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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远方】第二十六章 公车之狼
□ 羽翼.妖精
2009-08-14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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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呀,何飞盏居然买起化妆品来了。”坐在KFC的卡座内,刘菊啧啧称奇,抓着好友的手指不放,“真好看。”
何飞盏任她握着,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点餐台后面的菜单:“香辣鸡腿堡、烤翅两对、鳕鱼条、大包薯条、冰爽茶,外加一个甜筒,谢谢。”
刘菊恍若未闻,把她手掌翻来覆去细看,一面摸来摸去吃豆腐:“要是指甲再长些就好了。”
“我又不是孔乙己,要那么长爪子干嘛。”何飞盏老实不客气地把手抽回来,“买东西去,我饿了。”
眼看这顿饭是逃不过去了,刘菊叹口气,从包里摸出皮夹子:“吃那么多,猪。”
何飞盏双手环胸,笑眯眯地撅撅嘴:“么么,乖,去吧。”
何以解暑,唯有空调。满身大汗地坐在冷气间内大吃大喝,人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两个女人边吃边看着窗外的行人,刘菊那张嘴是闲不住的,边吃还要边聊:“幸亏没把岳云带来,就他那饭量,我非破产不可。”
何飞盏正啃鸡翅膀,闻言眨眨眼睛:“多谢你提醒,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给他买一份带回去。”
“我?!”刘菊几乎没跳起来,“不是吧!”
“买三个汉堡就行,足够把他打倒了。”何飞盏笑容可掬。
“噢!我的上帝!”刘菊抚胸呼天抢地,这真是言多必失啊!“我的心在滴血呀!!!”
“没事,滴完了自然就不滴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女人很没同情心?”
“准确的形容词是‘没心没肺’。”
郁闷,又输了。刘菊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斗嘴总是输给小飞。也没见她有多厉害,可是不温不火的说上三五句过后自己就没词了,作孽。
大大地吸一口冰爽茶,何飞盏很清楚好友此刻的心情,不禁好笑。虽然刘菊比她大着几岁,心智却还停顿在十八、二十岁呢,要跟自己斗显然是不够格的。她自己从小因为家庭关系饱经折磨,稍大后更是成日与父母师长勾心斗角;她太老太老了,似乎已经活了千年似的,又累又乏味。
心智太成熟的结果是觉得太阳底下无新事,日子单调枯燥得要命,自杀又不甘愿,就那么拖着。巴不得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马路上,也算是寿终正寝。真是,这人生于她而言实在是太漫长太漫长,没什么可留恋的。
不过,既然还活着,也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过没经历过,马上就去掺和;遇见喜欢的东西,赶紧买下来,简直穷凶极恶。
“小飞,马上就是国庆节长假,你怎么打算?”刘菊吃薯条喜欢放许多许多番茄酱,何飞盏却宁可吃原味的,正好各得其所。
“打工。”连续七天上工,那可是一小笔财富。
“你又不回家?”刘菊鼓着腮咬汉堡,“母女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忍一忍不就行了。”
何飞盏苦涩地笑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母女之间搞成现在这样,见面三句就能吵起来,实在没办法。不,她不恨她母亲,但是总忘不掉那些事;再说,她太爱干涉她的生活,她自问无法变成母亲希望的那种乖宝宝。还是不见为好,看不见,彼此也就难过的好些。
“赚钱要紧。”她淡淡地转移话题,“你家里知道你和张涛的事吗?她们怎么说?”
刘菊马上拉下脸:“知道,都反对呗。”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明知女儿在走错路,家里人却不阻止,老刘的父母也不是什么称职的爹妈。
这是刘菊的一块心病,想起来她就烦:“不知道,他老说从长计议,叫我等他。我都等了他四年了,还是这句话!”
真要离婚又何须四年?何飞盏叹息。刘菊并不笨,可在这件事上却蠢得出奇:“老刘,你真的不能离开他吗?”
“离开他?”刘菊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眼神瞬间迷茫了。怎么离开?四年的爱恨纠葛,她第一支舞是他教的,第一只戒指是他送的,第一次旅游是他陪着的……太多的第一次刻下了太深的回忆。晚了,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独自生活。
何飞盏托着下巴:“对,离开他,找份工作,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起初会痛会寂寞,但是总会过去,好过像你现在这样拖着。”
当然,她知道女人拖不起。二十到三十,一个女人的一生也不过这十年好时光,全部拿来等他,她是不甘心的。刘菊若有所悟:“我真的能离开他吗?”
