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何飞盏雀跃万分，她还从没去过游乐场呢！
　　刘菊探探她额头：“不烧啊，今儿你是怎么了，去年圣诞开舞会你都没参加，怎么倒高兴跑长途？”
　　这怎么一样。何飞盏兴致勃勃地想象着过山车与摩天轮。游乐场是做梦的地方，她热爱一切可以做梦的地方，抱着男人在场子里扭来扭去的有什么意思。
　　卞丽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听见何飞盏也去可把她高兴坏了：“小飞都去了，大家就一起去吧，啊？”
　　无异议。
　　何飞盏摸摸口袋：“才拿的钱还没焐热又要花掉了。”
　　“干嘛不跟家里人要点？”王慧正盘算着旅行费用，“门票车费还有里面的小项目都要钱，午饭饮料零食没五百块下不来。”
　　“的确。”何飞盏也觉得这笔费用该找老爹去报销，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很节省的了，再抠门下去要变成虐待了。不过要钱就等于向老爹认输，想到这个就怪不服气的。
　　刘菊捅捅她：“别忘了把岳云的饭钱准备好，你不在的话他是不会自己吃饭的。”
　　岳云，对了，何飞盏一拍掌：“我要带他一起去。”认输也没办法了，形式比人强，混到银子才是真的。
　　岳云玩游乐场？大伙儿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情况。
　　
　　出外一年了，还从未主动与父母联系过，第一次打电话便是要钱，何飞盏犹豫了再犹豫，终于硬着头皮拨通了手机。
　　“爸爸。”她低声叫。
　　“谁？闺女啊？”做爸爸的大惊。这个女儿主动打电话给她？“出什么事了？？”
　　“学校秋游，我想去。”她老实地说，爸爸跟妈妈不一样，他是疼她的，她知道。
　　他先按下心头大石：“怎么，要家长签字才能去吗？”
　　可恶，非要他亲口说出来吗？抿抿嘴唇，她说：“我要钱。”说时百般的不情愿，说完羞愧欲死，恨不得马上把手机扔出窗外。
　　女儿还是那么桀骜不驯。他笑了，想到一年来她沉默地为衣食挣扎，从不张口，亦不抱怨，心马上软了：“好，老爸给你。”
　　捂着话筒，何飞盏紧紧闭着眼睛。二十岁了还要跟家里要钱，这简直是耻辱的；爸爸那么爽快地答应，又教她感动。
　　“我让你妈给你汇过去，”他说，停一停，“没别的事挂吧。”
　　父母二人在话筒两头沉默，同时放下电话。这一刻，他们是彼此了解的，不多说，毋须多说。
　　女儿你好吗？爸爸你好吗？
　　不用说，听见各自的声音都是奢侈。已经隔阂太久了，重新了解的这一刻让他们想哭。
　　
　　晚间何飞盏接到母亲的电话：“丫头，你们学校要秋游？”
　　“嗯。”不是白天已经与爸爸交代清楚了吗？
　　她妈妈只想找个话题与女儿多说几句。自从女儿自杀之后，当妈的才知道自己已经将孩子逼到什么程度。她后悔了，也反省了，母女十年来彼此仇恨，她当然有责任。可是晚了，何飞盏的心早已冷却，她恨她。
　　是，她恨她，在她打她的时候，眼中的恨意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相信女儿是想杀了自己的，于是更生气，打得愈狠。可她没想到女儿选择了自杀。
　　“不是说好了不跟家里要钱的吗？”她是想开开玩笑。
　　听在何飞盏耳里完全变成另一种意思，她冷冷地说：“不给也没关系。”
　　“臭丫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母强压下不满，放缓语气：“去哪儿？要多少钱那？”
　　“苏州，你看着给吧。”不想同她谈钱，何飞盏的声音更冷。
　　“多少啊？”
　　想一想，她说一个数字。
　　“这么多啊！”何母惊呼，“小飞，你爸妈又不是大款，我们也要吃饭，家里还有别的用处。不是不给你，这样太……”
　　何飞盏几乎是使用全身的力气去挂断这个电话。算了，一开始就该自己解决的，要她去求她母亲，她到宁可不去。家中并不缺这点，她自己国庆长假打工的收入都足够了，她母亲却偏要来对她哭穷！
