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清风朝水边一处大石游去，将妃离举上岸去。抬眼向上望去，不禁吃了一惊。分明是自翡翠林中悬崖落下，怎会跌入如此促狭的深渊？头顶上方那微透的一丝天空像是千里之外般遥远，须臾之间便不再透光，四周一片漆黑。舞清风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妃离冰凉的指尖，说道：“别怕。”这一刻，舞清风心中兀自生出莫名的疑问：自己哪里来的这温柔情怀？
　　但眼下的处境容不得舞清风多想，如今连半点光亮都没有了，要寻找逃生之路，恐怕是难上加难。而深潭里冻彻骨髓的冷水让舞清风的思考能力逐渐下降。妃离攥紧舞清风的手，说道：“你也上来，水里太冷。”舞清风明知那块石头是容不下两个人的，只怕妃离不肯，便假意向上攀爬了几下，道：“不行，这石头上面生满青苔太滑了，别看我将你举上去容易，你若想拉我上去还得去深山里多多修炼几年。”
　　舞清风原是打趣的话，在妃离听来却心下一惊。“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妃离不禁轻轻放开了舞清风的手。“你是什么人？”舞清风故意重复道，暗中思忖：“一个杀手，需要问他的猎物是什么人吗？”想到这里，舞清风周身寒意骤起，忽然有种突然袭来的孤单。那破碎不堪的记忆凌乱地撞击着他，若不是面前有位姑娘，他定是要大哭一场才肯罢休的。妃离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静而淡然：“我连你是谁还不知道呢。”舞清风轻笑：“我是秦风啊。”妃离也轻笑道：“他们管你叫舞清风，你以为我没听见啊？”舞清风一时间语塞，妃离接着说道：“你是秦风也好，清风也好，都是你自己，不会因为你的名字不同，面具不同而改变。无论你换多少名字，多少面具，都换不了你的心。你的心，始终是你自己。”
　　舞清风听着妃离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惊讶，不安地问：“你没事吧？”与此同时，向妃离摸过去的手骤然停滞在空中。没错，那些光滑而冰凉的不是苔藓，是鳞片！一些红光自妃离周身蔓延开来，舞清风清楚地看见，妃离身后拖着的那条长长的蛇尾。
　　“妃离，你……”一股巨大的热浪迫使舞清风不得不放开抓住岩石的手，向深潭远处逃去。而此刻的米妃离正被体内的火焰折磨得快要疯掉了，一种难以自控的力量将她推向水中，深潭之中顿时弥漫了白烟。舞清风感到胸中一痛，急速转身向远处游去，突然，左腿像是被什么猛兽噬咬了一口，尖利的锯齿从舞清风小腿的腿骨中穿过，还未来得及疼痛，便失去了知觉。水面上慢慢泛起鲜红的血，不见舞清风的踪影，更不见了米妃离。
　　
　　西突厥。传说客栈。
　　“话说，这狂风沙当真是没完没了吗？惹急了老娘，明儿砍棵胡杨来顶门！”
　　一听这动静，子曰就知道是老板娘连晓月又发飙了。他对一旁床上躺着的男子说道：“习惯就好了，我们家老板娘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救你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在这白吃白住。这片沙漠，可再也不像往日那么平静了……”
　　“出什么事了么？”
　　“呵！大到国事，小到家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事，再不济还有一批鬼迷心窍做着发财梦的盗墓者，你争我夺，打打杀杀。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人活一辈子不就这么短短几十载吗？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别人？”
　　“哥们你说的太有道理了。”男子想挣扎着起身摆个POSS表示赞同，无奈全身骨头散了一般，硬撑起来，狠狠地吃了一痛。
　　子曰一拍男子的肩膀，说道：“兄弟好好歇着，我看你这烧是退不了了，竟说些胡话，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不如我给你取个外号，省的我们大家总是‘那小子’、“那小子”的称呼你。”子曰略一沉吟，继续说道：“你是我们在那片胡杨林里捡到的，就叫你林子吧，同意不同意就是它了。”
　　“我看行。”
　　正说着，但听得客栈大门“哐当”一声，两扇木板齐刷刷趴下。一个腰别弯刀的女子立在门口，正是洁生。
　　“啊呀呀！小姑奶奶，你这是……”连晓月话还没完，就被一阵卷进来的风沙堵住了嘴。洁生向内走了几步，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敲门稍微用了点力……”她一瞥闻声窜出来的子曰，“子曰哥哥，等风停了，咱俩一块去砍棵胡杨来顶门。”
