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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远方】 第一章 捡来的恐怖分子
□ 羽翼.妖精
2009-06-15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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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幢相当简陋的双层宿舍楼,事实上真正的宿舍就只有二楼那四间而已。这幢楼原是学校的食堂,年代很久远了;学校扩建后这里就改作了锅炉房,勉强有几个工人在楼下混着日子。楼上的学生们都是学校扩招收取的成教生,一时宿舍不够住,便将废弃的这里些微收拾了下,将她们发配到了这三不管的鬼地方。
薄薄的铁皮门被推开,蹦进一名雪白粉嫩的少女,左右顾盼了下,她语速很快地问:“小飞呢?”
窗边正对着镜子拔眉毛的刘菊一努嘴:“老地方。”
少女“哗”一声将上铺合着的床帘拉开:“大白天的开什么灯?……又看《红楼梦》?你也不嫌腻啊?”
床上的女子懒懒地抬手取下耳机听筒:“什么事?”
“你又没去上课,罗老头叫你去找他。”少女正在翻她床头的收纳盒,满意地找到一包五香瓜子,问都不问便A去寝室中央拼着的四张桌子;将桌上摊着的杂物扫到一边去,打开微型电视机,坐下便啃。
“王慧,罗老头说什么了?”刘菊挤过来与她抢瓜子,有点担心地问。
“放心,他没问你,就叫小飞去。”王慧挤挤眼,“谁叫她最讨罗老头欢心,所以一缺课肯定被逮。”
何飞盏眨了眨酸涩的眼,如果一个三天两头就逃课的学生还能讨到老师的欢心——那她只好承认自己的魅力特别惊人。耸耸肩,她问:“你们下课了?她们俩呢?”
“图书馆,说是要去奋斗。”
“又奋斗?!上次才坚持了一天半!”刘菊边吃边叫,“要不要赌下这次她俩能坚持几天?”
王慧显然没兴趣玩这么老掉牙的游戏,转头见何飞盏还半躺着看书,忍不住问:“你还不去??”
“不急。”她缓缓翻过一页,仍是那一千零一号的悠哉神态。
“我说,你为什么没去上课?今天又没睡过头。”事实上她怀疑她压根就没睡,以她那赖床睡懒觉的功力,早晨七点居然还醒着,显然不大可能。
“还不是看书看迷了。”刘菊拍拍手上的碎屑,走回自己桌边拿起手机。
“你给哪咧?”何飞盏放下书,逼真地模仿着刘菊的苏北方言,“你干么地耶?”边说边冲王慧挤眉弄眼。
王慧吱吱地笑:“还有‘我不要嘛~~~’”
“死女人!”刘菊嗔怪地砸过来两枚瓜子,这时电话通了,她忙贴住手机,爱娇地腻声道:“你给哪咧?……”
室内另两名女子开始闷笑。
“唉,就算是天天打电话打到没话说,也不用老是用同一句开头吧?”何飞盏无奈地说,服了没创意的老友。
王慧还没张嘴,便见刘菊面色一黑:“你说什么?你怎么这样?!”言毕狠狠将手机向墙上砸去。
吹声口哨,何飞盏总算有兴趣从床上下来了。她走到门口将手机与飞出的电池捡起,拼装好,开机。“哇,决定了,我下个手机就换你这个牌子的。砸了四十七次都不坏,极品啊极品。”她将手机递给好友。
刘菊已是气得泪如雨下,接过手机重重地丢在桌上。
“这次又是为什么。”在她身边坐下,何飞盏取来面纸帮她擦眼泪。“老刘,你这样不行啊。”
乌黑的睫毛上珠泪泫然,刘菊此刻看来十分惹人怜爱。她边用面纸按眼睛边哽咽地道:“他——又回他老婆家去了。”
叹口气,摸摸她乌黑油亮的长发,何飞盏撑着下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早就叫你死心,何必这么固执。”
“我……我放不下……”
王慧送来一杯水:“呐,喝点,冷静冷静。”
“谢谢。”刘菊接过水一饮而尽,吸吸鼻子,“谢谢你们,我好多了。”
“跟我们客气什么。”拍拍她后背,王慧回座继续啃瓜子看电视。
看着饮泣的老友,一种伤感浮上心头。都说小三令人发指,是白骨精一流人物。可面前这位,除了不断地流泪,又被发配到这所烂学校来住读,男方放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她一味地痴心,认定了他是爱她的,只是“不得已”才与她分离。什么样的理由都相信,什么样的借口都接受,哪有这么傻的狐狸精?只为着一句:“你等我,我会跟你结婚。”她便苦等了四年。叹口气,何飞盏按了按好友的肩,怎么劝?她根本是自己愿意的。
梳理了下长发,依旧扎成清爽的马尾,何飞盏换上一条长裙子:“我去找罗老头。”
“还回来吗?”刘菊按了按眼睛,有些不舍。
看了看表,已经是十点多了,她歉意地摇头:“一会直接回去,明天见了。”她在门口对王慧扬扬下巴,又看向刘菊:“你想开点,嗯?”
