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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纵横八·试杀】百合与玫瑰
□ 绿暗红嫣
2009-03-13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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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苒和她捧着的百合一起开在大林的心里。
从夏天到秋天,墙上的爬山虎绿了又红,小苒映在上面的身影永远是一抹素白。
住在爬山虎对面的大林和小苒是一个大院的房客。院里的人关系大都不错,小苒搬来三月有余和大院几乎没任何交集。那天,盯着窗口发呆的大林看到小苒和她手中的百合,便觉出了亲近。一花一人,吸引人,也拒人于千里之外,大林就打消了套近乎的年头。此后,大林渐渐喜欢上了透过窗户观察小苒,猜测她的故事,她的一切……小苒,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只从房东口里留给大林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和一束常开不败的百合。
下午时分,几个男人懒洋洋地散座大林脏乱差齐全的房子里,心里因为无处糊口而无比苦闷。房中唯一的女人芊乐斜靠着破沙发,饶有兴趣地为大林脏兮兮的桌子上的东西布局,方便面桶与几个瘪啤酒罐组成一幅景物写生,一滩凝结着干菜叶的菜汤地图半压在黑乎乎的烟灰缸下面,有只动力超强的空中大嫂巡视片刻后稳稳地落在在干菜叶上开练童子功。
大伙盯着大林发呆,大林盯着窗户发愣。许久,徐徐上升的烟雾后白影轻轻走过,大林幽幽地吐出一个名字:“小苒。”话音未落,一圈人呆滞的神情突然起了活色,“说谁呢?”橙子笑嘻嘻地拍了大林脑袋一下。大林也不火,依然慢悠悠地说:“刚过去那女人。”
众人涣散迷离的眼神立马换成暧昧。尤其是老鱼,“小苒,啥时候好上骨感美人了?”大林却正色道:“哥哥可是名花有主了,乱说小心嫂子掌嘴。”周围一片哄笑,目光齐齐扫向芊乐。芊乐不惊不恼,对此“调戏”早习以为常。她将目光从漂亮的法式甲上收回来,嫣然一笑,唇红齿白,在众人眼里顿时动人无比:“说正事,今天把哥们聚在一起不是就为了看窗外那女人吧?”
大林的表情立即严肃沉痛下来,缓缓地巡视一周,确定气氛足够让大伙心脏将停的时候,才低声宣布:“空中城,今晚试唱。”空气里一秒钟的静默,随后被欢乐的气氛包围。
“前途光明啊大林,请客请客。”
“走,晚上给兄弟捧场去!”
“富贵了别忘了哥几个吃糠咽菜的。苟富贵,勿相忘,”橙子咬文嚼字完就悔了:“陈胜这畜生,说完话就把穷哥们杀了。我说大林,你不会这么忘恩负义吧?”
“这还哪儿的话,只是试唱而已。哎——你个兔崽子拐着弯地骂人哪!”
大伙笑骂着闹成一团,间杂着橙子求饶的惨叫声。
芊乐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边,笑盈盈地望着这几个关系胜似兄弟的男人,眼光聚焦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出租车离空中城愈近,这家鹤丘市顶级豪华气派的夜总会愈加流光溢彩。空中城里名流云集,机会因而诞生。有人梦想在此钓个款爷富婆;也有人在此憧憬明星梦想。硕大的霓虹灯阵步成的“空中城”三字光焰流转,陪大林一起来的橙子、毛毛、老鱼还有芊乐看着比衣着光鲜的大林还兴奋。大林站在门口,瞬间有种被许多人包围欢呼的眩晕感觉,成功,仿佛一跨入大门便唾手可得。大林心脏狂跳,忍不住挥了挥拳头。一定要成功。
台上,主持人神采奕奕地在报幕:“今天,我们有幸请到本市著名歌手大林先生献唱……”著名歌手?嘿,大林心里一乐。
“今天为大家献上《醉赤壁》,希望各位喜欢。MUSIC! ”
幽婉的音乐奏起,大林缓缓闭上眼睛,他必须要专心地对待这一次机会:“落叶堆积了好几层 而我踩过青春/听见前世谁在泪语纷纷/一次缘分结一次绳 我今生还在等/一世 就只能有一次的认真/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我挥剑转身而鲜血如红唇/前朝记忆渡红尘 伤人的不是刀刃是你转世而来的魂……”一曲歌毕,大林睁开眼睛,灯光迷幻,掌声四起,不远处那帮哥们更是起劲地叫好。一红衣女人上台献上一束玫瑰。“ 先生,祝贺您。”接下来一个香抱。台下呼哨声巨响。
大林心中澎湃激荡:“啊谢——”第二个谢字却被卡在了嗓子眼,“你是小——苒——?”女人莞尔:“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阿瑶。”大林连忙道歉心里却疑惑丛生,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人确与小苒有几分想像。
表演结束,大林下台走向哥们落座的地方。“蛮有女人缘的嘛,又是花了又是抱。”芊乐揶揄道,话里酸风习习。大林想起刚才情景,又见芊乐表情古怪,乐道:“相公我天生的万人迷,感谢上苍眷顾啊!”芊乐不答话,拿起一杯啤酒递给大林,与几个男人齐声高喊“CHEERS!”
空中城二层,红衣女人倚着栏杆冷冷地俯视着欢乐中迷醉的人们,俯视着自己刚才献过花的那个快活男人,还有男人身边一杯接一杯喝酒的芊乐,良久,眼里闪过一丝魅笑。
此后几日,每当大林演出,这个叫阿瑶的女人都会上台为大林送上一束玫瑰,一个拥抱。大林第七场演出结束后,服务生天翼给大林端来一杯水,笑得贼兮兮的:“大林哥,艳福不浅啊!”
