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羽翼.妖精-个人文章】
【双星奇缘】十九
□ 羽翼.妖精
2009-05-2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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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想逃跑?!”一个工头岔开两腿挡在她们身前,“贱人!”他一鞭子抽在娉忆腿上。
“好痛!”娉忆忍不住叫出声,又连忙忍住。她及时拉住想扑上去拼命的灵焰:“别!”她低喝,一面将脸低下去:“大人,我们只是想去找点水喝。”忍耐!忍耐!
“喝水?忙成这样哪有功夫给你们磨蹭!快点干活去!”工头边骂边打,鞭子劈头盖脸抽下去,倒没注意两人的容貌。
这种东西要放在平时,叶灵焰非打到他骨折不可,此刻却只能强忍。她窝着一肚子火,护着妹妹向工地走去。
“我们绝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忍一忍。”娉忆小声说,边解开腰带包住火辣辣的头脸,被人发现她们长得一样就糟了。“过会儿趁他不注意再逃吧。”
“我忍!我忍无可忍,重新再忍!”灵焰咬牙,她全身都在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这么大的亏呢。
“可能是把我们当成工人了吧。”娉忆低头看看自己,“我们也穿的太素了。”
是够素的,两人都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又生怕引人注目,穿的是最粗的平民棉袄。里面的内衣倒是现代品牌,又不能脱给别人看。
那工头所谓的“干活”就是让两人去抬木头。秦末地域广阔,工程众多,人手实在是不够用,故此将罪人、奴隶、异族之降者掺杂使用。两人戴着耳环倒不扎眼,只是守卫出乎意料的森严,没空子可钻。一根原木两个人扛原本就吃力,加之山路难走,没扛两根她们就吃不消了。可那工头的眼睛一直盯着两人,又没法子逃走。半天下来两只只觉得骨头都酥了。带着鞭伤强力劳动一直出汗;冬季山风又强,衣裳湿透了又吹干,两人都有轻微的发热。赵高与蒙恬一直留在工地,那工头又提防着她俩,姐妹俩欲哭无泪,一味死撑。现在倒不是怕被发现,而是怕挨打。动作稍慢皮鞭就马上抽上来,你敢不敢偷懒?
“XX个OO的。”灵焰小声骂人,“那鸟人到底要盯到什么时候?!”
“他不走赵高走也行啊。”娉忆也骂,“该死的,咱俩太倒霉了。”
“总有一天我要他也来尝尝做苦工的滋味!”灵焰恶狠狠地说。你来看看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来看看他们骨骼暴突的身躯,再看看路边的森森白骨和尚未腐烂的尸体;那时你才会懂得为什么历代的叛军都会忍不住放火烧城。就为着一个人的方便,要这么多人献出鲜血和生命,他们的愤怒和仇恨是可想而知的。可后代的人们又怎么会懂呢?漫长的五千年历史,留下的只是冷冰冰的各大战役、名人传记。人民呢?他们的血泪情感又在哪里?他们也曾哭过,笑过,存在过,为什么没有人在乎他们?他们只在乎美丽的伟大建筑和珍宝而已。
晚上收工后她们被押去工人的住处。劳动一天的报酬是一碗稀的见底的杂谷粥和两块豆饼。双胞胎觉得他们这是在喂牲口。两人饿得狠了,只得勉强吃下。
半夜双胞胎悄悄起身欲逃,不料正遇见另一拨也想逃的。人数一多就容易出纰漏,惊动了守卫。混乱中工人们全向外冲去,卫兵们立刻放箭,死伤多人,大家只得退回。双胞胎不敢在森严的巡视下再逃,只得缩在破旧且一股霉味的薄被里胡乱睡了一会。
发着烧又冻了一夜,吃的东西又少又不新鲜,第二天早晨起来再一吹风,双胞胎的体温越烧越高。一趟趟的上山又下山,她们开始晃,开始摇,手脚酸软眼睛发花,神志渐渐模糊。然而工头可不管这些,反正只要她们敢停就用鞭子抽。两人满腹委屈仇恨,觉得这磨难永无止境。
哈克他们找吃的回来不见了两人,起初尚不介意,只说她们去梳洗什么的去了。可等来等去不见回来,这才知道糟糕。三人分头寻找,树林、山坡、路口……各处找遍了也没见人。谁又会想到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双胞胎会沦落到那个地步?找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哈克真急了,娉忆回来才几天,该不是又回去了吧!还是翰斯尔提醒他说:“她们是来救蒙恬的,事还没办怎么可能就走了?定是走失了。咱们去找蒙恬,他权力大人手多,找起来范围也广。三人匆匆打听了首府的位置,直奔而去。(秦代郡的长官叫守,县的长官为令。)
蒙恬乍见这三人时的心情是极复杂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灵焰对他凄然地笑着……强扯出一点笑意,他将三人延入客室。
哈克不善言辞,翰斯尔几句将事情的前胡经过讲明。蒙恬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轮流看着三人,声音很轻地问道:“她——回来了?”
