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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洞

鸟人
2009-04-23 01:34   收藏:0 回复:3 点击:4429

    这是一个未知的日子。天气总是那般潮热,脸上的汗珠仿佛永远没有干净过,脸颊红扑扑的,火辣辣的,同心情一起烦躁不安。也许是该寻找一个去所,把自己藏放起来的好,不见阳光,不见水,让自己在真空里封干,成为下一世挖掘出来的木乃伊。我并没有希望自己要长命百岁,同所有女人一样,只希望在年轻的时候,把生命与青春一起玩尽,不去设想老来的风残与可怜,不愿去体味困床不起的痛苦。这也许就是生命另一端的争扎,好在困顿和浑浊共在。想想谁都不应该有些些恶梦所缠,可谁又能摆脱得了自己内心的束缚?我被自己的心所束缚,解不开自己的那把锁,越扭越紧的痛苦折磨着我的心!梦也好,现实也罢,这两个场景都带给我多少不同的结果,身在现实中,我也多少希望有个结果;存活在梦里,我仍然盼望着梦的尽头……
   表姐在长生旅馆等我,那是一所非常简陋的住所,一张床和一架电扇,走到屋子里就能感受到炎热的味道。我还没有坐定,表姐却推门进来了,她把我匆匆打量了一下,然后倒了杯水给我。我正待要问话时,她却转过背了过去,面朝墙壁,两手抱胸,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来看我。她眼里有泪,那擅抖不停的唇,也知道有多少话要说。我两手捧着滚烫的茶水,想喝却又害怕烫嘴,不喝又太掩饰不了内心的纷乱,心里沉甸甸的,就像背负了好久的重担,想放下来,又怕轻身后的不习惯,压着了总又喘不过气来。
   “你妈妈病重得很,她很想你回去陪她一阵子。跟你说实话吧,她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没得治了,这些时间也是她最后的日子……”
   我的妈妈是个农妇,再普通不过的老妈妈,我有十年不曾与她相见,其实好几次都承诺回去看看她,但因为工作、一些些个人事情,都把机会给错过了。别人问我爱不爱自己的妈妈,当然爱,是她把我养大的,怎么不爱呢?小时候的事情,都是长大后美好的回忆,那些时光,更多的是和妈妈在一起度过,虽然很是清苦,贫困得让人有些抬不起头,但有妈妈在身边,多少痛苦都不如现在这般刻苦铭心。幸福为什么被留在了童年?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然而,十年前我在晓庄开饭店,自己没有钱,伸手向妈妈借了三四万,她也同意,并与我一起共同打理小饭店。可惜生意一直火不起来,更何况还有第三者参与管理这小小的饭店,不知不觉有了矛盾,妈妈和父亲一起三天两头同我争吵,并向我索要现金,一再申明要别我而去,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便退出饭店经营。妈妈却向别人要回股金,带着所有钞票与我不辞而别!我便成了一个孤鬼,身上除下衣物便一无所有。恰好已进初冬,寒冷与饥饿让我想尽办法,最后才得到一个朋友的相助,栖于蓠下,过着寄生人的生活,冻疮折磨我整整一个冬,缺衣少食的日子,总让我深深感到害怕……
   好久听说妈妈病了,她也叫人给我来过几封信。我生活在东南的一座大城市里,居无定所,时而会收到别人的代笔,语气有着十分的悲哀,读后总让人思怜,泪水也流过几回,只是寄一钱回去作为内心的补尝,在信中坚决拒绝了她的请求。我是不会回去的,回想往时的孤独伤悲,我宁愿在此刻被孤立,我已经习惯了众叛亲离的生活,一个人的漂泊总比背叛和刺痛的好,摸摸自己的伤口,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独立,我的独立让我忘掉所有缠绵所有亲情,更何况我是一个渴望富有的人,我渴望富有,渴求名誉,希望自己过上繁华奢侈的生活,不再受贫苦的折磨!我要别人的奉承而不是我去奉承别人,我要别人的弯腰点头而不是我整天对着别人弯腰点头!我受够了委屈,我要在世人面前——挺胸抬头!
