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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中条——长篇小说连载之九
□ 山藤书屋
2009-01-20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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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老乡,给我件便衣……”——排长牛大山
“五月八日全线被突破,我部奉命转移第二线,军部由柴家古垛向西南转移,规定第十七军军部驻马壁村,那天晚间住在嘉桑村。9日晨4时许,总司令曾万钟派联络参谋对高军长说:‘西南方向我第三军阵地被突破,都退了下来,敌人距总司令部马壁村不远,现在总部已经转移到别处了,顾不得通报,候总部驻地安顿好,再行电告,特派我来通知你们。’”
——《山西文史精选》(高建白《转战山西南北的第十七军》高时任17军84师副师长)
再说,五月七日午时,正当西线日军发起对闻喜、横榆、石门等地中国守军猛烈攻击的时候,高丽眉的未婚夫李少英作为军部的预备团正驻扎于垣曲的胡家峪、北峪、南海峪静候待命。次日八时,他接到了军部紧急增援石门、横榆的命令。被唐军长器重的李少英灵机一动,只派出了二、三营分两路增援石门、横榆,而把一营作为自己的机动兵力,留在了身边,实为“保镖营”。增援横榆的二营未进入阵地就被日军的飞机炸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营长阵亡;增援石门的三营被日军左右包围,全营遭歼,只逃出了十三个人。不到半天的工夫,李少英连丧两营。又闻横榆左右的守军不是被击溃就是被歼灭。李少英惊惶地带着一营一路南逃。这时空中八九架日机呼啸着跟踪轰炸,高射机枪吐出了一串串火舌;地上一大队日军如一群饿狼嗥叫着穷追不舍,李少英的一营伤亡过半。为了保存自己仅有的这点兵力,一路上他像条泥鳅,能滑则滑,能溜则溜,从不与日军碰撞交锋。没有了给养,即采用“取之于民”之策抢夺老百姓。对重伤员他又以“就地安顿”之法推给当地老百姓,实际上是抛弃;对轻伤员又以“自谋治疗”之法,实际上是放他们回家或自谋生路。这“一策两法”,苦的当然是老百姓了,好多散兵和伤员后来都成了祸害一方的土匪。
李少英派出增援的三营中,有个牛排长被称“河北大汉”,的牛大山,战斗中他腰部负了些伤,硬是带了五六个弟兄拼死突围了出来。他们南逃到一个小山庄时,再也走不动了,而后边的鬼子兵又紧紧地追来了。那几个弟兄只好逃离了。他拄了根树枝,艰难地进了村,来到一个老乡家。这家只有老俩口和一个生病的小孙女,两个儿子和儿媳都逃难去了。牛排长手把门框求道:“老乡,给我件便衣。”他想要件老百姓衣服换上,鬼子追来时认不出他是个军人,好逃条活命。可是这家老人实在找不出一件单衣来给这个可怜的军人。老头子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老婆子把家里仅有的两块玉面饼给了他:“长官,快到别家要去吧,咱家实在没有啊!”牛排长接过饼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又挨着寻了四五家,不是家里没人,就是主人摇摇头:“没有啊,长官……”鬼子的枪声越来越近了。他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到村最南头一家。这家院子依着山势,是座三间小瓦房,家里逃的还剩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和他们的瞎眼娘。男的叫石柱,患病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起不来。女的名叫春巧,因不忍心丢下卧床的丈夫和瞎眼婆婆没去逃难。