“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何飞盏笑笑,“看我不就知道了。”
“那不一样,你那只是网恋,我们可是四年了。”
“但我比你爱得深,”她笑,“你会这样去爱一个人么?”
不会。刘菊低了头:“真的都会过去?”
“会!”何飞盏坚定地保证,“届时你会后悔浪费了这么多时光。”
“我累了。”刘菊双手掩住脸,也不管手指上还沾着油和沙拉酱,“每天每天就是这样等他,未来没有一点保障,每次听他说要回家我就钻心地疼……”
“我知道,我也等过。”
“永远叫我等,说要离婚,拖到今天还是诸多借口。小飞,他是不是在骗我?”她并不抬头,声线有些颤抖。
“四年了,不可能没有感情。但是会有外遇的男人,实在是不忠不义;拖了四年,毫无信用。老刘,你真的要与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就算他离了婚,你真的肯跟他结婚?”何飞盏尽量公正客观地劝道,“为什么还要相信一个欺骗你无数次的人?”
当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啊,可是当初他们是多么快乐。他带她去一个成人的世界,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挽着他的胳膊,空气仿佛都是甜的。和他朋友一起吃饭,他会为她挡酒。多少次,黑夜中他握着她的手流着泪,说:“小菊,我对不起你。”那么多快乐和痛苦,她放不下!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是白费口水了。何飞盏看了看好友,取起纸巾为她擦拭面孔上的油腻:“好了,随你高兴吧。”
刘菊接过纸巾按眼睛:“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是。”
“你总是这么不给人留面子。”刘菊嗔怪地瞪她,最终又软化了,“不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你知道?太好了,再来一份冰淇淋,巧克力口味的。”
刘菊怪叫:“打劫啊?!”
何飞盏是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这种品质具体表现在:当她在宿舍的时候死也不想出门,得出尽百宝才能引她出来;可一旦出了门,又玩的比谁都凶,又得千方百计才能把她哄回宿舍。这不,刘菊都已经走得脚痛,她老人家却还兴头头地东钻西钻,大有想逛夜市之嫌。
“小飞……回去了好不好?”刘菊拎着大包衣服鞋袜,软弱地问,“你到底想逛到什么时候??”
何飞盏正围在摊子前看人做铁板鱿鱼:“干嘛?回去也是闲着。”
刘菊拖着脚走到她旁边:“姐姐,我可是穿的高跟鞋,吃不消了。”
“啊,谁让你没事老穿那玩意儿。”何飞盏笑意盈盈,“下次记得换球鞋。”
“是是是,姑奶奶,回去了好不好?”刘菊几乎没拽着好友的裙角苦苦哀求。
瞄一眼鱿鱼,何飞盏作思考状:“唔——”
“……我知道了……我给你买!”
咬着鱿鱼,何飞盏心满意足地跟着老刘往回走:“唉呀,今天真是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她口齿不清地说。
“少来这套,你会不好意思?”刘菊没好气,“吃你的鱿鱼吧!”
她笑嘻嘻:“别气,来,咬一口。”说着把竹签送到她嘴边。
瞪她一眼,刘菊还是笑了,大大地咬一口:“味道不错。”
何飞盏为她擦去唇角的酱汁:“那么不甘心?下回我请你就是了。”
“去!咱俩谁跟谁。不过要是你实在内疚,明天中午请我吃午饭。”
“OK。”她俩的饭钱向来混着用,请来请去实属寻常。
“老刘,像我们这么要好的女人不多吧?”
