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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集系列之四】绿帽流变考
□ 楼青衫
2009-11-30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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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知,这几个人凑一起就没个好儿。下面这就开说吧。
犹记从童蒙时候就开读的金庸,看到《鹿鼎记》时,大约年方十七八,正是满脸青春痘,一嘴嫩胡茬的风华年代。那句“五台山老皇爷头上的和尚帽,只怕有点儿绿油油了。”让我当时笑翻,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看沧月的《镜》,里头真岚说的那句“我都不介意头上绿油油”,应算是韦氏语体的翻版,但彼时彼境,用来却也颇为贴切。
这么多老中青对绿油油之帽子青睐有加,可见这玩意已是极深入人心的人生道具之一了。传统文化中,堪与其并肩者,大约不外乎“醋”、“河东狮”、“断袖”等有限的几样。
众所周知,关老爷自从在曹阿瞒手里接过那袭锦袍,那顶绿鹦哥帽子,从此后无论千里单骑时代,还是荆州为守单刀赴会时代,抑是端立恣享于洪门袍哥青黑红帮的香火之前,他都已与绿帽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们已经很难去考证,他在那绵延数月的押车时间里,有没有抽空打个手枪,或是半夜冲进大帐与嫂嫂胡天胡地为他那大耳贼兄长头顶种些青菜?(之所以说到这点,是因为许多黄色小说中,但凡涉及这段故事,这情节便是重头戏)。
若真是那样的话,曹操的帽子可算是派错人了。他该在其后某次给刘备下战书的同时,也送上一顶去。但无论如何,那顶标志性的绿帽子,成了汉寿亭侯最具特色的独家标识。虽千古之下,兀自绿意横溢,不可遏止。
这么多现象的存在,长久以来让我对这一文化标志的出处兴趣盎然,早年上百度初立,天涯亦不涉房事,以致无处可查。后来有一天突然想起这事儿,于是搜索之,竭尽之,但所得的资料还是语焉不详。
后来偶尔翻书翻到一则唐小品,其言道,战国时齐国大商田单,虽为吕不韦之前中国最成功的商人,亦为最伟大的由商入政者,曾率领齐国残军困守即墨城达六年之久,一代名将乐毅亦为之铩羽,是火牛阵的发轫者。
但他年轻时阃令不修,后院却是四处漏风。其妻怨他常年在外,于是和临淄城一位布商勾搭上了,先是买通仆役,再搞定旁邻,唯有一替田单看家的家老忠厚精谨,无法攻陷,为避其耳目,布商为家老做了一顶绿帽子,再通过主母之手赐予家老,尊者之赐,家老戴上后自然须臾不离脑袋,从此后,那布商只要看家老离家出门,就立即赶去与田夫人厮会。数年之后,被同闾诉于田单,这对奇思妙想的男女之下场,自然不问可知。
但这事迹一时纷嚣尘上,弄得齐国人尽皆知,终于以讹传讹成戴绿帽子者乃是田单,让他百口莫辩,所以在一段时间里,将举家生意都迁到了秦国。
这则故事离奇浮夸,真假莫辨,很有可能是那位小品文作者拿历史人物开涮的产物,但作为一则小故事开胃是极好的。而真正明载于时的绿帽子之发端,大约是唐时的延陵令李封,《唐史》载:“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但令裹碧绿中以耻之,随所犯重轻以定日数,吴人遂以此服为耻。”
明郎瑛《七修类稿》载:“明制,乐人例用碧绿中裹头,故吴人以妻之有淫行者。谓其夫为绿头巾。”又曰“但又思当时李封何必欲用绿巾?及见春秋时有货妻女求食者,谓之‘贱夫’,以绿巾裹头,以别贵贱,然后知从来己远,李封亦因是以辱之。今则深于乐人耳!”这是借李封之故事,来说以贱服辱贵的通例,因其时伶娼多服青绿,时人亦以青绿为贱色。这一点,只要看官员补服的色饰之差异,便可一览无余。光绪间诗人易顺鼎作《王之春赋》,其中有“帽儿改绿,顶子飞红”之句,乃是明用这一典故入诗的范例。
好了,书袋掉到这里为止。从上面这诸多资料可以看出,这样一个日常的称谓,若溯其渊源,也是久远弥深的。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若按古代的标准,那可真是无人不污,无头不绿。歌德有诗云:“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其中洋溢的青春热度与纯真情感让人丛生感念。而到时下,在下窃以为这句子可改成:“哪个少男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怀孕?”。此乃时代表征,无人幸免。有人在网上征婚,启事里有句十足实在的话给我印象深烙:“不求第一次,只求第一胎。”其中的冷寓和宛讽,解颐之余,诚可叹息!
但就算是这样貌似退而求其次的一条,当下能满足者,也是寥寥可数。若说这行为所代表的现状也可纳入绿帽范畴的话,那这一现象以及所涉群体我就给它起名叫做:“泛绿帽主义”与“泛绿帽阵营”。大家也别指指戳戳我了,据我所知,每个人几乎都在其中。自然,这和前面所说的狭义绿帽主义相比,是会因涉及面的扩大而显得特征模糊,大家故妄听之吧。
然从这一词汇的隐约滥觞,到见诸正史,再到勃播于古今,不可谓不是种奇观。惟其这个词所代表的涵义与每个人太过切身,则人们对它的态度就愈发怪异。基本上是“乐见他人头皆绿,只求一我不绿头。”
关于这点儿劣根性,古典小说《肉蒲团》中的故事诠释得最见淋漓。未央生人为壮阳后,发誓淫遍天下美女,基本上所战辄胜,后来听说京城有一妓名玉香者知纳擅媚,于是不远千里一访,却不想正是自家老婆,这才幡然而悟,遁入空门。这本书之所以还有个名字叫《轮回报》,又叫《觉后禅》,正是从这一点上出发的。
李笠翁一生著述丰硕,但在当代最富盛名者,大约就是这部了。这固然是其故事写的够淫荡够警辟,同时也得益于王晶等三级名导的极力阐发。当然,这就是题外话了,且不多说。
再回到主题词,其实绿帽子这一词,若去掉文化、伦理等等加诸其上的变异属性,本身是中性的。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社会,就是在这样对一个个原本中性的词汇潜移默化、日增月垒的过程中衍变成长的。当一定范围内这样涵义延伸达到量化时,就会使文化层跃而得到质变。我们可以细细回思那些我们日常最平易的词汇,然后去一一追溯其源流演变,无一不会得出此结论。
写到这里,我总算为我为什么写这一上不得台面的事物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明知这只是装逼的借口,但已无所谓。且就让我借这传统文化之大旗为障,来行一己之俗趣恶癖吧。
二OO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作者签名: 我开始跑,跑,跑,跑,跑到喘不来气
一回头,她温柔地说:
羊骨头汤,热的,喝不?
我闭气,下咽,开始健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