这时候,春巧正在给丈夫喂饭,瞎眼婆婆坐在房右边的木棚前捋野菜叶。牛排长依在房门口低声求道:“老乡,给我件便衣……”他几乎是哭求了。因为这是他所求的最后一家了。瞎老婆子不停地捋她的菜叶,因为她什么也听不见。屋里的春巧闻声走了出来,见是个中国兵,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进屋里与躺在被窝里的丈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才出来说:“长官,咱家实在没有多,多的……”她语塞了,为难地瞅着他。牛排长一听,扑嗵一声跪了下来:“老乡,大姐,行个好,救救命吧。”说罢两眼泪汪汪地望着春巧。
春巧一下呆住了,她呆呆地瞅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家里实在没有一件男人的单衣了。她回头瞅了一眼放在丈夫被窝边的一身单衣,如果给了他,自己的丈夫就没衣穿,下不了炕。她犹豫了,犯难了。突然,她跑进屋对着丈夫低声又说了几句什么后,才抱着丈夫的一身衣服走了出来,递给了牛排长,又进屋里去了。她是给牛排长一个换衣的空儿。牛排长换上了春巧丈夫的一身单衣,觉得很合身。春巧又走出来提着丈夫的布鞋瞅着他,见他穿着丈夫的衣服,倒也像本地的一个山里人。她把布鞋给了他,牛排长抹了把泪,才脱下了自己的破军鞋。
“咚——咚——”传来两声枪声,鬼子进村了。春巧二话没说抱起牛排长换下的军衣、军鞋,快步到屋后,塞进了干草堆里。她走了前来,拉着牛排长衣襟,把他按坐在她瞎眼婆婆的旁边说:“帮咱妈捋菜,日本兵来问,说你是我弟弟。”说完走进屋里。
就在这时,三个鬼子冲进院子来。一个鬼子兵走到牛排长跟前,把枪顶着他的胸脯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的,什么的干活?她的,你的什么?”
“太君,种地,种地的干活。”牛排长坐着没起来,用手比划着赶牛耕地的样子,“她是,我、我娘……”
另外两个鬼子兵提着枪进了屋子。春巧早已在锅底上抓了两把黑抹在自己的脸上,又把头发弄得散乱不堪,变成了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丑婆娘,端着一碗黄药汤喂丈夫喝。一个鬼子兵朝屋里扫视了一圈,看着没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另一个鬼子兵似乎对坑上被窝里的男人产生了怀疑。他走上前用刺刀忽刷一下挑开盖石柱的被子,见是一个赤条条的光着屁股蛋的男人。两个鬼子兵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太君,他……他有病都十多天……没下炕……”,春巧低声说。一个鬼子兵突然停住了笑声,盯着春巧的脸,春巧低下了头。这个鬼子兵突然发现他们面前的这个乱发披散下的黑脏的脸蛋竟是一张不胖不瘦十分年轻的脸。他盯着春巧,突然哈哈地一阵淫狂的大笑,上前冷不丁的哧啦一把撕开了春巧前胸的衣襟。春巧惊恐的“啊呀——”一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一抹雪原上的两座高耸的雪峰。两只恶狼样的鬼子兵把枪往门口一撂:“花姑娘,花姑娘的干活!”忽地扑了上去。
这时候,院中的鬼子兵对这个“老百姓”也起了疑心。他瞪着他捋菜的样子,看着怎么也不像一个老百姓,而倒像个扛枪的中国兵。他左右审视着他,用刺刀尖顶住他的脸蛋:“你的,中国兵的干活!”牛排长沉着地向他轻轻地摆摆手说:“太,太君,我的,放牛种地的干活。”他又用手比划着,赶牛耕地的样子。
“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的!”鬼子兵把刺刀又顶向了他的心窝。
“啊呀——”突然屋里传来春巧尖利地惊叫声,这个鬼子兵一怔提着枪朝屋里跑去。
他进了门一看,兴奋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把枪往门口一扔,上去按住了春巧乱扑蹬的两只粉白的大腿……
