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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捕风
□ 借借
2009-11-30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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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萍
妃离带亓官去看燕之声踢球的那天,是立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
彼时的N城料峭轻寒,妃离艳妆春衫,眉目间春意盎然。裹在灰色连帽夹衣里的亓官如一道安静的墙灰,默默跟在她身后,越发衬出前面女子的鲜丽悦目。
阿官,等会燕之声那小子不识相,你就上去揍他。
妃离在前面脆声交代,亓官在后面点头,轻如风过青萍。妃离不闻回应,回眸望他一眼,
你不揍他我不做你姐姐了。
亓官望向她身后的天空,良久,终于微微点了下头。妃离俏丽的眉眼刹时舒展开,燕之声,你等着挨揍吧,我家阿官可是柔道七段。
N大足球场。精力无处发泄的青春裹挟着汗水与尘土搅热了球场上空的薄凉空气。看台上有女孩子尖叫加油的声音,燕子,燕子,你最棒。
妃离坐在石阶上,目光渐渐热烈,一手遥指场中一道人影,一手去拉站在旁边的亓官手臂,摇着,看,他多厉害,连过三人耶。
亓官一只手脱下连帽衫,蹲下来,铺在石阶上,姐姐,地上凉,坐这上面吧。他凝视着石阶上女子的侧面眼睛在明媚的初春阳光下如半透明的褐色琉璃,淡淡光华溢出,有女生不经意睨到,瞬间失神。
中场休息,妃离向着正仰了头喝水的燕之声跑过去,一脚踹在他赤裸的小腿上。被踹的人动也没动,踹的人弯下腰丝丝吸气,趾头剧痛。旁边看到这一出的男孩们有人大笑出声,妃离面子挂不住,一手甩开扶住她的亓官,阿官,揍他。
球场上的草半青半黄,燕之声趴在被他们蹂躏得草根倒伏的地上,不敢相信被一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半大小子揍了,且还未曾有还手的机会,便倒了地。
燕之声,你个混蛋,出丑了吧。妃离双手叉腰,得意地用鞋尖轻踢着地上人。一旁的男孩们回过神来,有人上来欲扶他起来,有人向亓官围过去。
燕之声翻身,仰面望着淡蓝的天,阳光正好,风里有青草的气息。他笑起来,伸掌一把握住妃离纤细的脚踝,挺身坐起,笑道,让我看看踢伤了哪里。
手指灵活解开绑在小腿上的细带,脱了妃离的一只鞋,浅麦色的手指沾染着尘土,检视掌中雪白秀丽的足。
亓官两个后摆腿踢开围上来来的男孩到了妃离身边时,两个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一站一立。
燕之声嬉皮笑脸揉捏妃离的一只脚,妃离叉腰的手摇摇欲坠,俏丽的面颊上染一抹轻红。
亓官唤了声,姐姐。
听到动静,燕之声抬头,看清来人的样子,淡如琉璃,与妃离的明丽艳放截然不类。妃子,他是——你改胃口,啃起嫩草了啊。他语气故意转折,招惹掌中女子。
燕之声,你不但花心还贱格,阿官是我弟弟,不是你想的猥琐。妃离使劲抽出自己的脚,刹时重心不稳,倒向地上坐着的人。腰上一紧,一只手臂牢牢扶住她,让她靠到自己身侧。亓官的身形清瘦,似未发育好,行动却异常敏捷。
燕之声玩味地看着相并而立的两个人,他好歹与妃离有过亲密关系,对这个女子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她是孤儿,并无父母,哪里又会冒出个弟弟来。
下个星期天我们球队的人去空灵山爬山,你跟我去吧,我陪你去空灵寺抽签。燕之声边说边站起来,弹掉球衣上的一点草屑,把你弟弟也叫上,我怕到时候跟人比赛的时候不能照顾你。
有女孩子羡慕的目光飘向面上红晕更深的妃离,N大的校草之一有主了。N大有个校园传说,如果哪个男生愿意陪某个女生去空灵寺抽签,证明他对那个女生一往情深。
且听风吟
春天的空灵寺,抽签的人特别多。
妃离拉着燕之声和亓官捏着签条挤到解签的地方看到水泄不通的善男信女,有些傻眼。她和亓官可以等,燕之声还要去参加爬山比赛,是不可能一直等的。她并不是不讲理的女子。燕之声跟别的女孩猫腻,她带阿官去揍他是暴烈的一面,许多时候她是温柔明理的,燕之声是她心底的柔软。
