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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情失足》第五章 从容是件华美的外衣
□ 醉玉如雪
2009-12-12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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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蓝雅知道郝新军在接电话,但是谁的电话卓蓝雅不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电话,因为,在郝新军将近二十多分钟的通话时间里,声音微弱的几乎如若游丝。
这样的情况卓蓝雅遇到过,但贼喊捉贼是这世上最愚蠢也是最徒劳的事,尽管卓蓝雅从前不是贼,但卓蓝雅的内心里有一块裹藏着秘密的神奇宝地,那是郝新军从未涉及的领域,那是飞鸟都没有企及到的地方。卓蓝雅只好让自己的警觉在睡意朦胧中一点一点地沉落。
顺其自然吧。
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卓蓝雅又睡着了。
卓蓝雅梦到自己和郝新军在一条长满了蒺藜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飞,偶尔,他们还彼此关照一下对方,卓蓝雅发现,自己的身上有翅膀,而郝新军没有,但郝新军也能飞。
一夜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早的,卓蓝雅一起来,就开始忙着做早饭,早饭归卓蓝雅,晚饭归郝新军,这早已在他们这个家里成为没有规定的规律。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世界没有因为卓蓝雅的一夜未归而有什么变化,家更没有因为郝新军的那个神秘电话而有什么改变。这就是卓蓝雅的生活。卓蓝雅将头一天在超市买的鲜奶热好,再将郝新军还没吃了的汉堡和火腿肠放到盘子里,一边看着那些东西在微波炉里烘烤,一边用已经清晰了的思维分析这每一天都在变化着的周遭,想着此时此刻,周倜的妻子说不定也在为周倜的早餐忙活着,卓蓝雅觉得这世界或是这人生真是滑稽又荒唐。
如果每一个家庭的日子都是这般,那每一个家庭的成员就不是什么可耻或是可笑的问题了,见怪不怪,或许,生活原本就是这样,这让卓蓝雅的心在吃早饭时,已经安然且从容。
收拾完房间,卓蓝雅看看时间还早,便决定步行上班,卓蓝雅每每心情很好且时间还来得及时,就徒步上班,尤其在春秋夏季,看着与城市一同呼吸并生长着的绿色植物,在一荣一枯中所展现出的蓬勃生命,卓蓝雅就能看到很多与自己有关的希望,尤其是那些大叶梧桐,卓蓝雅总是觉得,那叶子里,那经脉中,那风中摇曳的风情里,总有着数不清又道不尽的相恋和相思。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卓蓝雅才能感受到生活乃至生命的美好。
路上的行人很多,匆匆忙忙,还和头一天晚上下班时一样,或的和头一天早晨上班时一样,反正,这样的场景卓蓝雅太熟悉了。行人、车流、噪音和自己的胡思乱想。抬头望去,梧桐树上已经长满了嫩绿的苞芽,周遭的一切已经被沁绿围拥在一片昂然生机里。
卓蓝雅仿佛在那些生命中看到了自己。
可是,生命和生命是不同的,有的生命是快乐的,而有的生命却是不幸的,卓蓝雅说不清自己的生命是快乐的还是不幸的,因为,总有人羡慕卓蓝雅,说他的丈夫好,说她的女儿乖,可只有卓蓝雅自己知道,丈夫并不好,女儿也并不乖。可这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这和卓蓝雅与周倜厮混在一起的那夜一样,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生命的真相,有时像一张被揉皱的烂纸,看不清原来的痕迹和脉络,哪怕那上面有精彩的文字和美丽的图画。
卓蓝雅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惊异地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张英先来了,不仅先来了,还在擦地,张英擦的很细心也很卖力气,看上去,身上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
女人确实需要男人。
卓蓝雅看着张英如此想,这样的女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她对已经逝去的丈夫忠贞不渝,现在看来,不过与凡妇女子一路货色。
泛贱。
