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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不相忘
□ 海蓝宝石
2010-06-27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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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悄悄的升起,挂在当空,淡淡的月光洒下一片静谧。繁星点点,映衬着太湖水的波光粼粼。风,轻轻吹动脸庞的发,一双明眸痴痴的看着太湖平静的湖水。夜,很静,只听微风轻吻大地上的嫩绿,树上的蝉鸣与地上的蝈蝈,遥相呼应,互诉衷肠。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身后传来。半晌站在湖边的女子,才轻启朱唇,悠悠地飘出一句“西元前后”。
“绛衣,你还要等他吗?”西元前后看着眼前红衣赤足的女子,有点心痛的问道。
名唤绛衣的女子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太湖水,动都没动一下。
“绛衣,算了。这又是何苦。物是人非了,就算等到了不也还是……结局不会变的。”
绛衣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坐了下来。风依然吹动她脸庞的秀发。记忆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的时刻。
一碗无色的汤水递到她的眼前,她只是那样看着那碗汤水,就如现在看着太湖一般。
许久,那个端着碗的手臂,轻轻的把碗放下。
“唉。”一声长叹,与西元前后如出一辙,“排在最后的人,总是最留恋凡尘的。姑娘,你可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呀。”
长发垂肩的女子没有回答,只悠悠地飘出一句,“孟婆,这汤不是彼岸花和着忘川水熬制而成,为何不若忘川水的幽黑,也不像彼岸花那般血红?”
“无色无味,就如同你喝过以后,忘记前世种种纷繁,也忘记前世所有哀乐,清清透透再去做人。”
“那我不喝这汤。”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呵呵,又一个多情人。我孟婆在这奈何桥前面熬了几千年的孟婆汤了,不想喝的,又何止你一个?没用的,早点喝了上路,省得受苦。”
女子看了看周围伺机而动的鬼差,没有一丝慌乱。纤手捋了下散落在脸庞的发,清澈的眸子无惧的直视着孟婆,“你爱过吗?”
“我?”孟婆有些错愕,轻皱眉头,低头思虑片刻,说道,“大概爱过的吧,只不过几千年了,我忘了他,他也忘了我。”
“不会的。若两个人真的深深相爱,渗入灵魂的相思是不会忘记的。”
孟婆看了看三生石上映出的前尘旧事,“生生世世不相忘,绛衣,那个秦逍遥早已喝下孟婆汤去转世了。你们的缘,尽了。”
“就算去转世了,灵魂,未变。”
“那么固执,打个赌吧。”孟婆轻笑,“我给你三次机会,如果那个转世的男人能念出你今世的名字,就算你赢,你不但不用喝孟婆汤,那个男人也不用喝,老身请阎王上报玉帝,让你们免受轮回之苦,做对神仙眷侣永世不分。不过……你若是输了,就会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如何?”
“此话当真?”
望着绛衣充满希望的眼睛,孟婆点点头,“不过,每次机会只给三天,那个男人一旦回应了你的爱,他就会死去。”孟婆顿了顿,继续说,“你现在是鬼魂,白天只能附在太湖边的小草上,晚上才可出来。这不知道要等几世,这样你也愿意?”
“我愿意。”
看看渐渐泛白的天空,绛衣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还有一次呢。不是吗?西元前后。”
“可是……”西元前后话还没说出口,绛衣便在她眼前消失了。
“唉”又是一声长叹,西元前后蹲下,轻抚湖边的小草,“绛衣呀绛衣,几世的孤寂了,不如去轮回吧。忘了那些令人痛苦的过往。”
小草在晨风中沙沙作响,西元前后的耳畔回荡着绛衣淡淡的坚决的回应,“不悔!”