   可是,我必定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常说母子相连,心与心相连,她的痛苦会折射到我的身上,虽然远在他方,却仍能体会到躺在病床上的无奈与心瘁,一种遥遥无期限的怅然和挂念牵扯着你我二人。我是应该回去,坐在病床前伴她左右,我们之间应该 有好多话要讲,有好多事要说,包括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想我不应该是她今生的冤家,只是因为某些不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你我的时间,以到于空间都给隔断起来,解铃人还需系铃人,谁是解铃人?谁是系铃人?
   因此,坐在床沿,我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低着头,看着不平的地板,心里沉重得厉害,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可我也始终说不出来。表姐扎着辫子,脸色苍白,皮肤黯淡,她也老了,想不到十年的时间,就把所有的人给烧成了这般,时间真是炎炉,再硬的人也会变得走形。当年的表姐,正是得意之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何曾不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她给我树立了榜样,我朝朝暮暮都以她为目的,为了比她过得更好,我发誓要为自己创造出新的天地,所以,我自己对自己说,如果没有好的结果,我是绝对不会回去见江东父老了。
   “我明天就同你一起回去。”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是的,我是应该回去看看我的妈妈了,其实我何尝又不想念她呢!
   “你知道吗,她想立刻见到你,其实她就在这座城市。”
   “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了,想在离开之前能找到你,所以一再要求要我陪她上这里来找你。欠找你有两个月了,可信上所留下来的地址都说没你这个人……你妈妈在郊区的一所诊所里待着,每天挂着营养水……只待与你见上一面……”
   表姐说着就哭了,她是一个心慈的人,从小就善良,更不愿见到这样的场景。这些年来,一直是表姐看顾着我的妈妈,她比我更像我妈妈的女儿,对我妈妈做了一个女儿应该 做的所有事情,我愧对于妈妈,在她面前,我更是感到羞愧,内疚,不知用什么话语去言说,唯有的是沉默,我并不是一个善于沉默的人,但在她面前,我永远只有沉默。
   我答应了表姐,晚上再到长生旅馆来见她。回到自己的住宅,广政却给我留言,叫我在屋子里等他,他有事情找我。我坐在梳妆台前,左等右想,内心矛盾重重,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也不见广政的影子,只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草草收拾了几件衣物放到包里,没有心思地冲了个澡,穿了件素淡的衣服,准备出门,大门处却有人在讲话,我从窗帘背后望了去,一辆豪华小轿车停在门口。广政正在与保安交待事情,他穿了套灰色的西装,头发被打点过,虽然才四十多岁,却比五十来岁的人还显苍老,两只大大的眼袋,仿佛肉瘤一样堆积在脸上,双下巴刮得干干净净,蛋白质养出来的脂肪,紧紧地裹在衣服里,他个子还算很高,不然丑得像只皮球。
   我下了楼把广政迎着,他却板着一张老脸,右手伸出递我一件金黄色旗袍。
   “还没化妆?这副样子!”
   “我今天……”
   “快快快!”他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把衣服换了,今晚还有个重要的客人,他可是月亮城最大的造船商,还拥有一个副官在身,真是钱权集于一身,别耽误了时间,免得让人认为我们慢待了他!”
   我站在广政的旁边,想向他解释一些些事情,可突来的事情总是说来话长,不知从哪哪哪说起,心里七上八下,扑扑扑跳个不停,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事太多,耳朵里嗡嗡隆隆,吵得我头也昏沉。
   “你今天怎么了?慢吞吞的!这么重要的人物!难道你也不想见见?这些人,会给你带来多大名气啊!”
   是啊,我早就听说这个人的事了,在月亮城除了市长也就是他了!可是……
   “我今天遇到了些事,我妈妈病了,她想见我!”