牛排长瞅见了鬼子撂在门口的三八快枪,心里一动。随即敏捷地绕到了屋门口一侧,只轻轻地一探手,抓起那条枪来,紧接着一个猛跃,手起枪响“咚——”的一声,按春巧腿的鬼子兵扑嗵一下栽倒了。他又一个闪电样的突刺,将尖利的刺刀捅进了那个压在春巧肚子上的鬼子兵的后背。血哗地冒了他一脸,这个鬼子兵一声惨号倒在了一边。还未等按春巧胳膊的那个鬼子兵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把滴血的刺刀又扑哧一下捅进了他的前胸。牛排长“哼——”的一声拔出刺刀来,转身又朝那个呻吟的鬼子兵又是一刺刀。三个鬼子兵死猪一样倒在一片污血里,口吐白沫,上了西天。
炕上的春巧丈夫吓得脸色纸白,目瞪口呆。春巧赶紧爬了起来,穿上裤子,拉住破衣襟盖住了前胸。
“快,快跑!鬼子兵听见枪声会来的!”牛排长大叫着,叫春巧快跑。春巧慌作了一团,瞅着坑上的丈夫,一时不知该怎么着。牛排长刚要转身走出去,四个鬼子兵端着刺刀闯进院来。看见了眼前的情景,一阵嗥叫:“死了,死了,统统死了的!”一阵乱射……牛排长、春巧和躺在坑上的石柱都倒在血泊里。两个鬼子兵回过头来,冲到瞎眼老婆子跟前,用刺刀一前一后捅进了她的前胸后背……鬼子兵临走又放火烧了房子。顿时小院里冒起了滚滚的浓烟。
这一小队日军杀害了十三个村民,放火烧了山庄的几座房子,才丢下他们的三具尸体,打着太阳小旗追赶他们的大队去了。
而就在这同一时候,在距这一小队日军五十多里远的李少英和他的二百来人的残部正龟缩在山高林深的南山沟里,休养了一夜又半天。他们到附近的山村里把老百姓家能吃的都弄来吃了。这天日偏西的时候,李少英派出了一个冯班长带五六个人到离他们住的不远的一个小村子南河庄去侦察,探一探有无鬼子兵。同时也好再搞些吃的来。
冯班长带着六个弟兄猫着腰,提着枪小心翼翼地朝村里摸去。他们个个做贼似的,胆颤心惊地转过一道小山弯,忽然看见村东头忽闪出一面太阳旗,正向这边走来。机警的冯班长立刻命令大家趴在路边的灌木丛里。他慢慢地探出半个脑袋来朝那边的鬼子兵张望,看见约摸有六七十个鬼子朝村里走去。他灵机一动,叫他们六个弟兄死死地趴下别动,千万不要暴露目标。他又叫上一个士兵跟他一起隐蔽着跑回去报告敌情。
李少英听了冯班长的报告,得知只有六七十个鬼子,心里一动:自己有二百来人,何不敲打他们狗日一下,出出这口冤气,还能缴获些枪支弹药来。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分两路,霍副官带一路悄悄地绕到村南,他带一路绕到村东北边的小树林隐蔽起来。他又令冯班长仍带那六个弟兄到村边放枪,引出村里的鬼子来到村南边的洼地里。等鬼子兵进了洼地之后,霍副官立即发起猛烈攻击,他听到枪声后从北边狠狠压过来。南北夹击,彻底消灭这一小股日军。
李少英的二百多士兵,听说只有六七十个鬼子,个个磨拳擦掌,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勇气。
李少英与霍副官很快到达了预定位置。冯班长他们七人奔跑到村口,“叭——叭——”只几枪就把鬼子兵引出村来。鬼子兵见只有七个中国兵,放着枪追了上去。冯班长他们听到后打了几枪又飞快地朝南跑。六七十个鬼子一窝蜂似的穷追不舍。李少英看到鬼子进入了洼地,“打”!一声令下,南北一起猛烈开火,复仇的子弹、手榴弹雨点般地落到这伙豺狼头上。只打了十几分钟,李少英的二百多个愤怒的士兵,便端起明晃晃的刺刀扑了上去。不消半个钟头,便以十二人伤亡的代价结束了战斗。他们缴获了一挺歪把子机枪和几百发子弹,还有不少饼干罐头之类的食品。这是自这次战役打响以来,他们取得的第一次胜利,士兵们高兴地抱成一团,觉得总算出了口气。
李少英顿时趾高气扬,对部下道:“弟兄们,六七十个小鬼子成了咱们的枪下鬼。现在回村弄点吃的,立即向南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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