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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泰山
□ 静谧港湾
2009-10-23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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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要活着。而活着就要吃饭,吃着吃着便吃出文化来,总要讲究个品。这登山似乎也是着了这道。
自中天门始,一个个的阶级便在脚下向上延伸,直至极目而不见封顶。天黑自是主因,但时值中秋,明月朗照,万里如银,起伏的山峦倒也依稀可辨。凌晨两点的光景,游人竟同白日般如织如缕。都是日出惹下的祸端。
登泰山算是我的一个夙愿了。不登上岱顶,几乎得要我死不瞑目的。而今,这入云屹立的独尊岱岳就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眼前,不一步步攀上去,岂不负了那“五岳归来不看山”的俗语?落俗就落俗吧,本身就是俗人,还在乎那些?俗到至极,便是大雅。
许久以前就是这样徒步登上了西岳。华山之险自不待说,单说那旅途之艰辛,也足以没齿难忘了。
黑魖魖的山路,在脚下一级一级地退去。耳轮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累死我了”,“歇会儿吧”,“这么高啊”,“还没到啊”之类,呼儿嗨哟的喘息声不绝于耳。黎明前习习的山风阵阵袭来,身上的汗水是存不住的。体力自然是不似当年,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登着。我知道山谷两侧满是名人的刻石,但此时尚不能一饱眼福,忍一忍吧。
传说中的十八盘,由于一蹬蹬的石级而显得没有那么峻险。月华的照耀下,条石路清晰可见,已经不需要手电筒照明了。不知古代的帝王们是怎么登上去的,至少,登山的台阶不会如今日这么好,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是没有坐着中巴风驰电掣地开到中天门而后才开始登山的。我们尽情地享受着科技进步带来的便捷,而与此同时,与古人的差距也变得更加遥远。我们该怎么品读古人,品读泰山?
南天门就在眼前。莫非跨过这人为的门槛,我便成了道尊,位列仙班?愿望吧。人们的脑际总是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愿望。达不到时,总会千方百计地采取各种方式许愿、还愿。即便肉身不能登天,也要在神仙像前燃上几炷香火,让那袅袅的青烟扶摇直上三千里为自己代劳。三五百元算什么,还有一掷千金的呢!买几根冰棍好不好?
黎明前的黑暗尚可忍受,那彻骨的五更寒可着实有些难耐了。租上一件久违的军大衣,竟油然而生一种亲切。
没有听从招揽生意的说客恼人的劝导,摸索着自己寻了个观日出的所在。和衣而坐,顾不得什么斯文,如乞丐般靠在山体上,闭目养神,等待那阿波罗的出现。山也是有灵性的吧。1500多米的海拔,在五岳之中算不得魁首,更不能与那神女峰比肩。有道是几百年前就有一位老先生慢悠悠地絮叨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由是我也并不好奇泰山名声之大。毕竟,在这个山头上发生过太多太多的故事了。
历史上功绩卓著的帝王登泰山封禅,已经成了惯例。自无怀氏肇始,三皇五帝封禅,及至秦皇汉武、康熙乾隆等的造访,使得泰山封禅演绎成了一种特有的文化。我将身体紧贴着巉岩,默默谛听着它蕴藏了千万年的诉说。
盘古完成了开天辟地的壮举后便永远地睡去了。他的头变成了东岳泰山,泰山便有了“天下第一山”的盛名。
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安插了这样的名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就连日常生活中,也少不了它的影子。
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载:明皇封禅泰山,张说为封禅使。说女婿郑镒,本九品官。旧例,封禅后,自三公以下,皆迁转一级。惟郑镒因说骤迁五品,兼赐绯服。因大脯次,玄宗见镒官位腾跃,怪而问之,镒无词以对。黄幡绰曰:“此泰山之力也。”
自此,泰山便成了岳父的代名词。
经典的记述已经灌满了我的脑际,若不亲历亲临,我确是要死去的。它的名声会将我的脑壳涨裂,让我的精神大堤崩溃!
