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梦如诗-个人文章】
憨土豆 第一章 天下父母爱儿女
□ 梦如诗
2010-01-17 21:37
收藏:0
回复:0
点击:4174
你曾是吞噬的沙漠,
只会用滚滚的黄沙,
掩埋我汗水的小河。
你曾是蓬莱的仙境,
只会用摘不到的甜果,
安慰我难熬的饥饿。
你曾是庙里的神佛,
只会用漂亮的语言,
骗取我虔诚的香火。
你曾是轻佻的妓女,
昨天刚把我紧紧的拥抱,
今天就将我无情的冷落。
______________黄宗信《致生活》
第一章 天下父母爱儿女
一九七三年秋,全国农业学大寨如火如荼。
赵家沟的男女老少们在大梁山热火朝天的平田整地。
赵家沟是一个有百十来户人家的村庄,坐落在深深的大梁山下。这里十年九旱,靠天吃饭。交通靠走,通信靠吼,治安靠狗。家家门不上锁,夜不闭户,就是一个字——穷。
太阳已从西山沟落了下去,夜幕徐徐降临,野地里觅食的鸟儿,早已飞到了巢窝。在大梁山平田整地的人们还在你追我赶,干劲冲天。
王富贵老人心里非常着急,他怎么也等不到队长下令收工。他掏出烟袋,慢慢地装了一锅旱烟,把那酸草放在火石上,用那个小小地半圆形铁环在火石上敲打了几下,火石喷放出暗然的火花,把那酸草渐渐燃烧起来。他把火种放在烟锅上,猛吸了几口,长出了一口气,那心中的焦急伴着呛人的烟雾,从口里吐了出来,随着那轻轻的西北风,悠悠飘去。他的表情看上去舒坦多了。
不多时会,麻队长终于下令收工了。王富贵老人赶忙把烟锅在鞋底上一磕,卷起烟袋向裤腰带上一戳,边收拾边拿起铁锹,急冲冲地就往家里赶。在他的后面,那些男女老少们,用那五音不全的腔调高唱着:“学大寨,赶大寨,大寨的红旗迎风摆……”响彻山谷,冲向山巅,飘向夜空。
王富贵老人回到家里,急急忙忙地从柜盖上取了一个装下白酒的玻璃瓶,用清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拿到一个能装五斤油的小坛子跟前,把油溜子放在瓶口上,颤颤微微地打开坛盖,用那鸡蛋大小的油葫芦,小心奕奕地把瓶子灌满。他那像松枝一样粗糙的手指在瓶口上摸了一圈,然后放在嘴里唆了几下,又把油溜子放在嘴边,伸出那好久没有沾油的舌头,舔了几下,香的拌着嘴,发出吱吱的声音。他拧紧瓶盖,盖好坛子,把那瓶油悄悄地放在房间的隐蔽处,准备办一件大事。
老伴把晚饭做熟了。王富贵老人狼吞虎咽地抛了三碗饭,趁老伴不注意,偷偷地拿上那一瓶油,向麻队长家里走去。
麻队长四十岁开外的样子,鼠脑猴腮,一米六五的身体有点微胖,那三角眼在看人的时候轱辘轱辘地转着。他很会来事。年轻时就有个外号,人们都把他叫“麻老鼠”。自从当了队长之后,这个外号再也没人敢叫了。他已经当了四五年的队长了,搞生产确实还是有一手的。
王富贵老人为人憨厚耿直,做事很有分寸。他对麻队长也很尊重。知道队长的权威,也知道他的为人。
王富贵老人走到麻队长家门前,把那个油瓶紧紧地揣在怀里,恐怕别人看见。
他轻轻地走到院里,为了提前打个张声,干咳了两下。便叫道:“队长在家吗?”
队长的妻子闻声出门,见王富贵老人进来了,热情地招呼道:“噢,是王叔,快进屋去。”
王富贵老人微微地笑着,进了麻队长的家门。
麻队长刚刚吃过饭,躺在炕上闭目养神。见王富贵老人进来,便起身招呼道:“王叔来了,快坐。”
王富贵老人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赶忙从怀里取出那个油瓶,慌慌张张地放在麻队长的桌子下面,又把那帘布往好拉了拉,说道:“这点油你吃去,是纯胡油的。”说罢便跨在了炕沿边坐了下来。
麻队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王叔你这是干什么?”
王富贵老人笑着说:“我家里人少,够吃的。”说着掏出烟袋,吃起烟来。
麻队长见王富贵老人有些不安的样子,就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叔有什么事吗?“
王富贵老人吸了口烟,两眼心诚地盯着麻队长,略带微笑地说:“我准备给土豆结婚,这还要靠你帮忙。时间定在这一月的农历十六,也就是说还有三天了。我要请假准备一下,还得叫几个人帮忙。娶亲时还得用生产队的几头毛驴。”
麻队长听了这话,满口答应地说:“帮忙人你看合适的尽管叫,其他的我安排就是了。”
王富贵老人连忙说:“这就太感谢了,这就太感谢了。”说着起身告辞。
麻队长也从炕上下来,把王富贵老人送出了院门。
王富贵老人从麻队长家里出来,已是漫天的星星了。
老人今年快花甲的人了,现在要给儿子土豆结婚,队长同意了,他当然非常的高兴,走在路上嘴里还哼着小曲,兴致勃勃地小跑似的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老伴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他趁着老伴没有发现自己,悄悄地走到身边,紧紧地把她从后腰抱住,这一抱可把老伴吓坏了。
老伴回头一看是老头子,有些生气的骂道:“你这个老鬼,神经病了。把我差点吓死。”
王富贵老人松开双手,像个老顽童似的嘿嘿地笑着,便开玩笑的说:“怕什么呢,这样老了,谁还会看上你呢?”