“什么?”
“玫瑰女人啦。”天翼眼神闪动,话里有话。
大林心中疑惑,准备再问的时候,天翼已经转向旁边的客人走去。他决定明晚一定要请阿瑶喝一杯。
第八晚,阿瑶没来。又是一周,大林站在台上,眼神里期许黯淡,心里陡然失落,也许她只是一个过客,一时兴起而已。歌毕下台,大林站在二层望着底下疯狂摇摆的人群,灯光明暗交替,如同阿瑶短暂的出现和消失。大林心下沮丧,转身欲走时,一个声音缓缓传入耳中:“大林先生,请你喝一杯,肯赏光吗?”大林脑中闪过一丝惊喜,转身,赫然是阿瑶。
“这几日怎么没见你来?”
眼前的女人似笑非笑,媚意迭生:“想我了?”
大林语结,脸竟红了。阿瑶看他这个样子,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从未见过长得这样相像的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大林偷眼望着阿瑶,心里暗自感叹造物神奇。大林心中隐隐感到疑惑,眼前的这个叫阿瑶的美艳女人,他分明从她身上感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可究竟是谁呢,他一时想不起来。呵呵,大林不由嘲笑自己,大概是酒精起作用了吧。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
“是吗?很多男人都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大林脑子一片混乱。不知哪根筋抽了,他突然直冲冲地问阿瑶:“你认识小苒吗?”
“不认识。”阿瑶脸色稍稍一变,随即笑了起来,如轻风拂柳,摇曳生姿:“在一个女人面前谈论别的女人不太好吧?泽,今晚只喝酒,好吗?”
大林连忙举起酒杯,心里连连责怪自己的鲁莽。
此后,台上阿瑶俨然大林的忠实粉丝,场场献花拥抱;大林则是阿瑶的绝佳酒友,演出完毕,大林自然而然地便坐在阿瑶对面的空置的座位上。两人酒胜于严,仿佛已经达成了默契,彼此不问来路,不说将来,惟酒至尊。大林眼里,阿瑶红衣妖娆,且每每相见有更盛之意,但不知为何暗藏萧索,如同开至极盛的玫瑰。阿瑶有个习惯,凌晨准时一点离开,大林曾提出要送她,阿瑶挥手制止:“我们不同路,也无须同路。”
一天离开时,阿瑶意外地提了一个要求:“林,明天你唱《醉赤壁》好吗,我很喜欢。”大林当然大为乐意。
第二晚上演出时,大林唱得十分动情。阿瑶一身红艳艳的旗袍,淡施粉黛,较往日更加明艳动人,不由让大林想起“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诗来。不同于往日的红玫瑰,阿瑶为大林送上一束怡人的百合。大林心中一动,动情地说:“我很喜欢。”下台来,却见阿瑶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桌上不见平日的嘉士伯啤酒,而是空中城有名的“鸩酒”。鸩酒初看上去平凡无奇,然而进入口中便会变为红色,入喉微辣,及至胃中,人已醉了三分。
阿瑶平日酒量不错,平日等大林来时酒已下去不少,惟独今天阿瑶面前的鸩酒一口未动。
大林坐定,见阿瑶面有异色,关切道:“怎么了?”
阿瑶却不回答,径直问:“你爱我吗?”
大林刚才在台上已然明白了一件事,心中正喜悦不已。此刻被阿瑶这么一问,却答不上来了。
阿瑶神色转而凄楚,她猛地喝下一口酒,锲而不舍:“你爱我吗?”
“爱!”这次大林回答的情意绵绵,没有丝毫犹豫。
阿瑶却轻笑一声,面有讽意:“那那日你身边的女人呢?”她轻呷下一口鸩酒。
“你说的是,芊乐?呃,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而已。”
“那小苒呢?”阿瑶的眼神愈发逼人。
大林再也忍不住了:“阿瑶,你别再演戏了。你今天送给我的花已经告诉我你是谁了。小苒最爱百合,而你,就是小苒。”他的口气忽然间像蓄了万千温柔:“阿瑶,你知道吗?我爱你,早就爱上了!”
“咣当!”阿瑶的杯子连同剩余的半杯鸩酒跌落在地。
“不,你错了。我不是小苒,我是阿瑶。”阿瑶双手掩面,身体颤抖不已。
“林,你走吧。”阿瑶径自呜咽起来。
大林慌了神,是他说错什么了吗?“阿瑶,阿瑶,哦不是,小苒,你别这样好吗,我是,我真的爱你。”他急于安抚阿瑶而语无伦次。
“你不爱我,你们都不爱我。爸爸妈妈,还有你,你们爱的只是小苒,是小苒,是小苒……”她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了,突然,她的身子软软地向一边歪去。
大林的狂热瞬间被惊醒了,他冲过去扶起阿瑶的头,心猛然像被电击了一般。朦胧的灯光下,暗红色的液体渐渐地从阿瑶的嘴角渗出来,映在她苍白的面容上。阿瑶挣扎着仰起头,颤颤地吐出几个字:“鸩……酒……毒……我……喝……爱……你”大林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他又惊又怕,竟什么也记不起来做了。空中城的嘈杂的上空,回荡着一个男人凄惨悲凉的喊声:“救命啊,快来救人啊,救命……”
翌日中午,芊乐慌慌张张地拿着一份《鹤丘晨报》闯进大林的屋子,屋子空无一人。
早报头条登载了昨晚发生的一起命案,大意如下:一名叫艾小苒的女子在本市空中城夜总会服毒身亡,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末尾记者还联系到本市某著名心理医生,该医生称女子是其病人,曾患有人格分裂症云云。
作者签名: 绿的花,红的草,白的山,黑的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