百里镇,太湖边上的一个小镇子,因离太湖约百里,故曰百里镇。这镇子不大,却因四通八达,是连接其他城镇的纽带,而异常热闹。商旅们在此停歇,置办补给,又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歇息闲聊,不少奇闻怪事都从这个镇子四散开来。
“听说没。”酒馆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渔夫打扮的中年人,和同桌的伙计说,“太湖女鬼又出现了。”
“哦?”和那中年渔夫同桌的人,看着略年轻些,他喝了口酒,疑惑着说,“真的假的,我还是我爷爷那辈讲的呢。咱在湖上打渔也二十年了,都没见着过。”
“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也不是谁都能看见的。再说,那女鬼晚上才出现,穿着一身红衣服。”
“咦,不是喝人血的吧,看来这些时日早些回去,别在外面多逗留了。”
“可不是,喝了这壶咱就走吧。”
这俩人的说话,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人们都在窃窃地议论着。
“什么女鬼?”角落里一布衣少年一口饮尽杯中酒,不屑地说着,“昨天晚上还从太湖边上走,哪有什么女鬼。”
“呵呵,这位小哥,遇鬼遇神都讲机缘吧。”中年渔夫边说边掏银子起身准备回家。
“切,莫不是哪个醉汉胡言的吧。”
“小哥,你若够胆,晚上去太湖边寻寻去呗。”中年渔夫一手搭上少年的肩膀,“反正就是个一身红衣的女子。长发垂肩,不过听说是个很美的女鬼。”
“切,那我倒要去会会,这世上还没我不留行怕的东西呢。”
“那小哥,出百里镇百里,你就在那附近的湖边等她吧。可别吓破胆哦。”中年渔夫说完,拍了拍不留行,大笑着踏出酒馆。
“切,我倒看看,能把我吃了不成。”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斜阳,不留行一把抄起桌上的剑,借着内劲将几个碎银丢到老板的算盘边上,边嚷嚷着“不用找了”,边运起轻功向太湖边奔去。
一轮明月当空,绛衣站在湖边,他快来了。她笑着。
“西元前后,你在附近吗?”难得绛衣好心情的主动招呼她。
“在。”
“他快来了。”
“猜到了。”看着绛衣好奇的表情,西元前后有点无奈地说,“不然,你哪里会主动叫我。妄我陪了你两世。”
“西元前后,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不老不死,为什么看得到我,为什么知道我和孟婆的赌约?”
“问题真多呀,这些……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吧。”
“呵呵。”
“绛衣,最后一次了。万一……”
“我不怕灰飞烟灭,我就是不想忘了他,就算经历是痛苦的,我也不想忘了秦逍遥。他的种种是打在我灵魂的烙印。没有他,轮回都是浪费。”绛衣低下头,眉宇间的淡淡的哀伤,让漠视天下人的西元前后也为之动容。
“那前两次,他不是还是忘了。”
“这……”
“你就别自己骗自己了。”
“不会的,这次他会想起来的。”
不留行赶到中年渔夫说的地点,见天边泛起鱼肚白,看看空荡荡湖边,搔了搔头,“哎呀,来晚了”,等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他就一屁股坐下,看着太阳升起,再渐渐偏西,吃了个冷馒头,觉得有些困,便决定小睡片刻。
正当不留行躺在湖边柔软的草地上睡的正香,一红衣女子蹲在他身边打量他片刻,颤抖的青葱玉指想要轻触他的脸颊,却扑了个空。夜了,湖边的风有些冷,不留行的衣服显然有些单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迷迷糊糊的翻身坐起。眨巴眨酸涩的眼睛,忽然发现身畔坐着个红衣女子。她长发垂肩,莲足轻轻荡漾,脚趾划过水面。
“你……是女鬼?”不留行有点不确定。
“是呀。”绛衣回过头。
红衣女子俏丽的脸庞映入了不留行的眼帘,他从她如深潭一般的明眸中,看到了自己惊艳的表情。那双眼睛像磁石一般吸引着不留行的目光,他知道这样盯着别人看很难看,好像自己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却不由自已的深陷在这深潭中无法自拔。
“你……”红衣女子有点羞涩的低下头,不留行才从深潭中解脱出来,暗自调理了紊乱的呼吸,问道,“你站湖边干什么,等着吃人吗?”
“吃人?我从来不吃人。我只是在等人。”
“等情郎吗?”
“是呀。”
“等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
“他都没来过吗?”
“他来了。”
“那怎么还等。”
“他来了两次都没认出我。我还能再等他一次。”红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幽怨,深深叹了口气,“不能再错过了。”
不留行见状,顿时感觉心底深处有种捅,在蔓延……
“哎呀,天快亮了,你晚上还会在吗?”
