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音乐响起，水面清澈，有一大朵睡莲浮现出来。她伸出食指，触碰那娇嫩的白。触手冰凉，方才知道，这不是水面，而是冰凉如水的镜面。这不是睡莲，而是她素若莲朵的脸庞。
　　
　　 她产生了一股冲动，迅速铺纸研墨拾起笔，挥挥洒洒之间，桌面开出了一池塘的莲。莲叶一起一伏，莲花一张一合，她的泪光一闪一烁。有几滴液体落在宣纸上，瞬间向四周扩散如漩涡。她肘腕悬起，巧用长锋，田田圆叶的下方妙不可言地出现了两只游鲤，鲜活灵动，一派恬然自得态。第二天，她带着这幅画去见韩唐，韩唐竖着大拇指连连点赞：蓝莲，你是一个天才！你应该放下一切杂事专心作画，不要让这俗世浊气玷污了你的仙气。
　　
　　 她笑一笑，盘起海藻一样的头发，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往自己脸上扑着CC气垫，嘴里说：韩哥，我要是啥事不干一门心思作画，当个翻版潘玉良是没问题的，但是饿肚子是肯定的了。说吧，今天你准备找我拍什么？
　　
　　 拍民国美人！韩唐嘱咐助理把那幅水墨荷塘投影在幕布上。他微笑着走到她身旁，凝视着镜子里的人儿：笼月眉，丹凤眼，梳着一丝不苟的苏州撅，脖颈下是香云纱旗袍。他靠在她身边，暖融融地说：蓝莲，我发现你越长越像名模杜鹃了。
　　
　　 蓝莲不作回应。她是淘宝店的平面模特，与杜鹃那种国际名模的距离相差十万八千里不止。待遇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听闻杜鹃不谈拍摄硬广，单走一场秀，价钱往往在二十万人民币左右。她这个服务于电商的兼职小模特，忙乎了一天的薪水最多两千块钱。而且她需要自己化妆，自己构思创意，自己调色修图，自己设计文案。韩唐是一家古风服装网店的老板，他为了减少支出成本，担任了化妆师和摄影师。可惜他的化妆技术在蓝莲眼里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蓝莲索性自己来。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消耗在无用功上，她的收入以换服装件数为标准，她给一件衣服拍照的价格是50元钱，一天下来，顶上天能换40件衣服。有一次韩唐让她裹着天蓝衬衫黑裙子一口气摆了50个造型，耗时将近一个钟头，她恨得在心里召唤草泥马。这个韩唐，龟毛起来分分钟要把人逼疯。这一次，她眼角斜飞手持团扇意态幽然，几乎3秒钟换一个POSE，效率高得让韩唐连连喝彩：好好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性冷感的味道！
　　
　　 性冷感——她不过沾了瘦的光，薄背纤腰长腿上镜颇为好看，与她平而微方的脸也颇为相配。只是她的颧骨与眉梢眼角，处处显示出锋锐冷冽的味道。许是辛苦谋生的女人都这样，又许是事业心过强的女人会这样。
　　
　　 终归不是好事。起码不利于婚嫁。
　　
　　 念及此，她的表情出现了黯然。
　　
　　　韩唐察觉到了，停止了拍摄。他沉吟片刻，把蓝莲牵到梳妆台前，又托起她的下颌，让她面对镜子。蓝莲不明所以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韩唐在她耳边低声说：蓝莲，一个女人只有相信爱情，她才能够释放出无人匹敌的魅力。你可以性冷感，不可以心冷感。你看王菲也冷，她的血却是热的，她纵然到了五十岁，还是一头母豹子。你的热血到哪儿去了？你的激情又到哪儿去了？蓝莲，一旦你把那些东西找回来，你就是古风摄影界里独一无二的美人！
　　
　　　蓝莲心头一沉，半身皮肉都紧绷了起来。韩唐的五根手指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锁骨处。她闪身避开，伸了一个懒腰，又作出疲惫的神情说：对不起，我今天有些累了。
　　
　　 韩唐借坡下驴：那我送你回家，我们明天接着拍。
　　
