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大侠以其独有的遁地之术,带着昏迷的米妃离往豆花村方向逃去。空留碧落一行人在这漫漫黄沙之中。狂风卷着黄沙呼呼而过,割的人脸有些微微的疼。夜色一语不发的看着竹辉,碧落隐约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便解了姬无玉的穴道,两人分别扶起祁肇、断弦默默离开。
“竹辉,你如此隔岸观火,意欲何为?”夜色终于无法忍受竹辉刚才的袖手旁观之举,抢先发难。
“夜色,这么多年没见,你除了琉璃掌的更加深厚,其它的丝毫未变。”
“你不会是特地跑到这里来叙旧的吧。莫非六圣也要来搅这趟浑水?”
察觉出夜色的戒备,竹辉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人生若只是初见……这岂非我等可以置身事外的。三王都因此而重出江湖,七玄想必也开始行动,六圣怎么能不闻不问呢。”
“那你方才为何眼睁睁看着,不出手相助。”
“米妃离,杀不得。”
况且,她,可能还在……竹辉想起那张字条,那熟悉的笔迹他忘不了。
“扑棱、扑棱”一只白鸽飞进了一座古朴的庭院中。只见一中年美妇信手抓起那只鸽子,解下鸽子腿上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人三日内必到”。那美妇轻扯嘴角,扬手放了那只信鸽。鸽子在庭院中飞了一圈,落在了一块匾上,上面有三个鎏金的大字——豆花庄。
世人皆知豆花村乃是第一世外桃源,在那里不管你是贩夫走卒、剑客大侠,还是奸佞恶徒,只要一进入豆花村的地界,便前尘旧事一笔勾销,遵循豆花村内的规矩,重新做人。若要有人在此地滋事,或者打着隐居豆花村的幌子,行大奸大恶之事,那么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死。据传闻,连朝廷都给这豆花庄的主人三分薄面,不敢轻易踏足此地。
这豆花村的建立者便是这豆花庄的庄主,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就算有村民有事找他,他也是隔着屏风,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从身形穿戴上看,是个中年妇人。有江湖传言,豆花庄的主人正是当年的七玄之一,因厌倦江湖纷争而携家眷归隐,建造了这个美好的地方,给人再活一遍的机会。
三日后,风尘仆仆的硕鼠背着陷入昏迷的米妃离赶至豆花庄,唯恐碧落等人追赶,硕鼠三日来连夜赶路,不眠不休,终于以最快速度达到豆花庄。他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刚要抬手拉动门上的铜环,大门竟自内打开,一青衣小仆冲着硕鼠作了揖,正色道,“小的海石,奉敝主人之命,特在此迎接硕鼠大侠及米妃离姑娘。主人尚有些私事未处理完,请大侠先用些酒菜,再稍作休息,待主人忙完自会传唤。大侠这边请,主人已经为两位准备好厢房,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大侠知会小人。”
踏进豆花庄的大门,硕鼠提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他连忙拱了拱手,豪爽地回道:“小哥客气了。请先行代在下谢过豆花庄主人。”
“好说,大侠请。”
豆花庄内一隐藏密室中,昏暗的烛光映着三条人影。只见刚才庭院内的中年美妇摘下脸上的镶金面具,沉声道,“你可回来了,这回不在庄里多住几天了?”
“呵呵,外面的事忙着呢?这不,刚被国师江月派去打探三王六圣七玄的动向呢。”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并隐约伴着几声猫叫,“哎呀,傻小子,你是不是饿了?再忍忍,我们就去吃东西。”
此女话音刚落,密室内就响起一声冷哼,“明明就是七玄之一,偏偏爱在外头装蒜,雁字姐姐,你堂堂六圣,且三王雨后看花之姐,要给这个臭丫头做牛做马到什么时候!”