   “哦!”广政无精打采地翘着腿坐在沙发里,两面三刀眼空空地望着眼前的玻璃缸,“亲情因然重要,做为子女不可不孝,但你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不会再来,你一生不就希望自己越来越出名儿吗?亲人生病了在医院里躺着,她想见你必会等你,今天不见明天见,明天不见后天见,这就是亲人间的友情!可社交就不一样,泛泛而谈的东西,撞着了会使你大红大紫,错过了你便永远失之交臂,想来你也懂得这个道理。为什么万事都讲一个勤劳字?勤于事务的人他才有更多的机会,别因儿女情长误了自己的事情,过了今晚你明晚可以安排时间去探望啊,何苦非要挤到一起呢!“
   听他这样一说,想来也是,如果妈妈肯为我着想,这一天两天的时间她应该不会在意,十年都已等过来,何苦在乎这点儿时间?听完广政的发言,我便跑到梳妆台将自己打扮了一翻,再穿上那件金黄色的旗袍,照着镜子里一看,简直是只美凤凰,无尽的满意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女人更多的是赢在这张脸上,有了一张好看的脸,成功也就迈出了第一步。为了这张脸,我也花了不少心思,十脸前还是一个黄脸婆,满脸雀斑,皱皱巴巴,没有光泽,现在,却是冰肌雪肤。谁能猜中我是三十五六的女人?
   坐上广政的豪华轿车,来到罗盘城,这是一家综合型大酒店,我们点了一间落花流水,里面轻轻音乐,暖色花纹,粉色空间添上鸦黄灯光。不上十分钟,外面吵吵嚷嚷进来一群男人,个个油光粉面肉乎乎的脑袋,臃肿不堪。我与广政一起落座在左厢位置上,几个男人朝我送来一个笑脸。广政在中间互相介绍了大家,最后把我介绍给众人,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向他们欠了欠身,众人便拍手鼓掌,各各叫好。同往常一样,大家的重心都捧在那个商人身上,你一杯我一杯,把好好的桌面搞得一片狼籍。我假装矜持,看着他们灌酒,广政时而推脱自己酒量不行,于是我便伸出纤手将他杯中液体饮尽,刚仰脖子,男人们乱声喊叫,称好的,叫绝的,一个个用艳漾的眼光望着广政那白淅的脸。广政若无其事地坐在位置里,一脸的微笑,好似满桌的菜里都洒了毒药,等着每个人倒下,他好实施自己的阴谋。
   这样一个男人,心里不知茂藏了多少条狠毒的诡计,别看他不苟言笑,危经正坐的样子,恰恰这种人把整个世界给毁灭了。其实整个桌面上的男我都同他一样,人在酒桌上,可内心却放着万把剑万把刀,他们都有在刀来剑去,你攻我杀,男人就喜欢战场,没了沙场便在酒桌上开辟屠地,我是战地里的蒲公英,时而开朵花,时而放着伞,帮不了谁,不过是男人们棋盘上的一颗假子,掩人耳目罢了,女人往往又靠着这子儿出名,表面面若冰霜。内心却雀跃欢喜,看着自己身上的金光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哪去管谁谁谁战死在沙场地上!
   喝完酒再去娱乐城,大家洗了个澡,清醒地回到圆圈椅上,欣赏了一会儿音乐,有句没句地聊了会儿天,最后要了点歌牌,你一首我一首唱起来,谈不上音韵,只是内心的发泄,聪明的男人只是听别人唱,愚蠢的却急于表现着自己的破嗓门儿,好让别人在内心不停点头耻笑。我唱得最多,得到的掌声也是此起彼伏,最后同那个有头有脸的家伙合唱了一首,歌名儿叫《卖醉》,歌词很清楚:你醉了我心里还不明白?只是大家都站在了明晃晃的刀尖上,心里想着别人的诡计,一心求得自己的成功,防卫着酒杯里的蛇影曲线。卖醉,卖醉,我就一味地卖醉,不卖醉,我如何才能保全自我……”我用尖尖的嗓音,伴着那个熊一样的家伙。女人就是一剂调味品,有意唱黄尖酸的歌词,也许是骂名,可被我唱着了戏词,几声哈哈大笑,男人们也装着什么也不在意。
   不知闹到几更天,总觉自己醉了,糊里糊涂地忘记了东南西北,后来摇摇晃晃上了一辆轿车,看见一个熊腰熊背的男人坐在我的旁边,到了金殿宾馆。我踩着亮莹莹的水晶晶鞋,咯吱咯吱踏在水磨石地板上,被人扶进电梯,上了多少层楼,最后踩在软绵绵的红地毯上,进了一间豪华无比的房间睡着了,忘记了一切,什么也记不着了,只渴望着沉睡,女人一辈子就是喜欢睡觉,仿佛永远也睡不醒……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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