怎么办。妃离跳脚,燕之声安抚她,你和阿官在这里等着,我去比赛,完事后来这里会合。不等她答应,拉起她手掌,将折叠好的签条放进她柔软的掌中,轻轻合拢,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不许偷看,不然不灵验的哦。
妃离脸一红,跺脚推开他,小狗才偷看,去吧,去吧,我们等你。
燕之声松开手,临走前看一眼安静得似不存在的亓官,照顾好姐姐。说完,他转身跑开,阳光在他身后随风影铺展。
阿官,你说燕之声这签里是不是写的我的名字。妃离握着两张折叠好的签纸,眉眼中有一丝不确定。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亓官容色淡淡。
看了就不灵了。阿官,我很奇怪你写的谁的名字哦。妃离好奇地望向亓官指间的黄色签纸,你和我一样,没有……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平时没见你喜欢谁呀,你这情人签里会写谁的名字呢。
亓官将夹着的签纸团进掌心。阿官,你紧张什么,是不是瞒着姐姐喜欢了谁?妃离越发好奇心盛。她对他的身体反应太熟悉了,当年福利院里六岁的她每天照顾襁褓中的他,同吃同住,直到他十岁,她十六岁才分了床。
妃离眼珠一转,突然扑到亓官身上,伸手去抢他的签条。并没有费劲,便得了手。摊开手掌,三张折叠在一起的黄色签纸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
妃离一呆,咯咯笑出来,阿官,分不清了,怎么办。一张张拆开来看?可是,万一不灵了怎么办。她不笑了,发起愁来。
跟我来。亓官突然拉起她的手,走进一间无人的房间,四边墙上有许多木头架子,或许因年代深远或许因少人照拂打扫,架上的一只是形状古怪的瓶子看上去皆没有光泽。
亓官随便取下一只瓶子,姐姐,把签纸放进这瓶里,谁也取不出来,也不能偷看了。
妃离细看那瓶子,瓷色暗淡,整个瓶子上下一般粗细,只瓶口成喇叭状,签纸放进去,不打破瓶子是不能拿出来的。她接过那瓶子,上下翻看,摸到瓶底六边菱形图案,这个瓶子真古怪。
这是装什么的瓶子?她问。
听风瓶。
亓官的声音如风,清淡悠远。
听风?且听风吟。风尘三侠。阿官,我喜欢这个名字,就用它装签纸,等以后你我都结了婚,我们再打破这个瓶子看看灵验不灵验。妃离很兴奋。
装好签纸,两个人偷偷将听风瓶藏在挎包里,偷偷溜出空灵寺,去比赛地点找燕歌行。
他们离开后,空灵寺那间摆满瓶子的房间暗处有人发出一声叹息,要起风了。合着那声音,门边的一排听风瓶在木架上轻轻摇摆,发出细碎的丁冬声,一只瓶子掉下来,摔在地上,啪
的一声,碎了。
昨夜长风
姐姐,昨天偷你菜的人被我们养的狗咬了两个。我们的农场只损失了一些西红柿和茄子,都不是你喜欢吃的菜。我准备今天种草,你最喜欢在草地上打滚,说那样闻得到风的气息。你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呢,我们一起多经营一个农场,多养一条狗。
清淡的诉说似浅浅的水流干净温柔,屏风外听到的两名护士放轻了手脚,抄了病理监测数据悄悄退出了门。
青姐,他真的不是明星吗?我觉得他对着病人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比许多歌星的声音都要好听。
小千千,25床的病人在这间疗养院已经五年了,他每天都会来,和她说话,仿似她与他一直正常交流。
正常交流?青姐,25床病人不是患的自我封闭性重度抑郁症吗?这种病病人完全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精神世界里,就似聋子哑巴,对外界是不会有反应的呀。
唉,世间有许多人和事,无法改变,便无可留恋。病人可以封闭自己,不再有任何精神上的痛苦,清醒着的人反而比病人更难过。
青姐,你今天象个哲人哦。妃离,这个名字我好象在哪里看见过。啊,想起来了,我实习的那家疗养院有个姐姐讲给我听过一个八卦,五年前N市打黑,拔除最大的一个黑势力靠的是一个卧底,男的哦,做黑社会老大的情人哦,。那老大居然喜欢男人真变态。那个姐姐还说那个卧底本身就是个GAY,卧底难道不是要好人的吗?
