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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纵横九.秋之纹章.试杀】大唐情史(坑)
□ 借借
2009-10-27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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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情史
1.
爱上他的和尚
法师老了。
下了一天的雨,黄昏的时候停了。禅房檐子上的积水断续滴着,院子里不多的几株矮树,吸饱了雨水,肥绿的叶片舒展开,泛着隐隐绿光。
法师昏花的眼透过那润泽的绿光,仿佛看到那赤了身的少年立在水缸旁,持瓢沐浴,雪白的肌肤如一匹上好的白缎,没有一处瑕疵,颈背柔美,腰约臀隆;水过处,留下淡淡痕迹,如月下花瓣上涂抹的浅辉。
法师久已干涸的喉间涌出一丝津液,微甜,他清晰地记起那个十五岁少年的身体在一夜之间使他数十年的修为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他再念一万遍金刚经亦填不了心中的缺口,无数坐禅的日夜,少年在他的注视下开成了莲花。
他是得道的法师,他是十五岁出家的和尚。
他是法师的弟子,他是他的魔障。
每一个得道的高僧在陧磐前都会有魔障。
他是他沦寂的魔,不得超生的障。
2.
爱上和尚的她
雨终于停了。
她懒懒地躺在短榻上,慢声问:“玉昙花开了几朵。”
帘外侍女低声回道:“禀公主,一朵未开。驸马让人连夜建暖房催开……”
她打断侍女,“叫人把那些花全给扔出园子去。”
帘外侍女迟疑:“公主,那些花是皇上赐……”
她唇微挑,现出一丝冷嘲,“你很稀罕皇上赏赐的东西么,本宫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去伺候房遗爱吧。”
帘外“嗵”的一声,有人影跪地,颤声哀求:“公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惹你生气,求公主饶了奴婢,求公主……”
她不奈地对着帘子挥挥袖子,两条人影迅速欺近求饶的侍女,拖拽离去,帘外安静下来。
她翻身抱住一只玉枕,手指缓缓抚过枕面光滑的玉片,指尖初时微微的凉,渐渐由掌心生出绵绵的温,身体也生出热度来。她将脸颊贴在枕上摩挲,闭了眼,鼻中似乎闻到他身上的青草味道。
十六岁那年她出宫狩猎,鲜衣怒马,飞扬跋扈,皇家仪仗被她远远抛在身后。她是皇上最宠的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要不来一场自由的婚姻。十六岁的她并不十分懂男女情爱,却本能抵拒嫁给房遗爱,一个面目平庸,性格懦弱的陌生人。生长于宫廷,耳濡目染,她知道公主的终身与政治脱不了干系,但她总有一点不信命,父皇对她是那么宠爱。她是天之骄女,天生骄傲,一如她的封号:高阳公主。
她憧憬着是一个例外。
皇权至上,亲情凉薄。十六岁的她在接到下嫁房遗爱的圣旨后,将心底的最后一丝期望掐灭,从此对父皇冷颜。
十六岁那年春天的午后。长安城外的一处草坡下,她骑在高高的白马上,一抬头便看见了草棚下他修静的身影,灰色的僧袍掩不住那身影散发的光华,她控着马,一步一步向那光华靠拢,得得的马蹄似她跳动的心。
他在抄经书,一动不动,直抄到天色近晚。抬头,看到一旁默立的贵雅少女,起身稽首。暮色四合,风卷起他们的袍裙,带起一片片青草气息。
“你累不累?我这有一只玉枕,送给你,好么?”她脉脉望向他温润的颈,那里有长久低垂显现的疲劳痕迹。
他微怔,目光看向远远伫立的黄盖华觐,合掌道:“小僧辩机谢公主赏赐。”
风将他的声音远远带进渐渐逼拢的夜色里。
3.
花开时节动京城
三月十五牡丹节。
长安城内家家门前摆出牡丹花奉节,一时花光似海,人群接踵;人们不论贫富皆穿上最好的衣衫,襟上鬓边簪上一朵牡丹出门赏花。
“一大早城西边一带戒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皇上今天要亲临弘福寺赏花听经,才戒严的哪。”
“是吗?可惜我们这样的白丁不能觑见天颜。”
“我还听说今天讲经的是辩机师父。”
“辩机师父?译出《大唐西域记》一书的高僧?”
“不就是他么!”