“她们都回来了!就为了救你!”哈克忍无可忍,跳起来揪住他衣襟,“她们不见了!!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你懂什么。”蒙恬挥开他的手大吼,“你懂什么?!”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的痛苦,身为男人却无力保护她的痛苦,只能任她活在遥远的未来的痛苦,他又知道些什么?!“来人!!备马!!”他闯出屋外,嘶声厉喝,眼睛模糊了。
记忆中,她总是在救他。平北大营里两手鲜血的她、隐在黑暗中入宫求死的她、跳崖前夕还在对他微笑的她——灵焰,我的这条贱命,怎么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涉险?!我负你太多,又怎么配再让你付出!!
哈克看着他疯狂的模样,忽然觉得是自己错了。
灵焰脚步漂浮,娉忆在她身前也好不到哪去。两人扛着原木正在爬坡,那碍眼的工头仍站在两人身边拎着鞭子虎视眈眈。不远处赵高还在工地,真不知这奸臣不回府邸去享受荣华富贵,反而在这深山老林磨蹭些什么。
艰难地将原木扛上直道,她们咬着牙把它往木料堆上抬。灵焰一时用岔了劲,手一滑,木头与她同时沿着直道向下滚去。翻滚中灵焰被木料砸到了头,此刻已陷入昏迷。工头破口大骂,跟过去边抽边踢。娉忆实在忍不住了,扑上去撕打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赵高很不满地对蒙恬说:“蒙将军,听说昨夜有奴隶逃亡,今日又有冲突,如此这般,工期何日才能竣工?”
蒙恬没有答话,他催马向人群走去,脑中却在想灵焰是否真的回来了。昨夜的搜索毫无结果,今日他本想继续出外寻找的。只苦于皇上北巡日近,直道又迟迟不能完工;赵高奉旨前来查探,本来就吹毛求疵,哪准他再告假。他要怎样才能摆脱这狗奴才?
娉忆又病又伤又脱力,哪有力气打架,早被工头抽倒在地。蒙恬皱眉:“住手。”他下马,“怎么回事?”
“将军,这两个贱民昨日便想逃脱,今日又偷懒装病,惊动了将军大驾,小人一会儿好好教训他们。”工头忙上前跪倒回禀,手上被娉忆咬伤的地方阵阵隐痛,忍不住回手又抽了一鞭子。
这一鞭正抽在灵焰身上,她吃痛哼了一声,微微动了动。纷乱的长发分开,耳环微微一闪。小小的,鲜红的,如一颗血珠凝于耳垂,烫痛了蒙恬的眼睛。他扑上去抱起地上的女人,急切地看她的脸。
赵高远远地发现情况有异,他走过来。
娉忆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趁乱滚下山坡。守卫们呐喊着向下追去。
蒙恬此刻眼中只有灵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衣衫破乱?为什么伤痕累累?!
“将军?”那工头诧异这位大人的菩萨心肠,“这批贱人都是懒骨头,抽一顿才会听话。”
蒙恬闻言只觉乱箭穿心,他爆喝一声拔剑斩入他咽喉。围观众人纷纷逃开。
赵高走过来看见他怀中的人也是大吃一惊:“阿房姑娘?!她、她、她不是……”
“醒醒,醒醒?”蒙恬弃剑于地,轻抚她的脸,入手一片火烫。她在发高烧!!他一把将她抱起,飞身上马向着山下的首府奔去。
阿房没死?!赵高无法致信。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竟能不死,莫非她有神仙保佑不成?可既然她没死,这三年来又为何毫无音信?为何在此地出现?为何杂在奴役之间?