“去你的吧,老不正经。”老伴没有好声气的回道。
“好,给你说正经的。我去队长家了,把娃结婚的事情说好了。”王富贵老人说着那高兴劲还在脸上荡漾着。
老伴一听,也高兴极了。那双苦得拳曲的手相互搓着。对老头子说:“那太好了,我们还得赶紧准备。”老俩口忙忙碌碌地收拾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王富贵老人赶在出工前就请来几个帮忙人。男的杀猪,女的擀面。他把那头去年就开始喂的大黑猪从圈里赶了出来。四个男人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头大黑猪绑了起来,压在两个小饭桌拼起的刑场上。张二挽起双袖,拿着闪闪发亮的屠刀,一腿压在猪的脖子上,左手摸着刀口,右手紧握刀炳,向刀口猛力刺去。顿时一股鲜血从刀口涌了出来,那头大黑猪拼命的挣扎,在撕心裂肺地吼叫声中闭上了眼睛,结束了它的生命。
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那头大黑猪被张二大分八件,放在箩筐里,就连肠肚也弄得干干净净地挂在了小茅屋的梁上。
张二是村里有名的屠户,人们讽喻地说他是三国时张飞的后代。每年腊月他给村里杀猪可挣百十来个尾巴,作为他的酬劳。今天王大妈让他把猪尾巴鏇大点,拿去让家里人多吃些。张二一高兴,尽猪的屁股鏇了个尾巴,都把那生殖器鏇上了。
刘三开玩笑地说:“老张啊,老鼠尾巴肿了能有多粗,你把这玩艺弄上能吃吗?”
张二也笑着回道:“虽然不能食,弃之却可惜啊。带回去让猫吃吧,也不枉在我张屠户家做畜生。”
惹得大家捧腹大笑起来。
农村杀了猪是要请人吃饭的。
中午收工回来,队里的领导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被王富贵老人请到了家。
王大妈把那香喷喷地黄米糁饭和白萝卜烩好的猪肉片端了上来,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头上冒着热汗。
常言道:菜是驮饭的驴。有好菜饭就吃得多,对一年吃不了几次肉的这些人们,见了今天的烩肉片大家都鼓着肚子吃着。麻队长腰都吃直了,一声声的打着饱嗝。张副队长已经吃得肚皮都鼓圆了,还硬撑着挤了几口。总是谁也舍不得把碗从手中放了下来。再看那些女人们,有的在厨房里干脆站着吃,有的还端着碗走在院子里,边吃边转着,都试图让肠胃直立起来,多吃几口。
王大妈的这一顿饭,把大家都吃得肠胃里油火火的。那些男人们一圈一圈的用手抚摸着肚皮,个个精神抖擞地去出工了。
麻队长这顿饭吃的确实有点太多,干起活来总觉得弯不下身子,肚皮挺着大腿,肠胃顶着胸腔,难受的他在工地上转来转去,只是指挥着别人干活。
队长在了,副队长就没有机会去偷懒了,只是在弯着腰去平他的地。不一会儿,他的肚子疼了起来,那烩肉加黄米糁饭在肠胃里折腾个不停,弄得他上吐下泻,竞往哪个山梁后面跑了几次。
这实在怪不了俩位队长,只能怪太贫穷,见好吃的人们都想多吃几口,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富贵老人送走吃饭的人后,和王大妈忙的收拾着。叫来的那几个女人在擀着面。由于吃的太饱,这些女人擀起面来非常吃力,竟弯不下腰来。一个村子里人要吃的,让她们好好地得擀两天的。
刘嫂是村里茶饭最好的女人,谁家过事情她都是掌勺,所有来帮忙的女人都由她吆喝着。只要她在场,那些女人们干起活来头头是道,干净利落。她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打扮得非常精干。粗米淡饭吃得她稍微有点偏胖,但却不失中年妇女的风韵。在这赵家沟也算得上个响当当的人物。
王大妈忙里忙外,找这找那,累得快喘不过气来。她不时的唠叨着老头子,干什么都没有个头绪。还不时的去门口张望,看土豆快回来了没有。
王大妈家里有四口人,老俩口和俩个儿子。土豆是老大,在西藏当兵。豆豆是老二,还在学校读书。这回是土豆请假来结婚的。儿子自从当兵一去,几年都没有回家,王大妈当然心急的不得了。
土豆向部队申请结婚,部队批准了。他请了假急忙就往家里赶。他从哨所要步行一天的路才能到连队。再从连队搭车到团部所在地的车站,这就得三天时间。从地方车站坐班车到云峰县城,还得两天时间,从县城坐车中途下车还得步行回家。土豆一路得六天时间才能回到家里。土豆来电报说走开了,王大妈已经等了好几天了,还不见儿子的影子,急得她稍一有空,就向门口跑去,张望着那条绵延的小路。
王富贵老人也是安不下心来,他虽然嘴里说着不让老伴再跑出去看的,但自己却也等得发急,不一会儿就往门口跑,看着有没有儿子的影子。
老俩口都焦急地等待着。那些帮忙的女人问这问那,把王大妈问得更加着急了。心一忙乱,干起活来就不听使唤,嘴里只能唠叨老头子了。(待续)
作者签名: 梦如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