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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禁书狂
□ 借借
2009-10-08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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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禁书狂
无书不可读,有的书却不是想读便能读得到的,譬如禁书。禁书一说具体源于何时无证可考,秦始皇焚书坑儒应该是有史记载的最早的禁书运动,而且是非常残酷的灭绝手段。那些被焚的禁书绝大多数是政治性言论,应该不涉及风月闲谈的。我们现在所言的禁书,绝大多数与风月艳情相关。
禁书若一直政治化下去,这个名词不会延承到现代。但凡政治性的东西都是枯燥,小范围化的;民俗的,大众的东西才经得起岁月辗转,延续传乘下来。中国文化史从没有正面给过禁书一个说法,禁书这个历经千年烟火面目依旧风骚艳丽的妖蛾子时时散发着亘久诱惑。一部《金瓶梅》抢尽诸朝诸代先鸿大儒传下来的泱泱典籍风头,许多西方国家了解中国,竟然是从这本禁书开始的。
现在,《红楼梦》,《西厢记》,这些曾经被列为禁书的书相继翻身被捧为古典文学名著,惟〈金瓶梅〉仍犹抱琵琶半遮面,封在禁书行列里。我见过的最早〈金瓶梅〉版本是明朝万历年间的,还是摹本,这样一估算,也有四百多年了。四百多年的时间,苌弘化碧,金粉成灰,多少典籍灰飞烟灭,多少历史真相湮灭不可究查,这样一本书每一幅春宫每一个字都鲜明地流传下来,不是禁书的魅力使之不湮又是什么呢?
书非禁不读-——禁书的魅力还在于禁这个字背后隐匿的信息。红袖添香夜读书,中国古代文人们诗词中表述的雅意,亦是一种意境追求。夜深人静,有佳人在侧,软玉温香,能做的事情哪一件都比读书有诱惑力,柳下惠先生除外。舍佳人而读书,这书若是圣贤书,无异于花间喝道,月下扬粪,端的煞风景也。但若读的是风月闲情,艳帜异文之类的禁书,便能解释得通为何是红袖添香夜读书了。桃花的艳,梨花的白,莲花的清,在月白风清的夜里观赏自有一般别样风情;若在白天烈烈太阳光照下欣赏,怕是要逊色许多了。读禁书之境界大抵如月下赏花罢。
当然也有适合床头枕边,车船行旅途中看的禁书。欧美一些禁书就是此类书的翘楚。读这类禁书,不必有婉转心肠,只需要感官跟着书里的文字走即可。英国作家D.H.劳伦斯所有作品都涉及性爱,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1928年7月在佛罗伦萨出版,立刻受到英国文学界的攻击,英国当局以“有伤风化”的罪名予以查封,成为禁书。俄国颓废派掌门纳博科夫,曾被公认为二战后最有贡献的小说家、却因写出〈洛丽塔》,一个老男人迷恋一个小女孩这样的禁书,被批评为黄色小说作家。这本禁书被多次拍摄成电影,洛丽塔甚至成为流行的一个名词LOLI(小女孩,装嫩)。
从上世纪60年代到现在,读过这本书的人一定不会忘记开篇那段经典情话: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一丽一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 看过电影的人则会对这样的一本书生出阅读之欲。〈洛丽塔〉电影版的中译文为〈一树梨花压海棠〉。能想出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个禁书狂人,至少他应该看过三言二拍,玉蒲团等禁书。一树梨花压海棠典自宋代苏东坡嘲笑好友词人张先的调侃之作。据说张先在80岁时娶了一个18岁的小妾,东坡写诗调侃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一树梨花压海棠,将老牛吃嫩草描摹成一幅香艳暧昧的YY图。东坡大学士读过的禁书估计也不少。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禁书的生命力无比旺盛,禁而不能止,春风吹又生。正是因为禁书有顽强的生命力与渗透力,许多名作家甘冒大不讳致力于此类文字创造。法国艳情文学开山鼻祖萨德,被控写淫秽小说而先后八次身陷囹圄,坐了30年监狱,三次被判死刑而未被执行;〈北回归线〉作者亨利·米勒自称“流氓无产者的吟游诗人”,描写性欲大胆直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作品遭禁最多最久。1961年经过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诉讼,《北回归线》终于在美国出版,米勒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他被60年代反主流文化誉为自由和性解放的先知。我曾在旧书摊淘到一本〈北回归线〉,国内80年代出版,在当时他的这本书能够在中国出版,他的名气的确够大,即使书里删除了许多露骨描写。
禁书禁的不是文字,是思想,人类对于性爱的最原始思想,这种思想为社会文明不耻,于是被禁;又因为反映了人的原始情感需求,所以暗流汹涌,禁而不止。
于是,禁书就是这样流传成了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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