　　那一头何母气极了，转头找丈夫投诉：“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她现在动不动就挂我电话！”
　　“又怎么了？”何父正喝酒看电视。
　　“你说说，一个小孩子家秋游竟然要这么多钱！”何母气忿忿地喋喋不休，“还说不得，一说马上翻脸，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何父看她一眼：“你怎么了，这点钱不多呀。”
　　“一个小孩……”何母又开始唠叨。
　　何父听得不耐烦：“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从小到大除了上学吃饭去医院，她还花过你什么？跟你要过什么？二十岁的大姑娘连衣裳都不买，你还要嫌她？”
　　何母一时语塞。
　　“她出去玩，就算几千几千的要也不算过份，何况只是几百。你隔三岔五地买衣服鞋子又何止这个数，我说过你什么吗？”
　　“我只是觉得一个小孩子用不了这么多……”她连脖子都红了，“难道我是她后妈会虐待她吗？！”
　　何父边喝酒边说：“我看还不如后妈呢，要不是你她能那样吗？她二十岁了，不是小孩了，懂吗？”
　　不是小孩了？何母愣愣地，抱她在怀里仿佛就是昨天，今天便长大了吗？是自己错了吗？
　　“不要管她了！说了多少次，不要再管她了，你也管不了。”何父厌烦极了，“只要她能好好地过不就行了，干嘛非要逼她？！”
　　“可她那么聪明！”何母垂泪，“难道要我看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混一辈子？”
　　“她愿意，都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不要管她！？”
　　她不甘心！她的女儿是那么聪明又多才多艺，不管什么一教就会，记性也好的吓人。可她为什么就是不爱读书呢？就她那纸大专文凭，出来后要怎么找工作？那是她女儿啊！
　　她怎么能不管她！
　　
　　
　　吃饭还是旅游，这是一个问题。去玩了回来就没饭吃，要吃饭就不能玩。何飞盏很头痛，不过打死她也不会再去跟家里要钱了；存款也花完了，穷啊。
　　她把枕头下的信封取出来，这里有姐姐给的零用钱，但还是不够。要怎么赚钱呢？若在古代，倒是可以让岳云去耍把式卖艺；可现在城管那么凶，她可不敢。
　　“小飞，想什么呢？”刘菊经过她床边，随口问。
　　“想钱。”她翻个身，“我想钱都快想疯了。”
　　刘菊大笑：“老娘穷得就剩下钱了，要钱您说话，。”
　　“好嘛，实在不行就跟你先借。”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你不带岳云不就行了。”王慧最看不惯男人吃软饭。
　　这一点上何飞盏很坚决：“要去就一起去。”
　　卞丽埋头写作业：“让岳云自己出去赚钱不就行了。”
　　“你说的容易，他什么证件都没有，能找到什么工作。字都还没认全呢，他又能干什么。”
　　“那你老这么养着他也不是事呀。”
　　谁说不是呢？真养不起了。何飞盏垮下双肩。
　　王慧灵机一动：“问问公司。十一打工看看他们缺不缺人，我们都回家了，他们那应该要人才对。”
　　何飞盏坐起来：“可岳云是男的，人家要吗？”
　　“问问嘛。”
　　
　　公司的答复是正缺人手，不过要面试。
　　204开了个碰头会，特意把岳云也请进来坐着。大伙儿把他左看右看，齐齐叹了口气。
　　“这长相……困难了点吧？”何飞盏整个人趴在那里。
　　当着岳云的面，大家不好多说，只是叹气。
　　岳云看看她们，怯怯地问：“怎么了？”
　　“想给你找工作，可是你长得太没特点了。”刘菊托着头。
　　“那工作要长得好看才行吗？”岳云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工作啊，盏不会想把他卖到青楼去吧？这个世界很疯狂，不是不可能的。
　　卞丽想一想：“反正总要试试，发个传单应该没那么高的要求吧？”
　　大伙儿再看一眼岳云那平凡至极的五官，又叹一口气。
