在矿里上班了。开始是在选矿厂做采样工。由于在一次春节文艺演出中,她的诗朗诵被宣传科李科长看中,她被调到了矿广播站当了广播员。她热情洋溢的播音受到了全矿职工家属们的认可,这对一个青年女性的精神面貌是个莫大的鼓舞,尤其是她那发育成熟的身材更是让许多男青年想入非非,登门提亲的都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可是李科长一再教育她要以政治生命为主,不要过早地结婚生儿育女,才有一生的前途。她相信了李科长的教导,相信的五体投地。结果在一天夜里在李科长的教导下,她失去了自我控制,她没有五体投地,却过早地把玉体投入到了李科长那火热的党的怀抱。没过几个月,她肚子的变化被妈妈看了出来。在妈妈的逼问下,她说出了实情。妈妈为了女儿的名声不敢声张,只好暗下去找李科长,要讨个解决的办法。李科长带着她去了省城做了人工流产。可是这事不知怎么会传到了李科长夫人那里。李科长夫人带着孩子砸了她的家,还打了她妈妈,说她妈妈是个老破鞋养出了一个害人的小狐狸精。她被调出了宣传科,当了扫马路的清洁工。她妈妈为了这丢人的事不愿与人来往,整天愁眉苦脸,不久就患病命入了黄泉。她的弟弟妹妹被叔叔姑姑收养了。这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在好心人的指使下,她上告了李科长。结果是李科长调走外地,全家也都不知了去向。她整天愰愰忽忽,不吃不喝坐在了地上望天,得了精神分裂症。后来矿里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十年后她出来了,就像老鼠一样躲躲闪闪地生活着,和谁都不多来往。再后来,她成了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在教堂中得到了精神安慰,阿门,阿门成了她的生活经书。
“我看,你还是吃点止泄、消炎的药,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我极力想说服阿门大姐。心想,她即然已经做了政治的牺牲品,就不要再做教会的牺牲品了。
可是阿门大姐不理会我的劝说,而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祷告说:“上帝啊,你会饶恕我的罪过,上帝啊,你是在惩罚我的肉体,上帝啊,你是在挽拯救我的灵魂。阿门!”
我一看阿门大姐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说也白说。由她去吧,我就退了出来。
党大姐说这样下去不行,就赶紧让把门的大盖帽联系了矿医院。不一会来了三个白大褂给阿门大姐做了体检。说是有低烧,赶紧打电话要救护车,要强行把阿门大姐送往县医院的感染隔离区。阿门大姐这时发疯似地大喊大叫,手抓床头怎么也不松手。她以为又要把她送往精神病院。
胖瓜大姐一看这种场面,气得大吵大骂,上前和来人撕打。我们也都堵在门口不让他们把阿门大姐带走。我们也都清楚阿门大姐内心受到的伤害太深了,如果这次她被带走,肯定是没有活的出路。
后来,来了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老白大褂,他诊断阿门大姐患有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在发热的病情还没有真正诊断清楚前,不要强行。然后在我们的配合下,他们给阿门大姐做了血、便、尿的采样,说等化验结果出来后再做处理。
一个小时过去了,白大褂说阿门大姐患得是急性肠炎,他们给阿门大姐屋里再次做了的消毒,并说她必须按时按量服药。否则,在这非典期间,他们会做非常的事情。
在我们大伙的安慰劝导下,阿门大姐流着眼泪,很勉强地咽下了白大褂的药片。
在这过程中,传销大姐在门外对着党大姐大骂了起来。她说党大姐表面是个党员,实际是个汉奸特务,到处告黑密。这次阿门大姐发热的事是她告的密,她以前搞传销也是她告的密,像这种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党大姐听着传销大姐的诉骂,她只是笑了笑说:“党的方针、路线、政策你们慢慢就会理解的。”
胖瓜大姐、菩萨大姐也都瞪起了眼睛,说党大姐总是阴一套阳一套的,不是个好东西。
请你查看下集:[7]
http://www.my510.com/ac/wrd.php?arid=1529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