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奇缘】二十六·胡杨林社区·羽翼.妖精-个人文章

　　　“别勉强自己，不结婚也没什么。”灵焰握住妹妹的手，“我养你。”
　　　　笑了笑，娉忆转回话题：“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去，我得去找小杜。”
　　　　小杜。娉忆垂下眼睑，其实早在胡亥动身回咸阳的时候她便私下请扶苏派人连夜回去打听过了，被杀的盗贼的确是小杜，萼霈也确实自刎殉情了。如花般的年纪，那么炙热的恋情，便是如此悄无声息地湮没在历史的滚滚洪流，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身为飞贼的小杜不说，即便贵为公主的萼霈，因是私自为着男子而死，有伤国体，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便随着嬴政草草下葬在不知哪一处墓穴中。人生啊，你究竟是什么？随波逐流的我们又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强扯出笑容，娉忆附和着：“是，他设计诈死，吓了我们一跳。找到他时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就让她认为他们还活着吧，活在遥远的某处过着幸福的生活。
　　　　“就是，臭小子见色忘友，红包都想赖。”灵焰郁闷的心情已经一扫而空，爬起来向外走：“我去洗澡了，明天要早起，你先睡吧。”
　　　　一滴泪落在衣襟，是为小杜？为萼霈？还是为着这生命中太多的不确定？娉忆怅惘地叹息着，开始铺床。
　　　　
　　　　咸阳宫中，帐内正是无边春色，只听得咻咻的喘息声与婉转娇啼，良久良久。
　　　　“陛下，听说阿房宫光是一座前殿便比咸阳宫更大更豪华，那个民女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怎么还在为她建宫殿呀？”娇嗲的女声黏在男人耳畔腻着，“臣妾也想陛下为我建一座宫殿，比阿房那座更大，好不好嘛……”
　　　　原本正在闭目喘息的胡亥蓦地翻身卡住女人的脖子大吼：“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他脸色铁青，太阳穴上青筋跳动，手指越收越紧。
　　　　女人的面孔渐渐涨成猪肝色，拼命挣扎着想张口求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胡亥还在嘶叫：“不准！不准提起那两个贱人！”胳膊早已被女人尖利的指甲抓出道道血痕，他却毫无所觉，只想将那两个女人扼死，扼死！
　　　　谁也不准阻碍他！谁也不准藐视他！谁也不准再威胁他！！
　　　　只是区区女流，为何当她指着我时我会那么害怕？为何素来愚忠的蒙恬不惜犯上也要救她们？为何连生死都看淡的大哥会那么在意她们？为何就连父皇，连死前念念不忘都还是她们？！
　　　　赵高曾言道：这两名女子是妖邪，会飞檐走壁，亦善杀人。而她们说，若不是看在母亲面上便绕不了我——第一次看见连生死都看淡的大哥眼中出现那般严厉的神色警告我不许动她们；还有母亲，温顺不问世事的母亲竟然以死相逼非放她们不可；蒙恬率兵赶来时我的心惊肉跳；而那一刀，似乎是割在了我的咽喉……
　　　　他起身拉开帐幕唤人：“宣赵高即刻入宫！”对榻上那名早已断气的后妃看也不看便走了出去，边走便抚着胳膊上的伤，骂道：“贱人！”
　　　　
　　　　“陛下。”虽是深夜入宫，赵高却丝毫也不意外，事实上他等待这个召唤已经等得快要失去耐性了！回来已快一个月了，他究竟是杀扶苏，还是杀我？！心中虽焦躁却丝毫也不外露，他跪倒拜舞：“陛下深夜不眠，还请保重龙体。”
　　　　“赵师傅，你说得对，那两只妖孽不除，朕便永无宁日！”胡亥早已遣散了宫人，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朕要阿房的命！”
　　　　“陛下！”赵高暗暗咬牙，“此刻多少大事尚未落定，陛下怎么还在想着些微小事？？”