　　 蓝莲不想得罪他。她也为了省下打车费。她租住的房子在松江郊区，地铁到站还要再走五公里。她除了给韩唐的网店做平模，她还主持过婚庆公司的活动，也参与拍摄企业广告的短视频。这些兼职的活都是有一铺没一铺的，她必须精打细算，好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活下去。
　　
　　 韩唐看得出她经济方面的窘迫，一直坚持用她不换别人。淘宝模特的门槛其实很低，许多女大学生在校期间为了赚生活费，都跑来跟她抢饭碗。蓝莲看着一张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心知肚明自己没有被解约，一是她足够敬业足够勤劳足够配合不计较，哪怕在室内没有暖气的寒冬，她照样能够听着相机快门声熟练的摆着各种姿势，一脸的云淡风轻；二是由于韩唐的善良。韩唐不像别的网店店主，对模特的体型要求到苛刻的地步。蓝莲为了保持身材，长年不吃主食，有时候一两个月才吃回卤猪蹄子解解馋。韩唐会买一些水果和蛋白粉送给她，提醒她补充营养。若是哪天，赶上他心血来潮，他也会炖一些汤水或者炖条清蒸鱼，送给蓝莲，要求她当着他的面吃掉。
　　
　　 所以，蓝莲对韩唐，内心是感恩的。不过感恩归感恩，她始终不忘界限感，哪怕韩唐把车开到她的公寓楼下，她出言感谢，却从不请他上楼坐坐。
　　
　　 现在正是上海的夜生活开启时间。你都不请我去你家喝杯咖啡？韩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子也斜斜地倾向她：让我护花护得一步到位不好么？
　　
　　 蓝莲噙齿微笑，推脱合租房里不方便。她打开车门，走了两步转过身，说：韩哥，下个月的30号是你的生日，我想请您吃饭。
　　
　　 韩唐笑了起来：蓝莲，你这叫打一棒子再给个蜜枣吗？不过，我希望在我生日那天，你会请我去你家吃你做的饭。
　　
　　 蓝莲不言语，她回到家，打开灯，搬着笔记本，盘膝坐在床上。每天再忙，她都要偷出时间上会网。别人上网是娱乐，她上网则是听课。她大学毕业留在上海谋生已是辛苦，她依然不忘充电和兼职，不放弃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综合素质和改善生活质量的机会。
　　
　　 合租公寓的室友康小济就没她这么拼，她悠哉惬意地做着她的网红女主播，把自己打扮得粉嫩嫩，骚蹦蹦，每天高歌仨小时，就有粉丝赠送的玫瑰，车子、房子、飞机落下来。虽是虚拟的，兑换成人民币也有个上百块。康小济频繁换着男朋友，她日常开支基本都由男友包了算。
　　
　　 蓝莲走不了康小济的路子。她的目光幽幽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柏小寒的博客页面已经显现，他更新了新的博文，日本富士山顶白雪皑皑，樱花娇艳开得灿若锦厦。柏小寒搂着梳BOBO头的未婚妻，笑吟吟的满脸甜蜜。博客的播放器传来了悠扬的音乐，许巍沙哑又浑厚的歌声：“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蓝莲闭上了眼睛，她不想自己的泪水涌出来。
　　
　　 蓝莲原本不叫蓝莲，她叫蓝釉釉。柏小寒偶然说过他喜欢《蓝莲花》这首歌，她记在了心里。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她自作主张把名字改成了蓝莲。柏小寒老忘记，还叫她蓝釉釉。他在校园里一见到她就笑嘻嘻地拍她的头，要她少吃点，再吃就变成一只肥肥的笨鼬鼠。
　　
　　 蓝莲气恼地拨开他的手，同时把暖水瓶递给他。别的女生都是屁股后边围着一大群自愿给她们打开水的男生。她给四体不勤的男生打饭打开水，有时还要替他写论文，补笔记。
　　
　　 同学们得知这件事，都以为是蓝莲在倒追柏小寒。暗地里笑话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蓝莲确实喜欢柏小寒。柏小寒是她童年的玩伴，阁楼下的邻居。小时候的柏小寒叛逆成性，闹得周边鸡犬不宁，气得他爸拿着扫帚棍绕着大杂院追他。有一次，柏小寒躲到了蓝莲家，对着蓝莲妈妈的嘘寒问暖哭出了声。蓝莲方才知道他父母老吵架，他不想回到硝烟弥漫的家庭。
　　
　　 蓝莲看着柏小寒腮边挂着鼻涕泡泡，哭得一抽一抽的，她眼里酸酸的，心里沉沉的。她说：柏小寒，以后你别淘气了，好吗？