卓蓝雅乜斜了张英一眼,心里有几分厌烦。这种女人,最让女人瞧不起,把男人当树,却宁愿自己为藤。藤缠了树才有的活,没了树也就没了生路。
卓蓝雅权当对张英的行为没发现也没看见,然后,将皮包放到靠墙角的柜子里,回身从盆架上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好歹,这张英有了新生活,也是一件好事。
“我都擦完了。”是张英的声音。平和而淡定。这声音若在两年前,卓蓝雅会随口应和一声,但这会儿不同,她张英什么时候主动和卓蓝雅说过话,卓蓝雅觉得张英的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远古的时空中,积郁了很久的慨叹并带着一股幽幽的有些潮湿的语气从卓蓝雅的脊梁后面慢慢袭来。
卓蓝雅怔住了。
这无疑比头一天瘦鼠告诉卓蓝雅看到张英和一个胖男人从“天府大酒店”里出来一样的让卓蓝雅感到惊异,卓蓝雅觉得和张英在沉默中合作易或叫对峙已经不是两年而是两辈子,很多时候,卓蓝雅都想好好地问问张英,和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也要这般,但卓蓝雅没问,卓蓝雅知道,这样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张英在自己家人面前绝对不能像在卓蓝雅面前那般,但凡张英如若真的如此,那她张英必定是世上最令人痛恨之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尽管张英未必因此而得到什么快乐,卓蓝雅也不见得就真有什么痛苦,只是这世上的很多事,说时容易,真正的那份难耐,不置身于其中,很难解得其中滋味。
难怪人们都说为人妻者,丈夫就是天堂,看来,改变女人一生的真不是命运,而是男人。
等着你的天堂吧,哪个女人胆敢对那个直接影响自己未来的男人寄予过高的期望,那就等着日后的苦日子吧,卓蓝雅看着张英突然这样想,但卓蓝雅不能把这个道理说给张英,如果说了,不但等于在告诉张英自己的不幸福还有拆桥破婚的嫌疑。
幸福不过是件每时每刻都必须穿在身上给别人看的外衣,尽管你自己知道外衣的内里爬满了虱子,但你得以周正和端庄示人。这是每一个需要面子的人所必须遵守的规则,这规则里有着一个非常实际又实惠的道理,那就是,每一件幸福的外衣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而不是靠别人凭空施舍的。
张英开始要面子了,卓蓝雅却不想给她面子。
卓蓝雅像没听见般地继续擦桌子,既然没谁也没什么规定桌子不许擦两遍,卓蓝雅就要做自己想做和喜欢做的事。
如果所有的婚姻都注定是一种结局,人们还痴迷地索要婚姻干吗?看着与两天前判若天和地的张英,卓蓝雅突然希冀一场爱情。
轰轰烈烈、又浪漫温馨的爱情。
不是和周倜的爱情,卓蓝雅觉得和周倜之间好象没有爱情。因为他们从不谈情也不说爱。
怎么都是活着,不改变自己,就只能等着风水轮流转地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从前的张英。
卓蓝雅不愿意。
卓蓝雅不想让自己不明不白地走下坡路,女人外在的美需要那些美丽的饰品装饰,内在的美则需要爱情的补给和滋润,这是每个女人在还没成为女人那天起就已经懂得的道理。卓蓝雅决定取消往婆婆家打电话的念头,女儿在哪都能长大,女儿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毕竟没有未来与自己在一起的日子多。
可眼前的张英实在烦人,本以为她会以从前的方式了却今生,没想到,这会儿一个男人就让她浑身的血脉疏通了、流畅了,这让卓蓝雅猝不及防的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以前对张英的同情也好,怜悯也罢,这一刻都被张英难以掩饰的快乐给掠耗的不剩一丝一豪了。
这真是我方唱罢,你却登场。
还是瘦鼠好,瘦鼠在这个时候若能亲眼看看张英的德行,那张刻薄的嘴里不立刻飞出几十把刀子般的语言也得让流言蜚语的唾沫星子变成张英满脸的雀斑。可是,直到十点,瘦鼠也没过来。
姚晶莹说瘦鼠的胃在疼,据说还疼的很厉害,卓蓝雅过去看过,瘦鼠弓着腰,双手捂着一个热水杯,一边嗤牙咧嘴地与疼痛做斗争一边关切地探询着张英的情况。
一定是昨天闹腾的太欢了,不然,瘦鼠不会如此狼狈。人的得失都是有定数的,纵使瘦鼠再懂,关键时刻无法把握也是常理。
看着瘦鼠的脸,皮肉紧包在骨头上的沧桑,卓蓝雅突然觉得,无论什么样的人生都要好好地善待,一个人,从纯洁健康的坠地婴儿,再咿呀蹒跚到含苞待放,再在似懂非懂,逐样领略人生所有该来必来的凄风苦雨,酸甜苦辣中领悟人生之真谛,多么不容易的人生。
怎么能不爱惜。
可是,大多数的时间里,人们想着的又是为什么要活着,尤其是女人,为了爱情?可又有几人终成眷属。如果为了金钱?有钱还醉生梦死的人又该怎样解释?