“听说这辩机师父不仅深谙佛理,学问高深,长得还很俊,这次讲经,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长安城的女人。”
“阿弥陀佛!你不要胡说啊,皇上在那听经,哪来的女人啊。”
“赏花不带上几位娘娘啊,公主的吗?我早上看到高阳公主的仪仗往西去了。”
“高阳公主?皇上好象最宠她,啧啧,那驸马我听人说过是个矮胖子,如果不是房丞相的儿子,公主这朵鲜花怎么也轮不到他来采吧……”
“禁声,妄议天家,你想掉脑袋啊。”
……
旁边的一座花楼上突然掉下来一盆花,差点砸到正在发着议论的人身上,有人仰起头来,看到楼上人影一晃,竟跟着又掉下一个人来。
眼看着那人影要摔到地上,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在那人影快落地时堪堪接住。
“救命啊!救命啊!”尖利的童音惊天动地。
毒谷老七提着手里的小人儿向人群僻静处走去,任凭手里的人尖叫呼救。
有人想上前制止,看到他的脸,生生吓住。这个人的脸竟然没有五官,确切地说这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只剩了一个个黑洞。这样一张恐怖的脸若在晚上出现,能吓死人;大白天明晃晃的太阳光下,看得到影子,好歹还有个人样。这样的人谁敢上去惹他?
毒谷老七很快走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手里的人这会安静得象一只小猫。
他靠着一堵墙站定,将手里提的人平举到脸上的两只黑洞前。
“七七,你越来越英俊了,黑眼圈淡了哦。”毒谷老七手里的人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摇晃着光秃秃的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丑陋的脸,好象看着一朵花,眉眼间一片欢喜。
毒谷老七不出声,就那样举着手里的小人,与之对视。
“唉呀呀,我都做和尚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我,七七,我们真是有缘分嗳。”小光头脆声道,眼珠子灵活地在毒谷老七身上溜达,两只手扎煞着攀上他的脖子。
“啵”,突然在毒谷老七恐怖的脸上亲了一下,天真无邪的一张清秀小脸微微泛起粉红。
“七七,娃娃都亲亲你了,你也亲亲娃娃吧。”边说边噘起嘴闭上眼等毒谷老七来亲吻。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当场呕吐:灿烂阳光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噘着粉嘟嘟的柔嫩小嘴等着一个脸上都是恐怖黑洞的人亲吻。
“来嘛,七七,人家要嘛,你都好久没亲人家了。”小光头在毒谷老七手里扭动着,娇滴滴的童声似销魂的魔音。
毒谷老七只觉下身坚硬如铁,这个从黑裁门叛逃的小师弟居然知道他好蛮童的隐秘。
“来嘛,七七 ……”
毒谷老七渐渐低下头。
哧哧——
一蓬白烟爆开,飘出隐隐臭味,烟散后,毒谷老七靠着墙被腐蚀了一大片,墙角处汪着一滩黑血,毒谷老七化成了一滩尸水。
小光头站在尸水前,笑眯眯地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道:“七师兄你好笨,小武的便宜你也占得的么,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种毒是用胭脂调和专门对付你这种变态的么。嘻嘻,不理你了,我找师父去,”
转身,哼着歌便走。
“妖孽!”巷子口堵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身材高大,面容年轻,头上却有几缕白发。
小光头闻声停下,仰起脸,晶莹的泪珠盈满眼眶,“牛鼻子,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哪。你追了我这么几年,头发也白了,鼻子也气歪了,讨到什么好了呢?”
“妖孽!休得多言!袁天师夜观天象,算准你出现的方位,我连夜赶了过来,这次你逃不了。”道士边说边逼迫过来。
小光头皱皱鼻子,苦着脸嘀咕道:“袁天罡那老牛鼻子跟我爹胡说什么我是祸害,害的我娘送我出了家,又被黑裁门的人追杀。什么石榴裙,什么看朱成碧,什么女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逼我!”
“看朱成碧思纷纷,支离憔悴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小和尚,你说的可是这首诗?”突然插进一个清越的声音,小光头与道士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声音的来处。
墙头上,一个白衣公子摇着一把洒金明黄折扇笑咪咪看着他们,头上的束发冠旁斜斜插了一枝粉色牡丹。
“酸儒”小光头撇嘴道,眼珠转着寻找逃离的时机。
“小和尚,我认识你,你是辩机的徒弟是不是?”白衣公子笑看小光头垂着的乌黑眼睫,这个小和尚大概忘记那天在弘福寺替他和辩机磨墨,自己写下那首《如意娘》诗的事了。
“你能打赢这个牛鼻子吗?”小光头仰头期待地看着白衣公子。
“牛鼻子?”白衣公子合拢扇子,指向正虎视耽耽的道士。
“是啊,他要捉我。你若能打赢他,我长大后就嫁给你,以你念的那首诗为凭证。”小光头眸色晶莹,脸上带了期待。
“嫁给我?”白衣公子以扇抵颌,思忱,“我不好蛮童呢,这个可不太好办。”
小光头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如果你打赢了牛鼻子,我也许就变成女人了哦。”
白衣公子惊诧,“小和尚你能变成女人?”