“还在,我等你。”不留行话音刚落,那道红色的身影就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湖边的薄雾之中。
不留行运着轻功,念起追风咒,火速赶回百里镇,买了干粮、火折子,便要赶回湖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定要让她一出现就看到他。路过酒馆,又看到上次的中年渔夫。
“小哥。”
不留行忙着打酒,没注意到渔夫在招呼自己。
“不留行小哥。”中年渔夫又叫了声。
“大叔。”不留行随意拱了下手。
“呵呵,小哥,你见到女鬼没。”
“见着了。你们竟胡说,她哪喝人血呀,比四大悍妞温柔百倍。好了,不说了,我和她约好再会,这就赶紧去了,免得她等。”
“嘿,这人,中邪了吧。”中年渔夫摇了摇头。
月亮刚刚升上来,红色的影子就出现在湖边。“嘿嘿,你是住在月亮上吗?”
绛衣寻声走去,看到不留行在湖边点了堆篝火,旁边摆了酒菜。
“你来了。”
“你看到了,我在呢。”
“你不怕我吗?”“哈哈,怕个美人做什么。你不过来点吗?怕火?”
不留行说着,把篝火踩灭,拍拍身边的草地,对绛衣说:“过来坐。”
绛衣点点头,坐在不留行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不留行,你呢?”得到的回应是一片沉默,不留行喝了口酒,说道,“女鬼都没名字吧。说说你和你情郎的故事吗?为什么错过两次?”
绛衣抬头,看着月亮,“第一次,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他看到我,发现我是鬼,就跑了。”
“什么?跑了?”见绛衣微红着眼眶,无比沉重的点点头,不留行努力维持的儒雅形象顷刻间土崩瓦解,“啐!丢尽天下男人的脸,那他妈什么孬种……”义愤填膺一通数落过后,看着绛衣错愕的表情,不自然的轻了轻嗓子,“额。姑娘,第二次呢?也是那么孬,被吓跑的?”
“不是。”绛衣低下头,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到草地上,犹如晨露,“他说让我等他,结果第二天晚上,走了就没再回来,我等了几百年,也没等到他。想必,他不是真的想起我。”
“你别哭呀。”不留行一下想到他的师父凡慕卿,经历无数次失恋打击,越挫越勇,和着眼泪高唱失恋万岁,泪干后再笑着迎接新爱情的到来,就是哭的时候比较恐怖,要启动应急排水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练就了一身超高级及时转换话题的能力。“额,姑娘,别想那些蠢男人了。说说你情郎?”
“你是说秦逍遥吗?”“哦,那是他的名字。”“是的,我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叫这个名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绛衣苍白的脸上,染了层粉红的胭脂,在月光下别有一番滋味,不留行不禁看痴了。“他就是个傻书生,平素最喜欢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我那时候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收到他从不同地方送给我的诗。满腔思念都能在诗词中浮现。”
看着绛衣一脸小女儿娇态的讲述着她与秦逍遥的事情,不留行的心阵阵发烫,闭上眼睛,彷佛故事的男主角都变成了他。他拉着这个姑娘在月下吟诗,动情时亲吻她的红唇,惹得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羞于抬起。他在游山玩水的途中,把对这个姑娘的思念以及过往美景全部化为诗篇,只愿与她分享这片刻的愉悦。他想着每每挑灯夜读时,红袖添香的温柔。
他睡着了,绛衣看着月光下嘴角带着笑意的睡脸,也温柔的笑着……
不留行在梦里看见了很多,红衣女子在灯下为他缝制长衫;在他挥毫时立在一旁磨墨;在他出游时为他收拾行装;收到信笺的喜笑颜开,却又带点独守空闺的惆怅……她在月下念着他的诗:“碧海潮头是玉踪,弄箫相对已乘龙,最无言处小桃红。见说长安在柳絮,闲吟三月半东风,去年烟雨也朦胧。”他怎么能忘了,那个常在太湖边守候他的小女人。那是世上最爱他的人,无怨无悔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她的名字,绛衣。
不留行猛得睁开眼睛,发现亦然白昼,绛衣的红色身影早就不见了。自己半生自负,如今也体会如坐针毡的感觉。他盼着夜快些来到,好告诉绛衣,他来了,让她久等了。
在极度煎熬中,不留行盼来了月亮,盼来了绛衣。他一个健步迎上去,欣喜若狂的说,“我知道了,你是我的绛衣,我怎么能忘了。”
“你……”绛衣的声音有些颤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绛衣。我回来了。我们说过,生生世世不相忘,对不起,我才想起来。”
绛衣摇摇头,笑了……
过了一段时间,百里镇酒馆传言,红衣女鬼不见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江湖传言,凡慕卿首席弟子不留行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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