你说了半天跟妃离有什么关系?
哦,那个姐姐给我看了网上一个八卦帖子,说那个卧底其实不是真的GAY,他有个叫妃离的爱人,那个……
好了,别扯远了,我们去下一个病人那里。
且听风吟 为你为你
当离别时歌如狂
流转四季 问你问你
南去何故北望
总是浮云游子的意
落日故人的情 最难忘
且听风吟 等你等你
暖一壶酒归故乡
无言天地 是你是你
回首暮色苍茫
仿佛青山埋的功名
流水会的知音 都共此时光
屏幕上陈楚生唱《且听风吟》,一只手按住遥控器,将画面定格在他的一个侧面,耳上有莹亮耳钉。
阿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躺在足球场的草地上,看着你渐渐走近,第一次闻到风的味道。原来风不是无色无形无味的。它有形状有色彩有味道,久了,入骨入腑。这些年我走过无数的地方,看过无数的风景,风的样子只有一种,那天你眼里的那浅浅琉璃色。
那天你也戴了耳钉,很小的钻石。N大知道这粒钻石代表什么的人恰有一个我。呵呵,真是奇怪你能瞒住妃子那么久。她就是个傻姑娘。
或者还有一个傻子。这个傻子不过是在那地下欢场见过你一次,便入了疯魔。他千方百计追着风的踪迹,天可怜见让他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妃离。
五年前你们的人捉了他大哥,你的身份暴光,你竟然是卧底。那个傻子明明知道你是害死他大哥燕歌行的罪魁祸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报仇。他远走天涯,以为离你远了就会渐渐忘记你。
可是,你已经不是一个有血肉的人,你是风,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风的气息。有风,哪怕远在天涯,唯觉思念入骨,生来不曾知晓有一个男人人会让另一个男人铭心刻骨地相思。
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我讲完那个傻子的故事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局。
那个傻姑娘有个听风瓶,宝贝似的给那个傻子保存。
哗啦,杯子砸向屏幕,破碎声惊心。
是你,你换了听风瓶里的签。
是我,我换了你的签。我对你下不了手,却对她下得了手。因为,那样的结果你将更痛苦。阿官,你知道妃子的签上写的谁的名字吗?
是你,亓官的名字。
那只按停控制器的手缓缓将一张泛黄的签纸放到亓官面前。
我的签纸上写着你的名字,你的签纸上写着妃子的名字,妃子的签纸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亓官,亓官,你爱着她,她也爱着你,原本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
是什么让你们彼此隔膜,我想泰戈尔该是最了解你们的人。
-----------有一次,我梦见我们彼此竟是陌生人,醒了后,才发现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你们这样的人,总是弄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看,我不过是将你签纸上的名字换成了我的名字,我大哥的仇就报了。我想,妃子在看到你我那两张签纸上的名字,心和灵魂跟着那听风瓶一起碎了吧。
还有个秘密要下次告诉你,听风瓶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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