　　　　胡亥愕然：“是你说那两只妖女武艺高强，会来刺杀朕，怎么此刻反而说是小事？”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陛下身在险地，随时有性命之忧，自当先杀二女以自保；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守卫森严可谓万无一失；北疆诸人皆以为陛下已无铲除大公子之心，那两人又怎么会贸然前来行刺？此刻最要紧的便是除去扶苏，灭了蒙氏。不知当日是否有人走漏了风声，近来朝野上下对于秦皇的遗诏颇有怀疑；若是被人发觉陛下假造遗诏，而扶苏、蒙恬趁势起兵勤王，该当如何？”
　　　　“大哥待我至诚，我怎能杀他？”口内虽这么说，心中浮现的却是扶苏声色俱厉地威胁：我绝不会原谅你！
　　　　“啊呀陛下！”赵高心急如焚，“现在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那日在北疆，蒙恬轻易策反士卒劫人，足可见他网罗人心之深；扶苏不加阻止反而助之攻杀更证实其早有反意。只要将这两人除去，两女失了靠山，何愁不能伏诛！陛下三思！”
　　　　“大哥若要反我，只需当众说出父皇驾崩之事……”胡亥还是犹豫，大哥会杀我？若不，为何又只为着区区两个女人改颜相向？
　　　　赵高自是对双胞胎恨入了骨髓，巴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但此刻朝野初定，民心不稳；若扶苏起兵称帝，胡亥又拿什么去抵挡那三十万精兵？胡亥若死了，难道自己还有机会活着？他不等旨意便起身：“秦皇手书上并无明言传位扶苏，玉玺与兵符又皆在丞相手内；扶苏若当时便宣布秦皇驾崩，只怕帝位还未坐上，匈奴已然趁虚而入了！陛下，事急矣！再不下手，若等蒙恬除去王离独掌北疆，宣称陛下篡改遗诏，陛下该当如何？”
　　　　“我……”胡亥动摇了，“可大哥……”
　　　　“陛下只须遣使前往北疆赐毒，扶苏信誓旦旦地称生死无怨，真假一试便知。”
　　　　“若他喝了呢？”
　　　　赵高微微一笑：“命人熬一服苦药，诈称鸠毒也就是了。”
　　　　胡亥左思右想，点了点头：“此事须机密，若走漏了风声便不灵了。你派心腹去办，另下密旨命王离速速捉拿那两名妖女，就地正法！”他始终忌惮她们。
　　　　“这——”赵高皱眉，“她们是蒙氏血亲，若贸然杀之，只怕蒙恬蒙毅内外勾结谋反……”说话时眼珠子直盯住胡亥。
　　　　那三十万雄兵真是他背后芒刺！“我大秦富有四海，又岂惜区区一将？杀。”
　　　　“遵旨。”赵高躬身，微笑。
　　　　
　　　　简单地收拾了点行李，双胞胎准备上路了。蒙恬只说是一生的永诀，咬紧牙关凝视灵焰，似要将她的样子刻入永恒；灵焰心中有鬼，一早晨头都不敢抬，只躲在马车后面试图遮掩自己。娉忆附耳悄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扶苏，他听了也只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只取出七弦琴道：“娉忆，这一曲权当为你送行。”也不命人铺设坐具，就在大门口的黄土路上盘腿坐下抚琴。盛夏天亮的早，这时太阳才刚出来没多会，花草上的露珠尚未干呢。只听他奏起那第一千零一次的熟悉乐章，欢快跳跃地，犹如百花盛开，又似百鸟齐鸣，说不出的华丽灿烂。末尾处一气呵成，落花流水般流泻下去，带着无比的决心，又透着一丝缠绵。曲终音不散，待大家自音乐中惊醒，扶苏早已收琴回屋去了。
　　　　哈克自然是跟着娉忆的，一行五人在大太阳下赶路，灵焰因嫌天气太热也钻进马车内坐着，只可惜车厢狭小，一样蒸人。娉忆心事重重地说：“灵焰，你觉不觉得扶苏有点奇怪？”
　　　　“有吗？”将长衣长裤全剥离，只穿背心沙滩裤，灵焰躺着拿扇子扇风。她刚才只想着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哪有精神去注意扶苏怪不怪。
　　　　“他——那支曲子我以前肯定听过，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娉忆的眉毛越锁越紧。
　　　　“对哦，这大半个月他天天弹这曲子给你听，会不会是对你有点意思？”灵焰这几天老是去假山上偷听，没少招蚊子却什么都没听到，想想不禁有气：古人就是这个烦人，有什么事当面不说，老喜欢搞什么借物言志。七弯八绕的猜来猜去，等猜到人都老了。