　　发传单？那不是盏的工作吗？岳云大喜：“盏，你要带我一起上班？”
　　何飞盏还趴着：“想是这么想，可是你长得太普通，我怕人家不收你啊。”
　　岳云说：“那我易容一下不就行了吗？”
　　“噗——“何飞盏一口水喷得满桌子都是。
　　“岳云，你会易容？”没人敢相信。
　　他搔搔头：“干我们这行的都会呀。”不会易容怎么接近目标？
　　何飞盏伸手捏他的脸：“这张脸是真的吗？”
　　岳云哭笑不得：“盏……”
　　“那你快换个给我们看看。”王慧不顾形象地扑在桌上叫，刚好按在老刘喷出的水上，恶心不已地甩着手。
　　刘菊取来抹布擦干桌子：“小云，画给我们看看。”好奇死了。
　　岳云看看她们，有些不好意思。
　　何飞盏推他：“快呀，等什么呢。”他能易容就代表工作有希望，有工作就有钱，有钱就可以一起出去玩。哦耶！太好了！！
　　岳云点点头，开门出去。过了半个钟头再进来事已经没人能认出他了。大家只看见一个驼背的老太太，捏着根树枝算拐棍，走路颤巍巍地。若非他还穿着岳云的衣服，头发也还是黑的，还真认不出来。
　　“临时找不到材料，明天我去备齐了再试试。”他直起身道。
　　何飞盏摇摇头：“谁让你去扮老太太了？去化妆成个帅哥，越帅越好，最好一眼就把公司的人电死，这事就成了。”
　　岳云为难了：“帅哥？那是什么？”
　　“就是好看的男人，越好看成功率越高。”何飞盏把他推出去。
　　再进来的是一个极酷的男子。面部线条刚毅果敢，最难得的是眼眸深不见底，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卞丽大发花痴，跑过去捏捏他胳膊：“是真的耶，活的耶。”这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何飞盏清清嗓子：“别吃我仆人豆腐，大家觉得这样行吗？”
　　那几个早看呆了，这才回过神来：“太凶了点吧？”
　　“我觉得也是。”她想一想，“去换个亲切点的。”
　　亲切点的？岳云努力想象，半晌又换了张脸进来。
　　“哇，这个好！”刘菊长长地吹声色狼式口哨。
　　“小白脸。”王慧笑不可抑。
　　这三个字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瞧瞧那如画的眉目，挺直的鼻子，娇嫩的嘴唇，再衬上一双温柔的眼睛。没治了，说他是师奶杀手都小瞧了他。
　　何飞盏很满意地下了结论：“潘安再世，明天就这样去面试，保证把他们震死。”
　　几个女人围过去：“这脸是怎么弄的呀？像整容一样。”
　　岳云笑笑不语。
　　刘菊捧胸作晕倒状：“哦，太帅了，我为你倾倒。”
　　何飞盏贴上去仔细看：“真神了，你还藏着这么一手。”
　　帅哥的杀伤力相当惊人，２０４的懒人们竟然都要陪他去面试，一路上缠着他说话，引来路上女孩子们艳慕的眼神她们就很得意。难得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回头率很高。
　　众星拱月般将他送进公司，等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靠着这张脸当然无往不利。何飞盏摇头苦笑：“大材小用了，该让他去当明星。”
　　“是，比那些奶油小生帅多了。”众人附和。
　　岳云至今不习惯被人注视：“盏，我可不可以……”
　　“不行。”他的主人笑嘻嘻，“就算我答应，那群色女也不会答应，你就委屈点认命吧，客串下护花使者，给她们过过干瘾也好。”
　　刘菊不客气地上前挽住他：“走，逛街去！”她今天是有备而来，特意换了球鞋才出的门。
　　王慧马上去另一边：“这条胳膊是我的！”
　　卞丽气结：“死王慧！让我也风光下嘛！”她挤上去。
　　何飞盏推推蒋珍珍：“孩子他爹，你也上呀，今天我大方一回，把仆人借你们玩一天。”
　　蒋珍珍脸红了，看她一眼，不说话。
　　“盏……”岳云给那三个女人夹在当中，还不好动粗，急的直叫唤，“盏！”
　　何飞盏笑着冲他挥挥手，挽起蒋珍珍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