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落花风雨-个人文章】
酒入愁肠化相思
□ 落花风雨
2010-03-1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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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六年(公元1677年)深秋,一队人马从喜峰口一路走来,山环水绕,柳暗花明,险峻陡峭的山峰使他们心惊肉跳。此时已是下午,达希喀布齐尔口(今天的平泉县党坝镇大吉口)遥遥在望。弯弯曲曲的山路仿佛一条丝带缠绕在山间,一条蜿蜒的小河伴随山路互相缠绕。一阵秋风掠过,泛着阵阵寒意。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突然间聚拢来大片阴云。接着一阵秋雨飘坠,打湿了人们的衣衫,回头遥望,山峰没入云端,显得有些神秘。“嘎——嘎”几声雁叫,云中一队大雁飞向南方。
鸿雁南飞,行人北行。纳兰性德孤单的行走在旅途上,虽然身旁是喧嚣的人马。
出了达希喀布齐尔口,天地顿显开阔,这块地上的主人,蒙古喀喇沁人的迎接队伍早早的就来到这里,叩拜完大清皇帝康熙。然后上路,继续北行。
纳兰性德回首远望,山峰在铅灰色秋云的衬托下,更显得几分凝重。“榛荆满眼山城路,征鸿不为愁人住。何处是长安?湿云吹雨寒。丝丝心欲碎,应是悲秋泪。泪向客中多,归时又奈何?”纳兰性德马上吟咏出这首哀怨的《菩萨蛮》来,眼里浸着泪花。
傍晚时分,队伍来到察汗城(今平泉县南五十家子镇会州城),天上阴云已经退去,太阳又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人们安营扎寨。晚餐自然是丰盛的,多罗郡王(喀喇沁右翼札萨克爵位封号)札什(人名)捧上美酒为远方的客人接风。札什殷勤的说:“万岁,察罕虽处塞外,土地却是丰腴,百姓多植五谷。此酒名为察罕烧酒。为当地优质红高粱烧制而成。此酒酿制时,去其两端,取其中间。饮用起来清香爽口,回味绵长。”康熙饮过大喜:“好酒!想来朕也是饮酒之人,也曾品得无数美酒,没想到这塞外也产如此的美酒。众位爱卿!大家也好好饮几杯!”于是众人举杯同饮。康熙皇帝举起第二杯酒说:“纳兰爱卿,一路辛苦了,今天爱卿既不当值,可要好好饮几杯呀!”
纳兰性德端坐在帐篷中,寂静的夜晚悄无声息,几声马嘶,过后就是长久的寂静。此时的纳兰性德正在感受一种彻骨的寂寞,这样的一种凄惶外人是无法感受到的。哎,真是鼹鼠饮水,冷暖自知呀。纳兰性德,这位被外人艳羡的天潢贵胄,生长在公府豪门的当今宰相之子,又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一想起自己的卢氏,纳兰性德的心底生出一种哀怨的痛来。三年前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一个叫卢雨婵的女子走进了他的生活。那一年他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卢氏小他三岁。作为御前侍卫的纳兰性德,与卢氏聚少离多,但那时确是他们一段温馨的幸福时光呀。“读书读得泼茶香,只道当时是平常。”本来是鸾凤和鸣,双飞双宿的一对恩爱伉俪,却生生的被命运给拆散了。今年春天,本该是他们大喜的时候,却成了夫妻永诀的日子。卢氏难产命垂一线,纳兰性德跪在卢氏身旁,紧紧拉住卢氏的手,高声喊着她的名字。卢氏慢慢睁开眼睛:“对不起了容若,我不能再陪伴你了,让我们来世相见吧,我在那头等你!!”说罢眼睛一亮,露出凄美的一笑。那个凄美的一笑竟成了卢氏生命中的绝唱,从此深深的印刻在纳兰性德的心中。阴阳暌绝,生死迷茫。妻子飘然而去,从此只好一个人孤单的行走在路上了。
酥油灯一闪一闪的燃放着光芒,仿佛有了一丝灵气,有时灯花炸裂,放出耀眼的光芒。几杯烧酒下肚,纳兰性德眼前的一切朦胧开来。
一轮明月悬挂在中庭,月光仿佛像水波在院子中流动。“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纳兰性德不觉低声吟咏着。卢氏一身素衣飘然而至,纳兰性德心中一喜。“婵儿,是你吗?”两人相拥而泣,互诉相思。正在缠绵悱恻之际,妻子飘然而去了,临别时,妻子凄然回首说道:“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婵儿!婵儿!”他大声呼唤着,可妻子却踪影全无。
哦!纳兰性德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一场梦呀!“呜——呜”,账外传来了笳声,低沉而悲壮。纳兰性德不觉披衣走到帐外。四野寂寂,天幕低垂,月亮斜挂西天,察汗城墙的影子依稀,也许是悲壮的笳声叨扰聊乌鸦的好梦,扑楞楞的从树上飞走了。纳兰性德心有所动,返身回到帐中。
“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西畔啼乌起。落日万山寒,萧萧猎马还。 笳声听不得,入夜空城黑。秋梦不归家,残灯落碎花。”填罢小词,纳兰性德掷笔而叹。一滴泪珠落到了纸上,铺洇开来。这清冽的酒呀,浸入纳兰性德的灵魂深处,幻化出一道五彩凄迷的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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