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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是病

尹冯秋格
2009-02-22 20:10   收藏:0 回复:0 点击:4065

    我的下巴曾经掉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刚刚工作的暑假。事实上,以往的每个假期我都躲缩在家里无所事事。那个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爱憎分明的喜欢夏天。小镇狭仄的生活里我基本上不外出,炎热的天气总能让我在白天毫无动力的做事毫无情绪的想睡觉,然后将夜间成为主要的活动期。当然,所谓的活动就是上网玩些小小的游戏。直到游戏室里也没有人和我玩的时候就上床睡觉。没几天后,这样的作息很让我精神疲惫。所以,当有一天我在上午很晚起床对着大衣柜的大镜子准备穿衣梳头的时候,一个神志不清的哈欠让我掉了下巴。
   我看到镜子里张大嘴巴的自己的样子,看到自己的蓬头垢面和惊恐的表情,我支吾了几句,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就开始害怕。我快速的指手比划的叫来妈,企图向她表述情况。但是这个平时朴拙简单的女人竟然大声的笑起我来。大概是因为觉得受了不该有的羞辱,我开始托着掉了的下巴大发脾气,并且流出泪来。妈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她不再像刚才片刻那样觉得好笑和开心,赶紧帮我叫来了所有的家人。匆匆的合议之后,爸决定送我去医院。我突然就镇定下来,我对大家说,去医院,让我先换衣服洗个脸。而就在我重新站到镜子前面整理衣装的时候,那个掉了的下巴突然活动了一下,又回了去。就这样,生命里一场算的上绝大的事故突然一下子出现然后又消失了。那一刻,我除了受惊后的余惧,还有的是更多的庆幸。
   我并不知道下巴掉过一次以后原来是会掉下一次的。所以当我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工作的午后提着毛巾走过那条绿色地毯铺就的走廊走向盥洗室的大镜子面前准备赶走朦胧的睡意的时候,它又一次发生了。
   这一次的惊恐远远大于之前。我顿时清醒,用毛巾捂着嘴巴,一路小跑回办公室,让模糊的声音从毛巾的缝隙里发出。同事们慌乱的围起了我,我只能用不清晰的手语向大家表述我遇到的灾难。我的口水从松动的毛巾里留下来,我无法闭合的嘴巴让我困窘不堪。同事们首先想到的是送我去单位的医务室。于是,师傅周作为同事们的代表带着我这个突然成为的病人去往。医务室的徐医生不肯轻易的为我的下巴做复位,他说,因为如果做不好,我的下颚将永远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他没有把握。这样的话又一次吓到了我,我甚至在那一刻绝望的想着张大嘴巴的自己将接下来如何的生活。
   师傅周又一次果断的决定带我前往医院,同时用电话通知我的家人。那些时间里,我确信,我是个很听从安排的病人。挂号,等待。那个牙医边跟我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边在我的腮帮子处做着按摩。在没有任何不适的情况下,我突然发现医生手离开了,而一刻之间我又能完成上下颚闭拢的动作完全恢复成健康的人。我如释重负,又开始流利的说话和傻傻的笑,并与医生谈起以往的类似经历,问及自我恢复的方法。然而医生神秘的保留了他的专业,只诫告我,今后尽量不开怀大笑、不大叫、不猛烈的喷嚏哈欠,以及诸如此类大幅度的颚部动作,不然,我还将会有第三次的经历。
   从此以后,我便知道,我的下巴,是病。这个病,让我在真正开心的时候却故作矜持,让我在放松的瞬间又突然紧张,既让我无法彻底开怀又让我不能极度发泄。它,成了我生活里处处受禁的危险品。
   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时刻提醒着自己,甚至紧张到了每次想要打哈欠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傻傻的托着它的地步。在我的意识里,仿佛它真的会随时的掉落,然后,让自己又一次陷入惊慌无措,那是种无法言语无法让人感觉安全的惊慌无措。
   当然,这只是一段身心同时经历的特殊的经历而已。因为尽管这样一段时间我也曾极度忧郁的将片刻的不快乐与长久的不快乐都对接在有了这样的病下巴本身就不可能快乐的谬论上,但很庆幸的是,没多久以后,我发现自己也能很快走出了那样近乎滑稽的由生理而引起的心理的病症,并轻松的拿它作为自嘲的资料。
   也许是因为那一次我的下巴的故事惊动过较多的人,所以,此后凡是相关的同事们谈及面部的健康问题的时候,我的下巴总能首当其冲的成为一个典型的案例。而这个时候,如果我在一旁,我一定能够很耐心很有条理的为还不知晓这个故事的人再一次补充讲说一下整个事件发生的始末梗概,并且带上我个人夸张的感情色彩,生怕他们记忆不深一样。记得有一次无意间跟学生们也说起这个听上去很荒唐的故事,他们几乎一个一个都睁大了眼睛给我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说下巴是病,天真如他们,没有人会觉得,这不是玩笑。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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