小光头点点头,坚定地道:“咱们拉勾,一百年不变。”走到墙跟前,踮脚伸出一只手臂,他太矮,够不着墙上人的手,竭力抬头踮脚,细白的颈子在灰色的僧衣领子里挣出一点淡淡青筋。
白衣公子看着心中一动,不自觉探下半身,伸手去拉他幼嫩的手指,触手处一点灼热缠上指尖,他头脑一窒,栽下了墙头。
清醒过来,颈间一抹寒凉,耳边软软的童音在说:“你们把这个牛鼻子绑了,远远扔出长安城,我就放了九皇子。”
李治有些晕眩地想,“原来这个小和尚一直在骗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是九皇子。”
他有些愠怒,睁眼瞪向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和尚。
“啪”,脸上挨了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却并不甚疼痛,“再瞪,挖出你的眼珠子。”小和尚威胁道。
“大胆!竟敢冒犯九皇子!”人声呼喝,是他的护卫们。
“我还摸他,捏他,揉他,扯他,”小和尚不怕死地笑着,边说边用一只手在他身上脸上肆掠,柔软的手带着淡淡的奶香,他心里一荡。
“大胆!……”
“贼子……”
李治耳朵里的声音渐渐消失,感官却出奇的灵敏,小和尚碰触他身体的部位产生出一种春风般的愉悦,他沉浸在那奇异的愉悦感觉中,脸上渐渐现出陶醉的神情。
“咿,你这什么表情?很享受啊,咬你一口试试。”小和尚的鼻息微湿,张嘴咬在他颈侧,李治两腿一阵微颤,股间一股温热的液体喷薄而出。
他颤抖着闭上眼睛,一幅血红色的湘绣宫装女裙碎成片片蝴蝶,被一阵狂风卷走。
大唐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三月十五牡丹花节。九皇子李治自小养成的女装癖不药而愈,太宗甚喜,从此对治更亲近之。
4.
天香夜染衣
入夜,城西弘福寺静室里,两个人对坐弈棋,黑白棋子罗列在称盘上,攻者无锐气,守者更疏离,一局闲棋。
四周门窗紧闭,燃着香,龙涎香特有的气息里,两道人影显得十分清冷。
“房爱卿近来清减了许多,可是高阳侍奉公婆不尽心啊?”一身明黄色的人问对面低首敛容的朱衣人。
朱衣人慌忙放下手上棋子,离座跪地,道:“微臣何德蒙皇上厚恩,以公主金枝玉叶之尊尚犬子,微臣全家日夜惶恐,深忧负了圣恩。”
黄衣人皱眉道:“高阳的性子朕知道,房驸马性情温顺,怕是制不住她那烈性子。房爱卿国事精明,家事可是不能糊涂啊。朕虽宠高阳,房爱卿乃国之肱骨,她若不好好侍奉,朕将赧颜见卿。”
房玄龄叩首,道:“皇上折杀微臣了。”身躯微颤,显得甚是激动。
太宗看着他弯伏的肩背,心中释然,若朝臣都如房相这般知道铭感天恩,他将少多少心思。
他微眯了眼,回想起白天听经会上一众僧人中那淡然的白衣僧人,想起远远的熙熙人群,隐隐传进耳里的狂热呼声,辩机师父。他在宫中早已经闻长安民众对辩机沙门的膜拜崇仰,亲见果如传闻一般。
辩机,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自己下旨令尉迟家最优秀子弟出家的情景犹历历在目,当年稚容少年竟隐然将成大师,尉迟家的人放在任何地方都难掩其锋芒啊。
他眼里渐渐蓄了一点寒,眼角余光落在匍匐在地上的谦恭人影,温声道:“房爱卿起来吧,地上寒凉,朕记得你的腿当年落下过伤。等回宫后将波斯国进贡的金缕靴赐与爱卿,可防寒。”
房玄龄再叩头,再谢。
三更天,房玄龄才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居住的小院,身体的疲惫远逊心里的沉重,伴君如伴虎,没有谁知道他走着一条怎样的路。满朝人在背后议论他身为一朝丞相,朝堂上精明睿智,家里却一团糟,两个儿子不成器,长子遗直才智平庸,次子遗爱更是庸碌。皇上将高阳公主下嫁房家,曾掀起一阵风波,所有人都惋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只有他心知肚明,这是皇上的信任,亦是警告。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上眼里岂能容下比龙子龙孙更优秀的人?白天皇上看着讲经台上尉迟家那个孩子的眼神他已经预感到了即将要到来的风暴,尉迟家总是掩藏不住锋芒。
他叹口气,明天还要伺候皇上,养好精神才好。模糊想到进院子时儿子和公主住的那间房子好象还亮着灯,他们还没有歇息吗?高阳公主,他微微叹气,他怎么敢对一个金枝玉叶不满,何况,遗爱的确配不上她。
比起老爹的沉重,房遗爱惬意得多。公主和那和尚在房里呆了多久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在外面替公主站岗只一会儿便觉得无聊起来,东张西望想找点乐子消遣,偏偏和尚住的这个地儿太偏僻,除了树,到处黑麇麇,连只鸟影都没有。他和公主是偷偷来会和尚的,一个侍卫没带,这会子连讲话也只能对着空气。
房遗爱开始叹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声声长吁短叹。
“小房子,叹什么气?”一颗光光的小脑袋突然凑到他鼻子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骨碌禄看着他。
“小和尚!”房遗爱一把扯住小光头的衣服下摆,“我们一起玩。”
小光头蹲在他面前,不屑地道:“你太笨,我不跟笨蛋玩。”
房遗爱咧嘴道:“我哪里笨?”