太多疑问盘旋在他脑中,可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她又出现了。皇上为了她郁郁了三年,看来封后是势在必行的,还是要除去她才行。赵高取出一片绢布匆匆写了点什么,封入竹筒交与下人,附耳吩咐了几句。这才展开竹简开始写奏章。
灵焰被送进首府治病时守在府内等消息的翰斯尔问明事情的经过,马上联想到娉忆很可能也在工地。随后果然在出事地附近找到了滚下山坡的她。那几名守卫大约是见她浑身是伤又纹丝不动,以为她不行了才将她丢弃在荒野里。他悄悄将娉忆运进首府,藏在自己房里治疗。
娉忆只是轻伤晕厥,不一会就醒过来了。她自己找出背包内的退烧药和消炎药片吞下去,请翰斯尔也送一些给姐姐。那一头灵焰仍在昏迷,医官针灸过后丝毫不见起色,可能两千多年来人体结构稍有变化,穴道位置也改变了点。翰斯尔将药的用法份量对蒙恬一一说明,便又退回照顾娉忆。晚间哈克与巴扎找人回来,听说两人受伤重病,悉心照顾不提。
蒙恬守在灵焰身边寸步不离。他其实开头并不相信她真的回来了,不信她会抛下平和安逸的日子回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古代,不信她在他那般负她之后依然回来救自己。此刻亲眼见到她,却又是这般凄惨的模样。他的心情可想而知。虽然吃了药也处理了伤口,灵焰仍昏睡着,蒙恬不停换水给她冷敷,彻夜不眠。
小杜到达咸阳后与两名向导道了别。他当年自崖山一跃而下,别人早已当他死了,故此他不敢正大光明地跑回咸阳宫,而是夜间悄悄地翻了进去。
双胞胎走后,嬴政为怕睹物伤情,已不大肯来婉舆宫了。萼霈过惯了与两姐妹嬉笑玩闹的日子,重归沉寂后倍感孤单;父皇又不大肯来探访自己,最疼自己的大哥又远在北疆。她每日守着空屋子,黯然伤神。
小杜是她一生中唯一接触过的男性,待她又温柔体贴,肚中有无限的新鲜趣闻,最会哄她开心。听闻小杜的死讯,她当即昏倒,被从人们送回咸阳救治。此后几乎不肯开口说话。她立意要为他守节一生,小小年纪,心境竟如暮年人般苍老。嬴政自己也正哀痛,见她这般情景,原是要带她同去巡游散心的;无奈萼霈执意不肯,也只得罢了,呆了幼子胡亥及其母妃鱼绶夫人侍驾。楚夫人因闹宫事件早已失宠,如同废妃一般,自不必再提。
这夜萼霈已经歇息,遣退了宫人独自在榻上发呆。她秉性柔顺,即便毫无睡意亦不肯为难了下人,总是夜夜失眠亦按时卸妆。今夜与往常一般,她默默念着小杜及两姐妹的名字,希望能与他们在梦中相会。等小杜真的出现在她面前,轻声叫她的时候,她只说自己已经睡着,毫不怀疑地向他扑去。小杜倒被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她,刚刚张口想说话,嘴唇便被吻住了。
今夜终于梦到他了!萼霈不顾一切地要去感受这睽违了三年的恋人,即使是梦境也决不再让他离开自己!她这么想着,唇舌便格外急切地寻求着他的,身躯因寒冷与激动颤抖。
杜小弟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心中的好学生,父母眼里的乖宝贝。虽也曾暗恋过几个女生,却从没胆子与之交往。他与萼霈本是初恋,有时也会想入非非;只不过萼霈身份高贵,气品高雅,他一直不敢造次。此刻心上人突然扑来索吻,婉转承欢,他脑子“嗡”一声早就炸了。鼻端是她少女的幽香,唇上是她温热的嘴唇,手掌下是她只着丝缎单衣的柔滑躯体。她呢喃着说不要离开我,脸庞湿漉漉的偎在他耳畔。一个二十余岁的血性少年又怎能抗拒得了这样的旖旎刺激?他闷哼一声,反身压住了她。
事后俩人同榻而眠,萼霈依然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双手紧紧地搂着他腰。小杜则自悔定力不足,亵渎了佳人。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肯定会娶她,最多算婚前同居,也就释然。他不时轻轻吻她眼睛,抱着爱人心满意足了半夜才想起来要说说未来的计划。
等到萼霈搞清楚这不是梦境,他是真的还活着,自己是真的前去俯就了情郎,几乎没当场羞愧得晕倒。亏得小杜再三哄慰,山盟海誓,又说了秦宫未来的巨变,自己决心带她逃往塞外等等。萼霈这才稍稍安定,抱着他大哭起来。
灵焰已经昏迷第五天了,娉忆早已退烧,可以起床活动。她疑心姐姐是否因脑部收到撞击脑震荡才迟迟无法醒来;又想起电影电视小说中因头部受创而丧失记忆的例子,焦急万分。幸而灵焰虽然不醒,烧总算是退了,呼吸也很平稳。大家忙于每日给她熬粥喂饭,擦身洗浴,还要请大夫吃药,乱成一团。
蒙恬轻易不肯离开半步,除了上厕所,他是吃饭睡觉全在她身边。娉忆醒来后已将她们来此的目的又仔细地说了一遍,在听到自己会被赐死时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从头至尾,娉忆只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话:“你为何要回来?!”