“嗯。”刘菊点点头,“明天见。”
摆摆手,何飞盏的裙角在门口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消失了。
被罗老头训了半个多钟头,何飞盏掏了掏耳朵,下节课要记得去上了,混归混,把老师气到哪就实在不该了。
初秋的南京仍是酷热,公交车内虽然有空调,因人太多,到还不如外头热得爽快;沉闷的体味与汗味对她敏感的鼻子真是一大考验。尽量站在后门人较少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又开始出神,几乎又坐过站。
她的祖籍虽是南京,却从小跟着父母在外地居住,每年只有过年时会回来小住与亲戚团聚。也不知为什么,常年在外的她竟然说得一口地道的南京话,并且从骨子里喜欢这座城市,因而在高考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南京。幸而父亲开明,也了解她固执孤僻的脾气,将房子钥匙交给她时只开了一个条件:每月去姑妈那领生活费时记得顺路去看看奶奶。
房子离学校太远,因此她平时都住在宿舍,只有周末才会回到自己的小窝。其实一个半钟头的车程实在太远,若非贪恋冷气与独居的巨大乐趣,懒散的她会选择一直住校。
拨开额角的湿发,她下车撑开阳伞,稍稍加快了步伐。好热!肚子饿倒在其次,她最受不了蒸笼般的暑气,赶紧回家吹空调是正经。大中午的,除非不得已,谁都不会在外头被大太阳烤——
蓦地,她停下脚步,眼光凌厉地向左后方扫去。是小区的绿化带,种了一片竹子,倒是在这片水泥森林中辟出一片凉意。敏锐的感觉告诉她:那片竹林里有人。
走近两步,早已被阳光晃花的眼睛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出林中那一团究竟是活人亦或只是无良住户丢弃的废旧棉胎,那是说有人会在这炎炎九月将面胎翻出来的话,而且还是全黑的棉胎。
再走近两步,极小心地,她见到一只沾着褐色污渍的大手。那污渍的形状十分可疑地像是某种液体凝固后的产物。血?这个字出现在她脑海中。真刺激,莫非是黑帮冲突?
左右看看有没保安,她拎起裙角,跨入花坛,绕到那人面前仔细端详。死白的脸,紧闭的眼,连脸上都溅了些血迹。他蜷着身子,一只手按在腹部,动也不动,也不知死了没有。她该害怕的,该远远地推开远离这是非之地,可她蹲下了,带丝惊愕地注视着他的衣着:长发用布条束成发髻,已然披散了一半;交叉的领口,布条缠紧的手腕;还有那鞋子!不是皮鞋、凉鞋、也不是运动鞋。那是……草鞋?
挑高一边的眉毛,何飞盏将手指探入他鼻下一会,而后努力将他拖起架在肩上:感谢上帝,她们小区是有电梯的!
该怎么伺候一个重伤的人呢?何飞盏对着他腹部那个深深的伤口犯难,开始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万一这个人死在她家里?上帝,她该做的是打电话报警,而不是傻乎乎地坐在这里发呆。
可——他应该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就算社会上再多的奇装异服、COSPLAY,没有人会真的去编一双草鞋来穿。如果将他交给警察……他会怎么样呢?送去研究所?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找出剪刀剪开他伤口周围的衣服。时间太久,布料已经黏在伤口上了,她拉扯的动作再轻还是令他闷哼出声。血已经止住了,他还活着,这是否代表他不会死?
倒了一盆冷水,小心地用毛巾为他擦拭身体。这个人一定过的很辛苦,身上有许多伤痕,纵横交错;肌肉也很结实。从未与男子有过接触的何飞盏并不懂得那钢铁般的筋肉代表的意义,只认为是男子共同的特性。将他脏兮兮的长衣长裤剥下来丢去垃圾桶,却没有去碰那双草鞋:万一他有脚臭呢?她这么爱清洁的人,当然不会去冒这个闲,也不会让他睡在自己那香香的席梦思上;而是取出凉席,给他在客厅打了个地铺。
好,搞定。她站起身拍拍手,歪着头。也许该去给他买点药?受外伤的人一般都会发炎、高烧的吧?可是看看外面的毒日头,又实在不想再出去。想起搬来时老妈好像塞了一大包药品给自己,马上钻进书房,翻了半天终于给她找到了。也不知过期了没有?耸耸肩,她取出消炎药片用刀子压成粉末为他洒在伤处,再用纱布缠紧。做完已是一身大汗,这才想起空调忘了开。
打开空调,身体似乎十分的不适。她拿了套换洗衣物准备洗澡,路过客厅时看到他光裸的上身,想了想,找出毛巾被给他盖上,这才进浴室泡水去,并且没有忘记仔细地锁上门。
何飞盏是一个十分懂得享受生活的人,这也代表着她的不求上进与懒散拖沓。这不,在整盆温水中边泡边听音乐不说,手内甚至还捧着她的《红楼梦》。
边泡澡边看书,此乃人间至大享受。她坚信这一点,并且无论春夏秋冬都身体力行着,每次都要泡到手指发皱才肯出来。
马马虎虎擦了擦长发,也不管还在滴水就套上家居服。她打开浴室的门,向厨房走去,打算找瓶冰啤酒解渴。
“别动!”很具威慑力的命令在她身后响起,这男人有一把磁性的好嗓子。咦?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低头看了看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支细长的银色刺状怪武器,何飞盏拍了怕胸口:“你吓死我了。”她责怪地斜他。
“我叫你别动!”重伤后的他脾气有些暴躁,缓缓移到她面前,手中的兵刃仍是对着她咽喉:“这是哪里?你是谁?”