“那是。”一般的女孩子比较会计较,谁吃一点亏心中都会有疙瘩,不像她俩。刘菊已经算大方的了,何飞盏压根儿就不管钱,她从不过问钱是怎么花完的,只会再掏钱出来存在好友处,要什么说一声。刘菊却也不肯辜负她这一番信赖,一笔笔帐记得清清爽爽。
公交车上比较拥挤,正是下班时间嘛,两人都站着。何飞盏体谅好友,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一半来拎着。南京的公交车,不但人多,而且嘈杂。总有大嗓门扯着聊天,要不就是年轻男女嬉戏的尖声。何飞盏照例旁听得津津有味,刘菊则拉着吊环充高雅,姿势摆得潇洒利落。
坐过南京公交车的人都知道,南京的公交司机大半都是飞行员出身,巴不得把车子开成飞行器;一遇刹车,厢内必然东倒西歪,免不了肢体接触。
何飞盏嘎虐自己总是会碰到某人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她讨厌肢体接触不是一天两天了,公车上没奈何,只好忍着。谁知那只手又跟了来,有意无意地在她大腿处划来划去。
这是骚扰!何飞盏的双眼冷电般看住自己身旁的男人。十分普通的长相,丢进人海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他也正看着她,倒没料到这个小女生竟会有那么冷的一对眸子,动作下意识地停了。
算他识相。冷哼一声,何飞盏走到车尾去叫:“老刘,过来。”
刘菊心中正在挣扎着是不是要离开男友,闻言挥挥手,懒得动。
那色狼看见成熟美丽的刘菊,眼前一亮,狼手又向她伸去。
起初没在意,刘菊还以为是谁拎的东西凑巧挨着自己;次数一多,她皱皱眉,往旁边让了让。那人自然不肯放过,也跟着往她旁边挤了挤。
这下子刘菊也晓得了,这才知道好友为什么叫自己去车尾。她原就满腔委屈,此刻遭人调戏,有话说不出,居然也不知道躲避,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她从未受此奇耻大辱,偏生张涛又不在身边,连个为她出头的人都没有。想到张涛,眼圈儿瞬间红了。她瞪住那色狼,色狼也看着她,居然手上的动作仍不肯停。
张涛张涛,你把我遣来南京,不闻不问。四年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现在你又在哪里?抱着儿子,与老婆吃饭?!
该刹那,刘菊心死了。
何飞盏不放心,一直注意着好友,忽然瞥见她通红的双眼,再一看她身边正是那该死的色狼,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友被欺负了,她怒火万丈,挤回刘菊身边,二话不说抬脚便向色狼下体踹去。
那男人原以为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不肯声张,故此专找年轻女子下手,心想小女孩脸皮薄,就算败露了也不过脸上挨记耳刮子。谁知今天遇见个不言不动的人,正在得意,就中了一脚,顿时捂着下体惨叫起来。
何飞盏还不放过他,第二脚又印上他的脸。
车内一时哗然。乘客们虽然不知首尾,但见一个女孩子含着泪,另一个痛殴男人,心下却也都有三分数。非但不劝架,还自发为他们让出了一个空间,围着看何飞盏打狼。还别说,这女孩子长得挺斯文,下手还真狠,一脚一脚尽向要害招呼。
司机也发现了后面的骚动,看看后视镜,忙来个急刹车:“哎什么事啊什么事啊?!”该死的,别耽误他交班!
随着惯性,何飞盏身形一晃,向前栽去。
她跌入一具厚实的胸膛,好熟悉的气味,不必抬头她也知道这是谁。
“岳云。”她说。
“是我。”岳云紧紧扶着她站好,“盏,什么事?”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盏真正生气。对,虽然她没说话,也没骂人,可身上那股气势简直蓄满杀机,倒叫他吃惊了。
也没空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何飞盏先拉住刘菊的手:“把这垃圾拖下去。”她们先从后门下去了。
岳云自然照办,把地上蜷着的那人小鸡似地拎起,拖下车去:“盏?”
公交车上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司机也跳下来:“什么事啊?”
“折断他两根手指。”何飞盏淡淡下令。
那色狼闻言抬起头来,不信自己听到的。
司机也呆了:“什么事啊?”
刘菊这才眨了一下眼睛:“小飞……”
拍拍好友,何飞盏沉声道:“小云,你还在等什么?”
这是他所不了解的盏。盏是善良的,温和的,懒洋洋的。原来她会打人,还会下令叫他伤人。岳云看她一眼,入目的是一对冷峻坚毅的眼睛。盏不会做坏事,他坚信,于是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作者签名: 当妖精的羽翼缓缓扇动,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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