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打小日本的中国人！”
　　 ——一个东山游击队员
　　
　　
　　 “报告团长，河那边发现六个操手枪的可疑人！”车排长突然报告。
　　 “啥？”张金杉一震，瞪着眼，“你说啥？”
　　 “六个操手枪的家伙，模样像当地老百姓，弟兄们正围着哩！”
　　 “走，过去看看。这就怪了！”张金杉和唐参谋跟 着车排长向河东边走去。脚下到处是尸体，到处是枪支。他俩过了小河，老远见一伙士兵端着枪围成了一个圈。他们见团长和唐参谋来到，闪开一个口子。张金杉见果然是六个年轻的当地老百姓。他们把手枪别在腰上的大布带里，一点儿也不惊慌，平和的把他们不放在眼里。一个头上围裹着条布巾的黝黑瘦小的小伙子，嘴上叼着个旱烟锅，叭哒，叭哒不住地吸着烟。他对张金杉的到来流露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们是什么人？”唐参谋大声问。
　　 他们瞟了唐参谋一眼，表情漠然，谁也不说话。那个黑瘦小子仍不紧不慢地吸着旱烟锅，他不屑一顾的样子真叫人发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张金杉吼了一声。
　　 “快说，你们是什么人？”用枪逼着他们的那一伙士兵也跟着吼叫，他们把枪拴拉得哗哗响，像真要开枪的样子。
　　 “是打小日本的中国人！”一个小伙子目光犀利，语气铿锵，很自豪地瞟了张金杉一眼。
　　 “请问你们是哪部分的？”高丽眉突然出现，她语气温婉地插了一句。
　　 “我们是东山游击队！”一个高个大小子把手枪一扬朝东一指，回过脸打量着她。
　　 “请问，什么游击队？”张金杉放缓了语气。
　　 “八路军，东山游击队。”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小伙子把手往胸前一拍，盯着他大声说道。
　　 “噢，是友军游击队。请问从哪儿来？”唐参谋面 色温和，转脸朝四周虎视眈眈地用枪指着他们六人的士兵下令道：“都把枪放下！”他又转过脸，右手指向张金杉，“这是我们的张团长。”
　　 “这是我们的曾大功队长。”那个满脸黑络腮胡子的小伙子把他们的队长介绍给他们。
　　 “张团长，你们打得不错，瞅瞅打死了多少小日本人！”曾大功上前一步说。
　　 “不算多，叫不少骑兵溜了！”张金杉也上前一步握住了曾大功的手。
　　 “张团长，你还不知道，我们跟曾队长到了前面山峡河漕口的东山上的时候，听到这边村里突然响起了刮风一样的枪声。想到一定是那一部分和小鬼子打起来了。曾队长叫我们趴在山崖头的树林里观看动静。没多大一会儿，忽然从山峡河漕里窜出一伙骑兵来。跑在最前头好像是个军官。他跑着还朝后呜哩呜啦地吆喝什么，他后边的骑兵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好几匹马打了前蹶，把马上的小鬼子撂进河里了……”他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说得周围的士兵都瞪起了眼睛听着。一个士兵问：“快说，那些骑兵跑到哪里去啦？”
　　 “眼看着他们向我们越来越近了，就要从我眼皮下逃走。这个时候，曾队长向我们示了个眼色，我们每人瞄准一个骑兵，等他们快到我们眼底下的时候。叭咣——一声，曾队长的枪响了，那个领头的骑兵军官，身子一歪，从马上跌到河里。他的马一声嘶叫，顺河跑了。紧跟着我们的枪都响了，一人一枪。有的敲死了马，有的敲死了马上的小鬼子，真痛快！我们的子弹不多，每人才放了三枪。”这个只有十八九年纪的小游击队员讲得眉飞色舞，逗得周围不少士兵哈哈大笑起来。
　　 “张团长，你们要不信，咱们到前头山峡河漕里看看去。恐怕还有没死的马哩。”又一个游击队员很认真地向张金杉说，还用手向那边指了一下。
　　 “甭说了，咱们才敲死几匹马，几个鬼子，就不看看张团长这伙弟兄们打死了多少，瞅瞅遍地都是！”曾大功挥手制止了他们。
　　 “唐参谋，你带几个人，叫这个小兄弟引着到那头瞧瞧，打死的是不是个军官。”
　　 “侯三飞，你领他们去，快去快回。我们在高林虎屋里等着你。”曾大功吩咐了自己的队员一句。
　　 “曾队长，你们辛苦了，这一仗有你们的功劳。你们在那边突然出击，鬼子还真以为叫咱们给包围了。我们要打扫战场，过会儿咱们再说说话。”张金杉说完，和他们一起走了过去。
　　 “曾队长，咱们走，到我家歇会儿吧！”高林虎说完领着曾大功他们就往村里走去，没走多远，忽然听见河那边吵嚷嚷的，便走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河东边南头的灌木丛里，一个从马上摔下的女骑兵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是这支骑兵队中两个女骑兵中的一个，做日军的军医兼翻译，当她从昏迷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小树丛里。她想爬起来，可是一动弹右脚腕钻心的痛，她咬着牙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她一动弹，头就轰地一下发晕，天旋地转。她的脸被树枝扎破了几处，淌着血。她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混流在一起，她不敢再动弹，只得静静地躺着。她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幕。太阳正红，天很热，她和一些骑兵正在河边撩水冲刷军马，突然枪响大作，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军马长嘶，扑通扑通地跌倒，离她不远的原田治郎少佐一惊，忽地跃上马，东张西望了一下，挥刀朝河下游一指：“撤！”
　　 她一纵身跃上了自己的枣红马，跟着原田少佐淌着河就往南奔跑。马蹄溅起的浪花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