　　
　　 我不淘气别人欺负我！柏小寒脑袋一别，不答应。
　　
　　 你只要不淘气，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蓝莲翘起小尾指说：不信，我们拉钩！她与柏小寒指头对指头的盖章，嘴里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蓝莲回忆至此，唇角轻扬。那是她记忆里温暖的时光，似乎永远阳光灿烂，天地壮阔。她与柏小寒趴在书桌上一起写作业，窗外的梧桐墨绿浓荫。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柏小寒写着作业不专心，时不时抄蓝莲的，蓝莲像个小大人一样拿着铅笔教训他，要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两个人相互陪伴着走到了高中。高三那年，柏小寒仿佛开了任督二脉，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他如愿以偿考入了复旦大学。蓝莲则是花了一年复读时间，把自己累晕在考场上，勉强够上了这所大学的分数录取线。
　　
　　 进入复旦的柏小寒，逐渐焕发出钻石一般的光泽，他越来越英俊，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如鱼得水，得到许多女生的青睐。相貌平庸的蓝莲与他接触期间，感受到的目光不是艳羡，而是好奇与猜疑，费解与鄙夷。蓝莲心里气苦，柏小寒似无觉察，他也没心思察觉。他对蓝莲说：釉釉，复旦给了我自信，也给了我勇气。我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你也要自信起来，坚强起来，做一个敢于追求梦想的优秀女性！
　　
　　 为了这句话，蓝莲在大二就突破了英语四级，又学了国画。蓝莲天资不高，学起功课几乎把自己逼成陀螺。她却发现无论怎样努力，她还是达不到柏小寒的成就。当柏小寒在大学生辩论会上神采飞扬，舌战莲花，蓝莲正在为了应聘一份兼职家教而网上投简历；当柏小寒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一等奖学金的时候，蓝莲站在麦当劳里给人收银，开票，拿薯条……当蓝莲拿着自己辛辛苦苦赚取的钞票买了一块齐博林的手表，准备送给柏小寒的时候，他却搂着日语系的系花兴高采烈的冲蓝莲介绍：釉釉，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都考过了JLPT，你为我们高兴吗？
　　
　　 蓝莲暗暗揪紧了手里的廉价包，里边的手表是送不出去了。她脸上笑着，不自然却逞尽了强的笑着，心里却产生了深入骨髓的绝望——她早该知道，她与柏小寒注定是两条永不能相交的平行线。但是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想要扭转命运，哪怕胜天半子。
　　
　　 蓝莲的命太苦。她的父亲在她高考前夕脑溢血去世了，她的妈妈是下岗工人，有着冠心病与高血压。蓝莲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自己操心挣学费和生活费。蓝莲原先设想的最好结局，是她能够感动柏小寒，俩人毕业了能够走到一起，找工作买房子过日子。她哪里知道，柏小寒从来就没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
　　
　　 柏小寒赴日前夕约着蓝莲在校园湖水畔促膝长谈，他先是抽了一支烟，过了一会儿切入正题：釉釉，在无数个黑夜里，我被梦魇惊醒，那些或是地震或是火山爆发的场面，把我逼得孤立无援，没有退路，唯有不停向前冲。有时候，我渴望回到童年，光阴漫漫，心思纯净。无奈人生是条单行道，我要见识见识这个世界有多大，我要衡量衡量我的脚步能够走多远。这些话，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我希望你相信，我心中一直有一个角落会存放我们之间的友谊……釉釉，不，蓝莲，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女孩子青春就这么几年。我无论身在何地，都会为你祝福。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幸福。