小光头笑嘻嘻道:“不笨不笨,小房很聪明。今天给公主放哨,你得了什么好处啊?”
房遗爱来了精神,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在暗淡月光下发出幽蓝光芒,“白天太阳底下发出的光有七种呢!公主说是她小时侯得来的,现在给了我。”
小光头看着他手里短筒状的东西,眼珠子一转,道:“小房子,我们玩游戏,赌你手里的东西。”
房遗爱缩手,“不玩,每次你都赢,我总是输。”
小光头笑道:“这次我们赌谁输,输了的人得宝贝,赢了的亲我师父一口。”
房遗爱眼里放光,“真的?”
“不骗你,拉勾。”小光头眼光闪烁。
房遗爱想象着两颗光头嘴对嘴的情形,心头大乐,这次小和尚要栽了,满长安的人谁不知道房家次子逢赌必输啊。
“赌什么呢?”房遗爱急不可待问道。
“赌那朵花花瓣是双数还是单数。”小和尚手一指,指向不远处一丛牡丹花,花开正艳,重峦叠瓣,不知几数。
房遗爱跑到花前,对着一朵红色的牡丹鼓嘴:“这么多瓣,怎么数得清楚?”
小光头跟过去,嘻嘻道:“为公平起见,你数出的数算我的,我数出的算你的。你先猜还是我先猜。”
房遗爱抢道:“我先!”伸手便去数那花瓣,一,二,三,四……
一只手灵活地伸过去,扯下一片花瓣,房遗爱怒道:“干什么?”
小光头眼眸晶莹,道:“你赌单还是双?”
“还没有数怎么知道是单,双呢?”房遗爱急道。
“你若数出来单,加上我这片便是双;若数出来的是双,加上我这片便是单;怎么数,好象都是我输了哦。”小和尚愁眉苦脸。
房遗爱扳着手指算:“你帮我数,我帮你数;我输了就是你赢了,你赢了就是我输了……”
小和尚伸手道:“快把宝贝给我,你赢了哦。”
房遗爱算了半天终于算出真是自己赢了,悻悻将怀里的宝贝拿出来给了小和尚。
“现在,我数一二三,你就要冲进房去亲我师父一下。”月光下小光头的笑带着一丝邪恶。
一桌,一蒲团。房内简陋如斯,盘腿坐在蒲团上的人白衣如雪,依旧是白日讲经时装扮。
高阳倚在桌旁,静静看着他宁静的侧影,每一次见,什么都不要说 ,就这样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衣上的微摺,生于深宫的她便似有另一重人生。
那重人生里,她能斟以一茶之清澈以一月之明净 千杯散尽阑干依遍 那眉尖一蹙是关山两处;帘栊碧,醉与卿眠。雨分后,一程烟。关山迢递多少千里,暮色分成几度平野村落向晚,摇曳着帆,且有回雁。
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她便能安静地在华美的皇家仪仗下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不会夜夜难眠,对着房遗爱蠢笨的样子,错乱癫狂。
“那只玉枕……”高阳顿了一下,“你,用过吗?”
“皇家珍物,不敢冒渎,小僧一直置于高处日夜供奉。”辩机语声徐徐,波纹不兴。
高阳失望,垂首,突然扑过去,整个人倒在辩机的怀里,咬牙嘶声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并不是真正的和尚,你不过是父皇牵制尉迟家的棋子!你不是什么辩机和尚,你是尉迟家的人,你可以还俗的,还俗娶我!”