“喂喂,你留点口德好不?人家可是在办正事。”
“正事?!”女子的声音明显透着不屑,“我说,豆花庄主人,放着好好的庄园丢给别人打理,自己偏偏出去疯跑闹事。你那么喜欢折腾,干脆豆花庄重出江湖算了。”
“什么叫疯跑闹事?洁生,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看你去了趟突厥,都快变成蛮夷了。啧啧,还穿着蛮夷的衣服就跑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受虐小妾,跑到我豆花村来寻求庇护呢。”
“你……”
“好了!”雁字云笺无奈的截住了洁生的话,若任由这两个丫头吵下去,恐怕三天三夜都不能消停,“你们俩一见面就吵,吵得我头都大了。洁生,突厥那边情势如何?”
洁生瞥了眼冲她吐舌头的海蓝,正色道:“西突厥可汗寒鸦果然对我天朝疆土虎视眈眈,他们已经排出色母族第一杀手彩云飞暗中协助朝中内应,以铲除异己为他们横扫中原铺平道路。”
洁生顿了顿,皱着眉继续说道:“这朝中内应正是江月国师的死对头——当朝宰相徐博达。”
“什么!”雁字云笺一惊。
“还有。”海蓝此刻敛住方才玩闹的情绪,眉头紧缩着说道,“黑水宫已经知道旱魃之女的存在了。听闻雨后大哥已经与黑水宫主寒水月沙交过手。米妃离就是不巧因此身中剧毒,却意外的激发出她旱魃之体的特质,蜕变为真正的炎之女。豆花村已经开始变得不安全了。”
“哼哼,其实豆花村变安全也很简单呀。”看着海蓝为难,洁生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将三界禁行旗往外面一插,谁敢进来呀。”
“你还有完没完,在谈正事还要吵。”
“我是觉得你无聊!找人界露棱打探事情,你亮出冥尊的令牌,事半功倍,偏偏要大费周章的找坐听去和她下劳什子棋,简直浪费时间。”
“哼,我是怕世人知道,七玄中豆花庄主人与冥尊实为一人,又如此年轻有为,对我崇拜有佳,某个小鼻子小眼的嫉妒的吃不好,睡不着……”
“你说谁小鼻子小眼。”
“哼,我说你了?不打自招。”说着,海蓝示威的冲着洁生做了个大鬼脸。
“死丫头,我管你是七玄还是冥尊,我现在非要好好的教训你。”说着就要拔出腰间的半月弯刀。
说时迟那时快,雁字云笺在洁生拔刀之时,一把抓住洁生的手,反向使力将拔出一半的弯刀推回鞘中,并封锁洁生的所有攻势,将其与海蓝隔开。
“不要闹了。”雁字云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两个丫头不知道是不是感情太好,从小到大,吵了和,和了吵,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孰不知却常引得周遭之人提心吊胆,生怕两人在争吵间,泄露了豆花庄的机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海蓝说的不无道理,黑水宫乃邪宫,武功阴毒的很,她们可不会买我们豆花庄的帐。”
“那怎么办,不能坐以待毙呀。”海蓝将已经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傻小子往上抱了抱,接过雁字云笺的话,慢慢踱着步说道,“黑水宫欲抓走米妃离,而除之,就已经表明立场了。她们是同宰相徐博达勾结在一起的。而且仙界探子趋向密报,速来行军打仗作为蛮横暴力,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的鬼火将军江南及其军师胡童也都被西突厥寒鸦可汗招揽,我朝除了三余堂居士姬发老将军之外,没有人能和他们抗衡。”
“姬老将军归隐多时了,如何劝其重新披甲上阵?”洁生说出疑虑。
“空灵姐姐和寻梦将军去劝啦……”
“好哇,你这个奸诈小人,亏了空灵姐姐一直以为拿你当亲妹妹般对待,你竟然暗算她。”洁生恍然大悟的挑挑眉。
“我……哪有,没有的哦。”海蓝反驳的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没有?那为什么雨后大哥刚去突厥,子扬王妃的人皮面具就当众脱落,你分明就是想捅出当年代嫁之事,逼空灵姐姐现身。你也不知道想想子扬王妃的处境,万一寒鸦可汗震怒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空灵姐姐岂不后悔半生。”