日出,总会莫名其妙地让人兴奋。它竟可以把人们从凌晨两点的酣睡中活生生地从温暖的卧榻上薅起来,千辛万苦、狼狈不堪地登上山顶,冒着严寒一睹那短短的两分钟中迸发出来了面目,尽管那时刻每天都在日常生活中上演着。那毕竟是泰山日出啊!不能不看。
东方的极目处便是东海,肉眼是看不到的。目之所及是迷茫的世界。日出之前,由于海拔之高,眼前没有任何遮拦。这大概是与在平日里居家看日出的最大的区别了。黎明的天空应经被隐藏在地平线以下的旭日的余晖照得通明。十五的月亮依旧挂在半空,但这万众的目光都被太阳攫取的时刻,谁还会去关注它的存在呢。月,确是很圆的。天际中,它见到太阳的时间要比我们长得多。它是要倚仗太阳发光的,或许就因为这,才得了太阴的名号,让多少文人墨客为它毫不吝惜地泼墨挥毫,让我们的脑子里总是只要一见到月亮,无论是弯是圆,或阴或晴,都要翻腾起一串串思绪的浪花,或照离人悲歌,或推涌滚滚江流。文字就是这么神奇:它不能移山推海,但可以牵动思维,在想象的世界里无为而为。此时的月,静静地挂在略带雾气的淡蓝色背景上,凝神注视着集聚在峰顶等待日出的人们,与他们分享那短暂的欢呼雀跃。或许它从来不知道日出是一个什么概念,因为自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太阳就从没有离开过它的视线。人们纷纷举起相机,摄下那期盼已久、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迷人一刻。我也从了游人的心境,情绪激动起来。与其说那日是自己升起,倒不如说是被众人企盼的目光掘出来。日上三杆,人们带着一脸的疲惫与接受了日出洗礼的满足,渐渐地散去了。玉皇顶上竟是如此地安静。
广袤的华北平原如一匹巨大的绿色地毯,铺盖在祖国的东北部沿海,平均海拔不足百米。在这片绿荫的中央,兀然突起的便是这五岳之首的泰山了。居入云之高,盘带洙泗。处黄淮之间,东峙大海,西望太行。俯汲地气之精华,仰承日月之恩泽。竖直发育的岩缝,刻画出了泰山特有的形态。巨大的岩体形成了无数的石柱,拱立起岱岳的脊梁。那种雄浑是其他的山峦所不具备的。风吹雨打严寒日晒,造就了山体白褐的颜色。分明是在向世人诠释着什么是坚毅不拔、安如磐石。与岱宗的嵯峨相比,元君庙已经不值一提,山顶上莫名其妙的一座宾馆更是大煞风景。
登高远望,确实是一种享受。朝阳驱散了淡淡的晓雾,如揭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泰山那庞然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山风拂过,蜻蜓点水般给山川蒙上了秋意。枫叶、黄栌已着上了秋装,姹紫嫣红的锦装以迷人的艳丽昭示着秋的步伐已经踏上了齐鲁大地。
抚摸着“孔子小天下处”的石碑,我的心情激动不已。那是种激动是由衷的。即使是晴空万里、直视无碍,凭我们的肉眼也只能探得山脚下泰安小城的轮廓,断是望不到鲁都曲阜的城墙的,更不要说东海、天下。而孔子居然能够看到,且小之。那是因为他博大的胸怀,可以把整个世界容纳进去。居泰山之高,得小天下,登上东山(今名峄山,位于邹城市东南。)而小鲁则是更不在话下了。
泰山的摩崖石刻是我仰慕已久的了,夜间登山,不能得见。这也是我决意徒步下山的原因。
泰山石刻,几乎是各个朝代书法作品的大观园。既有硕大的榜书,又有文雅小楷。说是小楷,也有半米见方了。字体苍劲有力、雄浑古朴,是泰山石刻的一大共同点。1987年底的世界遗产大会,泰山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文化与自然双重遗产,改写了世界遗产的分类。这不能不说是泰山为人类做出的一大贡献。
泰山石刻中最富盛名的,要算这块唐摩崖了。唐玄宗于开元十三年(725年)登封泰山时御制御书的《纪泰山铭》,高12.3米,宽5.3米。金光灿灿的文字,彰显着盛唐气象。碑文为李隆基东封泰山时所撰,记述了封禅告祭之始末,申明封禅的目的是为苍生祈福,铭赞高祖、太宗、高宗等先皇之功绩,表明自己宝行三德之诺言。
乾隆御笔的一段碑文,铭刻在一块巨大的绝壁之上。能如清代的康乾二帝这样酷爱并执迷、精通汉文化的异民族人士,着实不多。他们可以称得上是汉学家、政治家、思想家、旅游家、文物鉴赏家、收藏家、书法家、军事家。往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沿路欣赏着一幅幅或精雕细刻、或游龙戏凤、或起伏跌宕、或钢筋铁骨的精美刻石,假以山间壮美的景色,浑身的疲乏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泰山,犹如一本百科全书。只要你肯静下心来品读,总会有收获。或许也如醉翁亭下的欧阳老先生那样,会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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