　　
　　 蓝莲不发一言站起来，昂首疾步离去，她步子快得生风，她怕走慢一步自己就会颤抖着倒下——这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蓝莲过了三十岁，她看清楚了很多事。少女时期的幼稚懵懂尽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百毒不侵的生存盔甲与物竞天择、比学赶超的生存法则。她大学毕业之后，妈妈希望她回到苏北老家考个公务员，找人结婚生子，过上安定稳逸的生活。蓝莲不答应。她讨厌家里那座破旧的筒子楼，她讨厌家乡那种懒懒散散、细细碎碎的人情世故。她喜欢上海，她渴望留在上海。她在上海除了上班就作兼职，竭尽全力为买房做准备。可是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她哪有时间谈恋爱，哪有机会找男朋友？
　　
　　 上海的剩女数量愈来愈多，已经成为社会严重关注的问题。有一部电视剧《欢乐颂》就反映过这个问题。《欢乐颂》热播期间，蓝莲对着电视机，盘算着那几个在上海谋生亦谋爱的姑娘，哪个更贴近她自己。樊胜美的家庭负担，安迪的灵魂孤独，关雎尔的无所依靠，似乎都有她的影子，似乎又不像她画地为牢。母亲一天一个电话的催婚，她渐渐穷词敷衍，她不再相信爱情，也不再需要爱情。那还有什么结婚的必要呢？
　　
　　 康小济得知以后，骂她死心眼。她见韩唐送她回过几次家，一再劝她接受韩唐。蓝莲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大学毕业之后的蓝莲，已经从一个小肥美瘦成了一株盈盈的莲花，不是没有遇到向她献殷勤的男生，只是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让人家都铩羽而逃。唯有韩唐对她是细水长流一般的眷顾。韩唐三十五岁，是上海本土人，经营着中国风网店，收入不菲，有房有车。工作之余，韩唐懂得享受生活，懂得提高生活品质。蓝莲考虑结婚对象，韩唐可谓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无奈好感归好感，离爱尚遥远。蓝莲极是苦闷，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韩唐动不了心。
　　
　　 “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迷茫，当你低头的瞬间，却发现脚下的路……”
　　
　　 韩唐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节随歌曲节拍扣动，嘴里也随着旋律轻轻哼。他把《蓝莲花》作为开车时候的必听曲目，循环播放。蓝莲把脸转到车窗外，嘴里说着:韩哥，我没想到你也是文艺青年。
　　
　　 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不过少想点事，你就少些烦恼。少在乎点得失，你就些煎熬。韩唐正经起来像个哲人，他拖着长腔说：人生在世，谁不是失去一样又一样？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忘记！
　　
　　 蓝莲“噗嗤”笑出声，说《东邪西毒》里欧阳锋的台词都被你给颠覆了。
　　
　　 韩唐一个急刹车，手指着车窗外，说：蓝莲，你看那片风景多美啊！
　　
　　 蓝莲诧异地望过去，瞬间呼吸一窒。不知何时，静安区多了一片樱花树，那成片成片的，如霞似蔚的粉色花朵，正在轻柔的春风中像雪像雨般地飘洒着。韩唐说了一句：就在这里拍！蓝莲迅速脱下风衣，露出里边的藕丝汉服。她的长发松松拢成堕马髻，唇红齿白，细腰一捻。她红绫蓝口嵌牡丹的绣花鞋踩上那些落樱，她的胸口涌出一阵热流……原来，真实的樱花长得这般细小，这般浅淡。蓝莲托着一片樱花，感叹出声：樱花远观极美，近看不过如此。