　　“要去你去，我可扛不动！”说吧，子曰转身就要溜号。连晓月怒吼：“子曰！还不去把门立好！”“是，母老虎。”子曰一边嘀咕着，一边去扶门。洁生也不管他，顾自走进来道：“老板娘，听说最近客栈生意兴隆啊？”连晓月道：“你说对了。最近住进来一大批莫名其妙的人。你洁生大小姐预定的那间房也让人给租了去，看来你只能睡大厅的饭桌了。”
　　“什么！”洁生一听，尖声叫道，“本小姐的房间你怎么能租给那些臭男人！”
　　“人家拿把砍刀架在我脖子上，你说我是租还是不租？”连晓月没好气地拽着洁生走上楼梯，指着一间客房道：“现在呢，只有这间房了。不过里面有个病号，如果你忍心把他丢进柴房的话，你就住这里。”“这世上还有我洁生不忍心的事？笑话！”
　　推门而入，只见林子战战兢兢地斜靠在床的里角，一副俊俏的面容竟然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了。“你在装可怜？”洁生上前一把薅住林子的衣服，“说，你生的是什么要死的病，赖在这里？”
　　林子吃痛叫嚷道：“姐姐快点放手啊，我生的是传染性极强的甲流，你碰了我也会感染的，这可是要人命的病啊！”
　　这话果然奏效，洁生一把松开，向后退了几步，嘀咕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身后的子曰接道：“你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点都不奇怪，他病得太重，所以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管他说的是什么！”洁生转头对子曰道，“你想办法把他给我丢进柴房里去，不然本姑娘今天晚上睡你房里！”
　　“求之不得……”子曰坏笑着的同时吃了一拳，“我，我睡饭桌还不行吗？”
　　入夜，子曰只好把房间让给了洁生，自己挤到林子这里来。“你白天说的那个病是不是真的？”子曰将地铺摆放得离林子远远的。
　　“我吓唬她的，你别睡榻榻米了，还是跟我挤挤，地上凉。我知道我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如果你睡地上，明天骨头疼的就是你了。”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子曰挤到林子床上，“你穿着打扮与中土人士不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不会也是来盗墓的吧？”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林子忽然有些感慨，“认真说起来，人这一辈子，其实只有一次青春。当你身在青春的时候，你体会不到，你只是壮烈、激情，或者快乐、悲伤，若干年以后再次回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些故事，太阳也好、蓝天也好、味道也好、感觉也好，都会温馨地萦绕着你，胸口溢满深情，你只会庆幸，原来，你有过青春。”
　　“唉，改天给你找那西色斯大祭祀看看。”
　　“是什么人？”
　　“跳大神的那种，懂吗？专治疑难杂症。”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脚步声起，急促却不凌乱。子曰伸手按住正想起身看个究竟的林子，悄声道：“看来今晚又要有一场恶战，你千万不要走出这个房间，否则可能顷刻间丢了小命，明白吗？”
　　林子懵懂地点点头，他不知道三王六圣七玄中的多半已悄然集聚于此，更不知道，因那个“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约定，会引起怎样一场纷争。但仿佛这一切都如前世一般，曾经上演过。林子努力镇定下来，刚刚勾起的些许回忆又被压了下去。子曰出去以后，不知为何外面突兀地安静下来，静寂的夜里，林子隐约听见隔壁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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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杨传说】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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