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死人了，真是死人了。香港、广州、北京、山西都死人啦。老外也不到咱中国来了。中国人老外也不让咱们去了。看样子，这回杀死真是杀死了，非典真他娘的非典了。”传销大姐一边看着电视新闻，一边叨叨着。就好像她不开口说话，认真地解释解释，别人都是傻子似的。
　　 原来我们这寡妇小院里只有李卉芬大姐有台29英寸的大彩电。她想安装闭路线，矿里电视台的人说这里太偏远，只有她一台电视机，专门拉线不值当。所以就不给她安装。李卉芬大姐没办法就在县里买了个接收电视的大铁锅安在了房子上，能收看到好多电视节目，但大多数都是老外的台，叽哩哇啦的，说话一点也听不懂。可是，男女上床弄那事倒是演得真真切切，不看拉倒，一看让人晚上睡不着觉，真不是个滋味。可是李卉芬大姐却很高兴，她说能看到香港凤凰卫视台就行。这院里的人除了胖瓜大姐、传销大姐常去她家看，我们一般都不去。
　　 这回李卉芬大姐失踪了，矿里当官的怕我们寂寞闹事，就在第六天给我们送来了一台21英寸的大彩电，还安装了闭路线，能看好多台的节目。
　　 胖瓜大姐说公家送的电视不如李卉芬大姐的那台电视好，一是个头小，二是没有光屁股的节目，没意思。传销大姐说没意思就把电视放我家。胖瓜大姐说，你想的倒美，要不是我整天嚷嚷闹事，说要看非典新闻，谁管咱这闲事。后来我们达成了统一意见，就是白天放在院子里，大家看。晚上放在胖瓜大姐家，谁愿看就去，不愿看就回家睡觉。胖瓜大姐挺高兴，她说早知道能这样，还不如早一点让李卉芬大姐失踪了呢。
　　 菩萨大姐听了这话，回到屋里，跪着给观音菩萨多烧了三炷香，说一定要保佑李卉芬大姐的平平安安。让说李卉芬大姐坏话的人早点烂掉舌头，不得好死。
　　 传销大姐说胖瓜大姐真没良心，李卉芬大姐在这院里对谁都不错，你也老去人家那里看电视，这回干嘛要赌咒人家。
　　 胖瓜大姐说传销大姐：“你知道个屁，李卉芬回来的那天晚上对我说过，她这回回来要做一件大事。我问她什么大事，她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这不，出事了，她大事做了，我们跟着倒霉了。你不是也这么说过嘛。”
　　 传销大姐不满意了。“我说什么了？我说过李卉芬出走，我们跟着倒霉了。但我并没有说让她早点失踪。你这不是落井下石嘛。”
　　 “谁落井了？谁下石了？你怎么连好歹话都听不出来，还搞哪门子传销。我说，她说要做的一件大事，肯定就是出走，想找个真正相好的老爷们儿舒服舒服，让我们在这里晒光板。这与杀死（SARS），与非典根本就没啥关系。”胖瓜大姐边说边用白眼珠翻着传销大姐。
　　 传销大姐一看胖瓜大姐来了斗气的精神，就知道这种人耐不得寂寞，没事干了，找人吵架也是一种快乐。就赶紧说：“你说得对，你说得有理。等哪天你也走出了，也去舒服舒服了，那可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去找你，我们也不会被隔离。不信，你就试试看。”
　　 就在胖瓜大姐和传销大姐她俩你一句我一句顶撞的时候，党大姐一声不响地回到了屋里，她写好了一张纸条，装在了裤兜里。等到中午食堂送饭的时候，她还真像电影中的地下交通员一样把信偷偷地交给了送饭的大盖帽。
　　 刚一吃完饭，保卫科高科长就来到了院中把胖瓜大姐叫到大桐树下，问李卉芬大姐出走前跟她说了什么话，还要她写出谈话的全部材料。特别更要查明李卉芬大姐说要做一件大事是什么意思。他很想从中找到李卉芬大姐失踪这唯一有价值的信息。胖瓜大姐翻来覆去老是那么几句话，她说她也说不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高科长急了瞪起了眼睛对着胖瓜大姐嚷嚷：“你再不交待清楚，就要负李卉芬大姐失踪的全部责任。”
　　 胖瓜大姐也急了，她大哭大叫，她说：“老娘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再逼，我就死给你们看。”
　　 高科长没办法只好叫胖瓜大姐想清楚再说，这是有关人命的事。
　　 胖瓜大姐气得直跺脚，她说：“老娘就是不知道，你们赶快把老娘杀死（SARS）了吧，赶快把老娘非典了吧。”
　　 高科长气得无可奈何喘着粗气离开了小院。
　　 “你们都给我出来，是哪个缺德鬼告了老娘的黑状。啊――”
　　 胖瓜大姐真发火了，她向我们大喊起来。可是，她见没人理她的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很纳闷，自己在吃饭前说的话，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高科长那里，这不是活见鬼了吗？这院子里也没人出去啊？别人也没有电话，不可能往外传话呀？胖瓜大姐越想越糊涂，她指着传销大姐说是她告的密，不得好死。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说李卉芬大姐要干一件大事这句话，她俩还争执起来生了一回气。
　　 传销大姐一看自己惹不起胖瓜大姐，就发誓说：“如果是我告的密，就杀死（SARS），就非典。”
　　 胖瓜大姐一听更火了，说：“你想的倒美。你要是得了杀死（SARS），得了非典，你搞传销搞惯了，还不是想传销给我们。你应该得爱滋，光传销男人，不传销我们女人。”
　　 “好，好。我不杀死（SARS），我不非典，我爱滋，行了吧。”传销大姐知道自己跟这种人是说不清道理的，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党大姐不愧为是党大姐，她看胖瓜大姐和传销大姐因为她告的密而吵架，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主动站出来说自己要以党的名誉向我们保证，是她向党组织汇报了李卉芬大姐失踪出走前说的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的方针、路线、政策负责。绝对没有一点私心杂念。
　　 “去你娘个蛋。你是个什么鸡巴党员。你凭什么告老娘的黑状？你老公你儿子都是因为你做了损事才得到老天爷的报应摔死的。你还不老实。”
　　 胖瓜大姐一边骂着，一边上前去抓党大姐的头发，挠党大姐的脸。
　　 党大姐一动没有动，任凭胖瓜大姐的抓挠。没几下子，党大姐的头发就被抓下了好几缕，脸也被挠出了几个血道子。
　　传销大姐看着党大姐为了自己的清白挨了打，不但不同情，反而说，像这种告黑密的汉奸特务打死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