“我是调查好寒鸦可汗对子扬王妃一往情深,才出此对策的,不然空灵姐姐总是躲在白马寺也不是事呀。”
“切,还说你没暗算人家,不打自招。”
惟恐这两个丫头又吵起来,雁字云笺连忙插话,“海蓝,硕鼠已经带着米妃离来到庄里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我?不要了吧,庄主现在是你,雁字姐姐。我马上就要走了,还有些事要打探,嘿嘿……”说着就准备开溜。
“等等……”洁生一个健步堵住海蓝的去路,“你总不能让雁字姐姐就这样一直假扮你吧。你都逃避庄主职责这么多年了,弄得雁字姐姐和雨后大哥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你也太自私了吧。”
“洁生,别这样说。在世人眼中,雁字云笺,已经死于黑水宫主寒水月沙之手,若非老庄主倾尽全力相救,我怎会残喘至今。雨后因为我转入杀道,不敢相认,是怕他质疑自己的选择,精神承受不了呀。”
“雁字姐姐。”海蓝顿时觉得有些惭愧,停住脚步,“无论怎样,我尊重你的选择。洁生说的对,我把什么都推给你,自己跑出去玩,确实……”
“傻孩子。”雁字云笺轻环海蓝的肩,柔声说道,“你们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好孩子,豆花庄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也只能做这点事来报答了。”
“雁字姐姐,千万别这么说,让六圣之一的你来假扮我,确实是委屈你了,不过我……”
“我知道,海蓝,我明白你,六圣只是虚名罢了,就像你继承了你父母冥尊和七玄的称号,不也没当回事。世事无常,就像谁能料到这豆花庄其实是七玄之一的花其言与冥尊散步爱的见证。这江湖,有多少秘密,多添我这桩又有什么稀奇呢!我一会就去见见硕鼠大侠,海蓝你还有什么交待吗?”
“嘿嘿,没什么了,一切交由雁字姐姐定夺。木水从传说客栈探得消息,那个连破借借十二道毒阵的郎中亓官,竟然是那里的人。我怀疑,他的师父,可能是那几个传说中的老怪物。”
“我看靠谱,要不要我去查查。”洁生冲着海蓝挤挤眼。
雁字云笺看了心中好笑,这俩丫头,又和好了。
“还是别去了,都说和那几个老怪物沾上关系准没好事。你还是继续去盯突厥那边的动态吧。”
“行,那我明早就回去继续监视。”
“哎,注意安全哦,我可不想去突厥给你收尸。”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等着看你真实身份曝光怎么和空灵姐姐解释。”
“哼!彼此彼此!”
雁字云笺揉了揉太阳穴,哎,刚和好,又开始了……
豆花庄前厅,硕鼠已经酒足饭饱,也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坐着等待豆花庄主人。不一会儿从内室走出一妇人,戴着镶金面具,粗哑低沉的嗓音歉然说道:“硕鼠大侠久等了,本座深感愧疚。”
“哪里的话,庄主事务繁忙,是在下唐突了。”
两个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便单刀直入谈论问题重点。雁字云笺将米妃离的处境向硕鼠言明。硕鼠知道米妃离被碧落等正道人士所不容,却不知其竟然也被邪派众人紧紧盯上。竹辉亦然出现,想必六圣都清楚的意识到,能克制黑水宫主水灵体的不二人选就是天赋火灵体的米妃离,若竹辉与三王解释清楚,那碧落他们断不会对米妃离进行追杀。当前最需防备的,恐怕就是黑水宫主寒水月沙。而且,米妃离刚刚蜕变,还不能掌控自己的力量,在她自我调整,习得掌握自身能力的这段时间,恐怕也会横生出些事端,应该早做防范。朝堂方面,因为兹事体大雁字云笺也没有同硕鼠多说,两人达成共识,合力保护米妃离安全。
海蓝离开豆花庄,赶往丹鼎派与碧落等人汇合,恰巧遇寻找夜色返回的段小千。原来,当初国师江月分派段小千与姬无玉一同寻找夜色行踪,谁知段小千心疼无玉大病初愈,不宜奔波劳顿,便安排她与师伯碧落等人同行。孰料,无玉他们却误打误撞碰到了夜色,还找了已经蜕变成炎之女的米妃离。
两人结伴同路,段小千问道,“海蓝姑娘可曾听说过邪影剑舞清风。”
“听说过。很有名的杀手,也很有个性,杀人有‘三不’原则。出剑必见血。”
“那,他可曾失手过,或者剑下留情?”