卓蓝雅看着痛苦中的瘦鼠,心中很是同情,想人生这又是何必呢,别人的事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可是,卓蓝雅看着瘦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瘦鼠是怎么发现张英的呢,那么早,他瘦鼠在大酒店的门口干什么呢,卓蓝雅突然惊觉,是不是瘦鼠也在那天晚上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卓蓝雅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地问问瘦鼠发现张英的全部经过。
卓蓝雅看了一眼离中午还差老远就开始描眉画眼的姚晶莹,想她那皮包里走哪带哪的避孕套,不禁打了个冷战。几个半死不活的人算是一堆臭到一块的臭虫。这样也好,谁都不必嫌谁臭,谁也不必嫌谁丑。
“——德行!”卓蓝雅小声地带着一点笑容地把他们这几只臭虫都能听懂的对瘦鼠的亲切关怀,扔给瘦鼠,转身便离开了。
现在的女人真可怕,像姚晶莹那般,再美的风景也暗藏着不可告人的杀机。
现在的男人更可怕,什么糟糠之妻,什么儿女情长,都是嘴里有心里没有的骗人套话。
还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好,一切回归到原始状态,省得几家欢乐几家愁。
卓蓝雅回到办公室,还没等坐下,手机便响了,是周倜打来的,两只蝴蝶的音乐在没有歌词的单调中,颤动着不知深浅的旋律在卓蓝雅说不上是惊还是喜的冷静里,一遍又有一遍地重复着。
卓蓝雅发现自己,面对周倜的电话,竟不爱接。
“昨晚睡的怎样?”周倜神清气爽的声音总是那么富于磁性。
“那还用问。”想到头一天晚上连饭都没吃就躺下睡觉,卓蓝雅的语气里立刻带出不屑的醋意,尽管这醋意来的没由头,但卓蓝雅只能这样,在卓蓝雅的潜意识里,那顿没能与周倜一起吃的早饭,跟没吃的晚饭有着某些不可理解的关联。
但卓蓝雅不能说。
言多必失,何况与周倜通电话还不仅仅是言多的问题。
卓蓝雅发现自己越来越嘴不对心。都说男人是撒谎大王,卓蓝雅觉得,女人才是撒谎天才。撒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把与自己无干系的事说的有条有理,还得前后合牙、天衣无缝,这很难。
“我睡了整整一晚上,早晨都起来晚了!”周倜近乎撒娇般的话语里依然带着神清气爽的惬意。
卓蓝雅没有回答,卓蓝雅想继续撒谎说自己也睡了整整一夜,可周倜这过分渲染的双关语让卓蓝雅接受不了。
卓蓝雅明白,周倜这么说是要表白他对卓蓝雅头一天晚上的表现很满意,但卓蓝雅并不需要周倜用语言直白或是间接地说出来。
卓蓝雅用鼻音轻轻地在有意或无意间冲着电话哼了一声。
“哪不舒服吗?”见卓蓝雅没有回答周倜急问:“他为难你了吗?”