辩机悲悯看着怀中女子艳丽的容颜,“小僧辩机,出家人自应守戒律。公主,……”
“住嘴!本宫不想听什么戒律清规!本宫喜欢你,本宫要你!”高阳发了狂,起身骑坐于辩机腿上,伸手拔去头上钗环,青丝如蛇蹿散,另一只手握住僧衣领口,狠劲扯开,露出年轻男子单薄锁骨,低首便咬。
房遗爱与小光头冲进门看到的是一幅活春宫:艳装的公主青丝披散缠绕在半裸的和尚身上。
小光头张开了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两个纠缠的人影。房遗爱却大步走过去,蹲下去捧住辩机和尚的光头,嘴对嘴,“啵”地亲了个嘴,站起来,笑嘻嘻对一脸愕然的高阳公主道:“公主,你继续,我去外面给你们站岗。”
拉着小光头出去,没忘了掩上门。
“小和尚,我亲了那大和尚了,这轮赌完了。再来赌一轮。”房遗爱愉快地对蹲在牡丹花丛前双手托鳃想心思的小光头道。
“小房,你说这些花美不美?”小光头突然道。
“娘们才喜欢赏花。我是爷们,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房遗爱不屑道。
小光头伸手摸着艳丽的花儿,喃喃道:“再美丽的花都会被人采摘,李治头上啊朵粉娇娘价值万金,被他采下来插在头上,一个白天便萎掉了,再美丽,又有什么用呢?”
“小和尚,你嘀咕什么呢,咱们再赌一轮,来,来吧。”房遗爱不耐烦地过来拉他。
小光头抬起头,眼里没有一丝光,“房遗爱,你真的失去记忆了吗?”
5.
花褪残红青杏小
楼青衫沮丧地站在城外一家茶店草棚下等着天亮进城。
已经三更天了,初夏的夜晚还有些春末残存的凉。身上衣衫单薄,他不觉得冷,只是腹中饥饿,他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远远的黑影里,城门紧闭,守城的军士抱着兵器在打盹,长安城固若金汤。楼青衫眼前渐渐浮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两年没见,她虽然还是孩童模样,却更狡狯滑溜了,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些旁门左道之术,竟又在自己手底下滑脱。
“九九,你这粉牡丹很贵吧,哪里偷的?”
“我才没偷,在如意坊花万金买的。”
“啧啧,万金买朵死花,九九你真气粗。”
“哼,你不觉得它很衬我的肤色吗?”
“不太衬哦,不过如果你穿上那件粉红色湘绣裙子,就很衬了。”
楼青衫脑子里回想着白日两个人迥异的画面与对话,懊恼着自己居然被一群宫廷侍卫捆绑起来扔到了城外。如果师父知道自己这样狼狈,一定要罚自己日夜加紧练功。
那女童实在太难对付了。楼青衫脑子里又浮出一张雪白可爱的小脸,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落发,齐额发柔软地覆在头顶,骑在竹马上围着庭院绕圈子,清脆的笑声似玎玲的银铃。
“青衫,这个女子不能留在世间。”
他记得那是个春日溶溶的午后,他跟着师傅去一户官家看风水,在后院,师傅突然指着一个女童,沉声命他除去女童。
他只觉突兀,却不疑师傅的判断。
师傅是大唐最具盛名的天师,是皇上器重的大师。
天师袁天罡的大名在整个大唐的土地上是传奇的象征。
师傅说那个女童是祸害,长大会惑乱李唐,不能留在世上。
师傅的话他不敢不听,可是,那是一个多可爱的女童啊,怎么看也不似祸害啊。
女童的父亲武姓,是大唐四品外放官员。对那女童甚是喜爱,想下手不是那么容易。许多时候,他潜伏,窥视,女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天真烂漫,并无一丝妖孽气,他竟隐约动摇了对师傅的信任。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连日潜伏,疲惫之下靠着一棵树睡着了。突然惊醒,眼前一个小小人儿歪着头,笑嘻嘻望着他的头发:“哥哥,你头发好漂亮,有白色的哦。”
他天生的被人讥指嘲讽的白发成了女童眼里新奇的玩具,她柔软的小手在他头上搔抓,软软的小身子靠在他胸膛上,淡淡的奶香钻入他的鼻子。只要一伸手捏住她的脖子,这个祸害便会无声无息消失。
那天,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魔怔,一动不动,在淡淡的奶香里模糊听到有人唤“媚娘,媚娘……”
清醒时,女童已经离开了他被人牵着远远杯过身,对他做了个鬼脸,他眼睁睁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远去,衣上淡香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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