　　　　白她一眼，娉忆懒得追究：“你一恋爱就巴不得全世界都坠入爱河呀？他只是弹琴给我听而已。”
　　　　“是哦，还弹来弹去就这么一首。他怎么不弹给我听，不弹给蒙恬哈克巴扎翰斯尔，只叫你？”灵焰耸耸肩，“我到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不然她又何必挂在假山上喂蚊子。
　　　　她又怎么好告诉她，这伙人里除了自己和蒙恬之外，其余基本全是属牛的。灵焰只爱听节奏较快的舞曲与摇滚乐；哈克久居草原，对于中土音乐毫无浸淫；巴扎、翰斯尔一个是粗线条，一个以仆役自居，更是对音乐没兴趣。除了自己之外，貌似扶苏没兴趣对着姐夫那大男人抒情。
　　　　可……扶苏对我？不会吧？
　　　　“那曲子是不是《关雎》呀？”灵焰乱猜。
　　　　“不是，关雎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娉忆摇头。
　　　　她姐姐伸个懒腰：“是什么都无所谓，扶苏人很不错的，你要不要考虑下？”
　　　　扶苏？
　　　　“这大半个月除了弹琴，他什么都没对我说呀。”两人基本都是在音乐中度过，若硬说他以曲传情，这首也未免太欢快了。
　　　　扬扬眉，灵焰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蒙恬也是不说呀，不说又不代表没感觉。”以扶苏那样的性格，虽不会害羞，可是若是藏在心里倒也不觉得突兀。
　　　　娉忆第一次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会吗？
　　　　灵焰还从没见妹妹这么迟钝过，哈哈大笑：“都说爱情使人智商变成零，果然！”
　　　　他爱我？他的眼神，他的落寞，他的欲言又止，一切的一切早都将答案呈现在她心里。不是害羞，而是含蓄，他比蒙恬更成熟，更自律，只肯远远地站着，等待她将目光在他身上停驻。要相信他的爱并不难……只是……
　　　　那个永远一袭白衣的清朗男子，起初不经意，慢慢就会觉得他的体贴，他的隐忍，他的退让，他的无欲无求。他懂天文，知地理，通晓古今世事；而尊贵的身份与他的才华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目光会不知不觉地跟随他？无论哈克如何对我好我都不动心，是否因为我心中早已有了他的影子？
　　　　娉忆笑了，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不是无情，只是早已将心牢牢地系在了他身上。因此才会毅然奔赴大漠交换人质；又毫不犹豫地跟着姐姐回到了这里。她那么讨厌赵高和胡亥，原来是因为他们抢走了原本属于扶苏的幸福。这几年来自己一直关注着姐姐的感情，竟然当局者迷。可是为什么不？她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这么久以来，她证实了扶苏是那么温柔体贴的男子，为了别人宁可牺牲自己，简直称得上是烂好人。他是完全值得自己去爱的，她想，我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的琴音，喜欢他温暖的手……
　　　　点了点头，娉忆的双眸第一次浮现出爱恋：“我想我是愿意嫁给他的。”
　　　　“可他好像有老婆了，还不止一个。”灵焰眨眨眼。
　　　　“那又怎样，从现在开始就只剩我了。”娉忆丝毫不为所动。
　　　　灵焰张大嘴。
　　　　“别这么看着我，他若喜欢我，自然会只守着我一个；若不，我就会想法子让他喜欢上我。”
　　　　“可……你居然跟别人抢丈夫……”这是她妹妹吗？是那个道学先生般总喜欢教训别人的娉忆吗？
　　　　“如果他不爱我，那叫抢；若是他已经爱上了我，那他对她们的感情就早已死亡，又怎么可能只凭一纸婚书便可保证相爱一辈子？”娉忆冷哼，“我从不信有永恒这档子事，爱的时候在一起，不爱便分开，仅此而已。我已乖乖生活了二十七年，上帝总该允许我这一生放肆一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