已经完全完成了养精蓄锐的周倜用一种只有两情相悦时才会有的温柔对卓蓝雅说。
这语气,卓蓝雅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父亲对女儿疼爱又怜惜的爱护,那是一个任何时候都可以相依相靠的只有男人才会拥有的旷达又柔情蜜意的关怀,那份温情里,可以容纳一个女人的整个身躯和心灵。可是,有着如此温情和胸怀的人,在那天早晨为什么就那么冰冷残酷呢。
“没什么,只是在班上没事可做觉得无聊。”卓蓝雅将无聊两个字说得很重,卓蓝雅突然想结束和周倜的通话,卓蓝雅想用这样的话来排解对张英一反常态后的厌恶。
可是,卓蓝雅却惊异地发现张英正非常有兴致地听着自己和周倜的通话。
女人真是贱的够可以,刚刚有了男人,腰杆子就立刻硬朗起来了。卓蓝雅不屑地冲着门口那个角柜实则是冲着张英翻楞了一下眼皮道:“别说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卓蓝雅说完,也不管周倜还要对自己关切什么,便将手机关掉了。卓蓝雅觉得在这样一种尴尬境地中与周倜通着如此情意绵绵的话,如唱戏那般的不自然。卓蓝雅还不是演员,卓蓝雅无法投入。
真是野草没烧净,春风吹更生。
“——谁呀?”是张英的声音。
卓蓝雅愣住了,敢情太阳还真在夜间带着鬼火冒出来了。张英的声音和周倜的声音一样,听起来亲切,但却不真实,卓蓝雅看了一眼张英还歪着的头以及必须要等到答案的神态,知道张英在关心着自己,这是世界上最蹊跷的事。
“我家老郝啊!——妮妮他爸。”卓蓝雅毫不犹豫地将眼珠瞪怔的比玻璃球还圆。
张英“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听起来略有所思。
这一声“哦”带着些须的将信将疑。
这一声“哦”让卓蓝雅细细品,觉得不酸不甜不辣也不咸。
张英又恢复原形了,只怕以后的张英只与从前的张英有过而绝无不及。
“什么东西!”卓蓝雅微笑着看着张英在心里暗暗地骂道。
这种女人就适合没了丈夫的一个人干靠,给她点阳光她就灿烂得仿佛名花有主了一百年似的。
“德行!”卓蓝雅又在心里补骂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呢?让我也来听听。”是姚晶莹。这姚晶莹不怪瘦鼠那般干枯细瘦的人都看不上,单就姚晶莹这张讨人嫌的嘴和让人生厌的性格就着实让那些与她有过零距离接触的人受不了。
卓蓝雅斜瞪了姚晶莹一眼,算是对姚晶莹这句话的回答。
姚晶莹有个长处,很多时候,你就是因为对她不满而将眼睛瞪瞎了,她不但不问为什么,还会关心你的眼睛怎么了。
“晚上我去天府大酒店。”姚晶莹的话音还没落,卓蓝雅和张英立时怔住了。看来,卓蓝雅对姚晶莹的态度没起丝毫作用。
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在这座二层小楼里的每个人都该知道,这“天府大酒店”的名字,这个时候在张英的面前说出来会是什么结果。
“——到天府大酒店里住?”张英突然问。
看来,瘦鼠所说的话完全是真的。
“我哪能到那住,是去喝酒,跟网友见个面。”姚晶莹毫不避讳。卓蓝雅不明白,姚晶莹说个人隐私时,总是这么直截了当,这一点,在这座二层小楼里很多人都已达成共识,姚晶莹不过是用此方式来向人们证实离了婚的她还依然活的滋润且洒脱。
卓蓝雅说不出姚晶莹这样的表达方式对还是不对,卓蓝雅只是觉得窗外的阳光正温暖地透过玻璃窗,将明快的蕴热完完全全地照射到姚晶莹的脸上,卓蓝雅发现姚晶莹水嫩的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从容而健康地绽放着富于弹性的光芒。这哪里是个离婚已经半年多的女人,这分明是春风满面,正被爱情滋润和浸养才会拥有的年轻少妇。
女人最了解女人,只有女人才可以从女人身上看到这玄妙的秘密天机。
卓蓝雅忽然发觉,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习惯于盯住人的某一点而忽视了那个人还有某些个点。比如,姚晶莹的婚姻,这是很多人都习惯关注的;比如,姚晶莹的皮肤,这又是很多人都经常要忽略的。
难道婚姻这道樊篱,一旦逃离,就立刻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那么,婚姻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自己这个身在其中已经十多年的人都不明白,那么,几千年来人类生生不息所寻所求的爱情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呢?如果有,还要婚姻如何,如果没有,又要婚姻做何。
卓蓝雅觉得自己的思维,如同一只鸟,带着所有的不解和困惑,在张英和姚晶莹的面前,无视任何地飞翔。
朦朦胧胧之间,卓蓝雅感觉到天际渺茫,仿佛有爱情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卓蓝雅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自己得到了爱情,那必定是林青所给予自己的。而能给予自己爱情的,也只能是林青。可是,卓蓝雅不知道林青在哪,卓蓝雅只好给周倜打电话。
是在姚晶莹离开的时候,在张英不在眼前的时候。
原来,这世上,某些人是可以代替某些人的,尽管某些爱情不能代替某些爱情。但在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时,卓蓝雅只能这样。
作者签名: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