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一场寒，还是显得猝不及防。不觉间，风已悄悄地磨开了它的刃，在一刀一刀地谋杀着秋天。也许秋里有我太多的流连，久了，被同化成了孤凉的模样，所以我难以忘怀秋风里的放手，那一分凄艳。由是年年秋来，我年年凭吊，那些模糊在岁月深处飞翔和流浪的姿态。
　　
　　 在这属于收获的时节，面对这样的情怀只有汗颜，对这样的沉沦感到可耻。一样的天空，一样的烟雨，为什么在别人的微笑里，总不能抬头，平静在落叶纷飞中？是的，魔在心里很久了，早已将我的魂扯成了乱麻，可是为什么，又甘于它无休止的折磨？我困惑不解，自己如何就无法舍下这毒鸠般的纠缠。
　　
　　 大约接近天长地久的，都是悲剧。许多人中了“永恒”这个词的蛊惑，走进了悲意的人生。什么是永恒，又有什么可以永恒？生活在身边一次次善意地提醒，留不住光阴，留不住欢颜，甚至留不住残缺的自己。连活着都是一个慌言，活着里的一切作为，又能找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呢。来是空，走是空，留在这里还是空。
　　
　　 一定是某个古人的影子，带着他没能了结的心愿，附在我这具皮囊上。我只是一个孱弱的替代，无法驾驭自己不返璞那寂寞千年的草庐。疏窗上透出的昏黄的光，是如此温暖。苔阶前丛生的芳草，是那么亲切。我一定做过这里主人的一名童仆，在每个黄昏为他卷帘放月，秉烛研磨。或许在醉心那些幽幽的吟哦时，不小心在青青子衿上洒了一圈黑；或许在梅竹双清的痴迷里，无意惊动了月上枝头如水的思念。但我不记得了，恍惚是山居岁月的开落，飘然如昨。那些吟瘦了的诗句落地成艾，长出荒芜的断章，繁衍在虫蚀的书页里。龛火明灭，玉斝泛光，壁上的楹联还飘逸着熟悉的墨香。风吹过案几，那支含忧的洞箫被揪出一声声空响。
　　
　　 我来了，他却走了，等不及漫长的岁月。多愁的风流浪不停，悱恻的月一如千古，路过的秋却从不说起他的落寞，我只能沉默。而我千年后的归来，已经被现代的浮华污染了面容，即使他在，可认得我是他曾经的陪伴？或许他会淡然一笑：你是我的空，我是你的空。是的，空，谁都是谁的空。不空的，是想象，在心里魔幻着莫测的影像。
　　
　　 我由是怀疑我的活着。亚里士多德说，别人活着是为了吃饭，我吃饭是为了活着。我若举手：我吃饭是为了想象！不知先生会不会哂笑这样的妄言。秋天最后的一缕光斜上门楣，却再也暖不上胸口，心里珍藏的已在渐迫的风声中入眠，徒有想象的空壳瑟瑟在抖。秋已转身，冬天即将来临，剩下的寄存在冬眠里吧，眠里或许还残游着梦，梦里总会有破碎的想，成为这继续活着的，苍白的昭示。
　　
　　
　　 2008/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