　　
　　 你懂得就好！韩唐在她身后呵笑出声：日本人爱慕樱花，无非是喜悦它们绽放时期的美丽，即使花期短暂，也算是地球上存在过的百媚千娇。可惜日本人不懂，真想追求生命质量，他们不应该欣赏这种缺乏持久性的花卉，而应该欣赏我们大中华的国花。蓝莲，你知道我们的国花是什么吗？
　　
　　 牡丹？蓝莲呆呆的回答。
　　
　　 韩唐哈哈一笑，轻轻给她额头一个“栗子”：傻瓜，应该是莲花。只有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骨骼清奇，亭亭独立，能够耐得住寂寞，也能扛得住诱惑，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与文雅。而且莲藕，也很好吃呢！
　　
　　 蓝莲脸一红，不愿意理会韩唐语言的挑逗。她捋了一把头发，望着樱花雨说：韩哥，今天是你生日，我们抓紧时间拍摄吧。拍摄完，我请你吃日本料理。
　　
　　 韩唐却猛然伸手把她拽得面向自己。蓝莲吃惊地看着他，竟是第一次发现韩唐的脸刮得很干净，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他身后的海派酒吧洋楼，与色彩斑驳的碎石路面，把他陪衬成了一个宛如油画般好看的大男孩。
　　
　　 蓝莲还未说出那句“你要干嘛？”韩唐的鼻息热扑扑地传到她的脸上，他的唇也堵到了她的嘴上。
　　
　　 蓝莲傻了，懵了，僵住了。她没有接过吻，这种唇齿之间的触碰让她感觉非常不真实，她任由韩唐的唇舌把自己的口腔占据，大脑皮层不知道该发出抗拒还是迎合的指令。直到韩唐在她耳边说：傻丫头，你的青春都被你虚掷了……她一个激灵，触电般地推开他。
　　
　　 韩唐不放她走，目光灼灼。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将心意传达给她：蓝莲，别再逃了。你的疼痛我全部都了解。不珍惜你、不重视你的男人不值得你爱，更不值得你牺牲你的大好年华。我来弥补你，我来呵护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蓝莲震惊地望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唐叹气：一个男人只有爱上一个女人，才会穷尽一切途径去搜集她的一切过往，一切经历。
　　
　　 蓝莲的血“唬”地涌到头顶，她挣脱开韩唐，转身就跑。韩唐追过去，屡次想要拉住她。当蓝莲心烦意乱地不顾交通规则，肆意穿行马路时，韩唐发现了危险。他像箭一般狂奔过来，一把将她重重推倒。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韩唐被一辆黑色轿车撞倒……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我心疼这个女孩，她是那么倔强又那么脆弱，她是那么骄傲又那么自卑。她活在自己的世界，沉溺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情网里，她不懂得爱情是两个人出自于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喜欢。我要帮她快乐起来，灵魂重生……我相信我可以帮助她解开枷锁，获得自由。正如清晨的朝阳会定时升起，生命何其美丽，怎能不焕发出最绚烂的色彩……”
　　
　　 读着韩唐手机里的备忘录，蓝莲泣不成声。这个称赞她美若莲花的男孩，这个无数次呵护她，真诚向她求婚的男人，在她一直沉浸在风景无限无人共赏的遗憾岁月中，像一朵蓝莲花，给予了她一份真正的被爱。
　　
　　 蓝莲迫切地守在手术室的门口，她切切祈祷，她跪下来祈祷，为了韩唐的生命，也为了她与韩唐有可能收获美好明天的机会……她能够实现心愿吗？
　　
　　 天知道。
　　
　　
　　
　　【注】：本文初稿写于2009年5月23日，定稿于2019年9月11日，收入个人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