听话地站着没动,何飞盏皱眉:“你一向都是对你的救命恩人这种态度?”
救命恩人?他按住包扎好的腹部:“是你救了我?”
“显然,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了,不是吗?”她摊摊手,又向厨房走去。
“站住!!”他闪身挡在她身前:“我叫你不要动!”这女人听不懂吗?
何飞盏差点被他那把凶器刺到,不禁有些生气,她双手叉腰:“喂!搞搞清楚,好歹我救了你的小命,不感谢我也算了,用这东西威胁我就太过分了啊!这里是我家,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嗯?再吵小心我赶你出去。”她瞪着他。
“先回答我你是谁。”他充耳不闻,银刺仍是指着她喉间。
她别过脸去:“你要加个‘请’字,还要先说出你的名字。”
他一挥手,墙上挂着的竹刻装饰书简应手而断。何飞盏还未来得及反映应,他又指住了她:“你是谁?”
抚着狂跳的心口,她吞了吞口水,边惊叹他的神功边在心中痛悼她的美丽工艺品。那卷书简是她父亲最喜欢的,刻着苏轼《念奴娇》,笔法刀工都十分精美。完了,被老爸知道她就惨了。
“你!”他要抓狂了。这个女人究竟是胆子大还是没脑子?竟然在这当口神游太虚去了?!
“啊?哦,我叫何飞盏。”她回魂,眨了眨眼睛,“我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认识我。”好吧,算他凶,她忍了。
何飞盏?的确是没听过的名字。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胡编的。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看起来相当小,几岁?十五?十七?很不雅地露着手臂与小腿,头发只及肩部,看不出身材。十分不凡的女子,尤其是对着他的银刺还敢这么瞪着他的,她还是第一个。
“这是哪?”他面无表情地问。
“我家厕所门口。”她面无表情地答。
“你——”他深呼吸,“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何飞盏瞄一眼他变黑的眸子,那是十分危险的颜色。“呃,现在是公元二零零八年九月,中国南京雨花台。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不意外地看到他脸上的冲击与茫然,有丝同情。
“公元?雨花台?中国又是哪个国?”他很不安,腹部阵阵的抽痛也在提醒他不可再强撑了。
“是你死后NN年后的世界。”她大胆假设他是古代的人,“你是哪国人?秦?汉?楚?齐?”她按他衣服的式样乱猜。
“一派胡言!”他震怒,“我言有声,立有影,怎说我死了?!”
“好好好,你没死。”她失笑,一时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对一个古人解释时光穿梭,“反正这里是另外一个国家,你没来过就对了。”
环视屋内,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不像是人世间。盛夏却如此清凉,鼻段漂浮着的淡淡香气,从未见过的各式物品,还有方才自己盖着的精妙织物……他死了?
见他发呆,何飞盏第三次向厨房走去。
“嗤!”极轻极锐的声音划过,恰恰停在她鼻尖。
“呀!”这次何飞盏没那么幸运,一时停步不及直接撞了上去,鼻尖被刺破一点皮。她捂着鼻子,真的火了。抄起墙边靠着的木棍(防贼用的)便向他打去,边打还边吼:“你这个浑球!我吃多了才会去救你!你给我——滚出去!!!”
他并不还手,一味躲闪腾挪着。这女人并不会武功,只是身手比一般女子敏捷罢了,也比一般女子胆子大。确定了这一点,他接住她挥来的棍子,欺近她:“你真的不是曹参的人?”
她正努力想将棍子自他掌中拔出来,气喘吁吁地骂:“竟敢伤了我的脸,混蛋!”
也许她真的救了自己的命。想到这里,他有些歉疚地看着她鼻尖那一点红色,低声道:“抱歉伤了你。”
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眼前消失,何飞盏瞪大了眼。哇塞,乾坤大挪移??
左右找了圈,奇怪他是如何从这门窗紧闭的房内消失的。她将棍子放回原处,又把墙上断开的书简丢进垃圾桶,很郁闷地打算回卧房睡个午觉。太过分了,别人都是遇见有钱又有貌的黄金单身汉,偏偏她就捡来个黑暗破坏王。揉揉眉心,她推开虚掩的房门。
“嘎?!”她嘴巴张成O字型,一手抖抖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狼狈地站了半晌,讷讷地道:“我……要怎么出去……?”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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