娉忆看他神情举止,明明对姐姐情深似海;又怎会说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来?细细用心搜求,终于大悟他的一片痴心,这才对这准姐夫死心塌地的敬佩起来。她除了看护姐姐,也常取来衣物水盆让蒙恬洗漱,搞得哈克妒忌万分。
嬴政正在齐郡的临时行宫内与蒙毅饮酒解闷,他至今难以忘记阿房在他肩头哭着求他别杀蒙氏,因此对蒙氏愈加器重,外事全部托付给蒙恬,随时都将蒙毅带在自己身边。
两人正在说些闲话,有内宦进来回禀:“中车府令赵高求见。”
蒙毅心内“咯噔”一下:赵高奉旨视察北疆直道工程,今日擅自归来,莫非北疆有变?!嬴政亦是此想,急命进来。
赵高俯伏在地山呼万岁,笑嘻嘻地呈上书简:“万岁大喜,微臣已经找到阿房姑娘了。”
嬴政与蒙毅手内的酒樽同时落地,嬴政掀翻小几,跌跌撞撞地奔下龙座抓住赵高:“果真?!”
“是,阿房姑娘现正在北地蒙恬将军处养病,微臣日夜兼程,就是为了赶来告知陛下这天下喜讯。”
蒙毅脸色很难看:她们又回来了?!
嬴政则越发焦急。他挥开内宦呈上来的竹简,用力抓着他喊:“养病?!她怎么了?!快说!快说!!”
“——是——”赵高被晃得有点头晕,他咽口唾沫:“阿房姑娘不知何故竟杂在修筑直道的奴役之内,微臣发现她的时候她遍体伤痕且高烧不退……”
他的小阿房还活着?!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还活着?!“你果然看真了是她?!”嬴政恨不得马上飞去北地亲自确认。
“一定是她,微臣怎敢欺瞒陛下?蒙将军亲自确认了是她本人。”
阿房还活着!!“那又怎会遍体伤痕高烧不退?!”他凶狠地逼问着。
“这……想必是被下人们鞭打所致……”赵高依旧想不通内中玄机。
“是谁?!谁敢鞭打她?!”嬴政的吼声春雷一般炸响,轰隆隆地散开。他仿佛又是当年那个一统天下的少年英豪了。
“陛下息怒,此人已被蒙将军亲手斩杀。”赵高颇不情愿地回答。
“杀的好。蒙毅,你代朕去祭奠山,祈求阿房的病早日好转。朕要即刻前往北地!”
“陛下,万万不可。”蒙毅躬身,“阿房乃一介民女,派大臣为止祭山已是逾礼太过;若陛下再不远千里亲往试探,则天下人将如何评述?恐怕反折了她的福分。以臣之见,莫若陛下继续巡游,待阿房病好之后命她前来觐见,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这两名女子宁可跳崖也不愿入宫,怎会愿意再见皇上?
“这……”嬴政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可叫他坐在这干等着,他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赵高上前一步:“微臣以为陛下可对下称为自己祈福,在此等候;一面命人将阿房姑娘以轻舟顺流而下送来齐郡养病。如此不出几日,陛下便可见到她了。”
“就按此办理。”嬴政哪怕能早见到她一分钟也是好的。
“遵旨……”蒙毅看都不看赵高一眼,昂首转身离去。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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