“啊?!不会吧。邪影之所以闻名江湖就是因为从不失手,剑剑不留情。”
听了海蓝的回答,段小千有点困惑。当时为何要放自己一码呢?
一弯新月悄悄挂上枝头,皎洁的月光撒满大地,一切喧嚣都归于了平静。四周,很静。只能隐隐听到风声,还有蛐蛐的叫声。此刻,人们早已沉入酣梦之中,想必林中的鸟儿也去休息了,不然,不会如此寂静。舞清风躺在树屋里回想着段小千的脸孔,堂堂的七尺男儿装扮成女儿家,竟然和她如此之像。那眉眼,那脸型……婷儿,我好想你。你临死前叮嘱我帮你找寻失散多年的弟弟,莫非就是他?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杀手无情,不是天生无情,而是我的情都随你去了。没有你的世界,只有寒……虽然发现彩云飞找他的暗号,却心浮气躁不想理会,因为段小千而不想与姬无玉等人为敌。彩云飞是协助西突厥的杀手,与她为伍不是在与天朝对抗?大义当前,如不尽快抽身,只怕会身败名裂,死无全尸。我不畏惧死亡,杀人者必被杀,我是怕到下面无法和婷儿交待。三日出一剑,这约还是早点了结吧。这天地之大,难有我容身之处,也许就只剩豆花村了……
京师 宰相府
幔帐紧闭,床铺微微晃动,隐约几声女子的娇吟,男人的低喘回荡在屋子里。徐博达此时正压在一个金发碧眼的波斯美女身上,恣意驰骋。几个用力,他满足的翻身到床的另一侧,正准备搂着爱妾进入梦乡,朦胧间觉得门外有人经过,身子一凛。此时,怀中爱妾似乎也发现异常,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忽然一道人影急速晃过,徐博达的爱妾顿时吓得惊叫出声。
屋内顿时感觉一股寒气逼来,空气也无端的变得有一点潮湿,徐博达回头看看已经悄无声息融于茫茫夜色中的影子,在爱妾耳边安抚道:“美人儿,别怕,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书房里的烛光已被点亮,带着满脸睡意的仆人强打精神为主子和客人上茶。徐博达边打哈欠边说,“黑水宫主半夜到访,有何贵干?”
“都大祸临头了,亏你还有闲情雅致同女人温存。”
一句话,激得徐博达顿时睡意全无,紧张地问:“怎么,西突厥出状况了?”
“哈哈,你与西突厥可汗私通的密信,马上就要呈到你们皇上手里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派了彩云飞截杀报讯人?”一滴冷汗自额间渗出。
“你以为凭她一人之力能和传说客栈抗衡?”
“什么?传说客栈?难道六圣插手了?”
“宰相大人,您这段时间是浸在温柔乡里了,这么大的事都没察觉?三王,六圣,七玄可是都开始动作了。你的对手可找来不少帮手。”
“江月……那个臭女人,如果没有她国师之位该是老夫的囊中之物。悔当初,真应该把她做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和你们皇上解释那封密函。”
“这个你不用操心,老夫自有办法。如今棘手的是,长公主去请姬发那个老匹夫出山了。那老家伙用兵如神,恐怕可汗入主中原会受很大阻碍。”
“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黑水宫主寒水月沙淡淡的说道。
“哦?寒水宫主可想到对策?”
“旱魃之女现世,是个叫米妃离的丫头,那丫头是姬发的女儿姬无玉的表姐,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哦,你的意思是——连坐?哈哈哈,妙哉,老夫明白了。寒水宫主,请转告可汗,我徐某人在这京师等待他的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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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传说】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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