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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的那个金秋(五)

鸟人
2010-07-22 07:30   收藏:0 回复:0 点击:4125

    杨广政老婆叫杨桂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姓名,只是一次偶然,我在他手机上找到的这个名字,当然,我并不了解杨广政老婆,因为我并不关心那个女人,在我看来她不是我的敌人,因为我不会同杨广政要婚姻,我也不会从杨广政那里索要很多,只是一面抵一面,大家觉得互不相欠就行了。相反,我也不应该成为她的敌人,因为我也没有破坏她的家庭,也不造成任何威胁,我们之间只存在了一个道德的事实,而这个事实的制造者并不在于我们两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的取向和本性,从这一方面讲,我是不会相信杨广政的,因为我不是他婚姻外唯一的女人,这一点,他身边的人可以证明,所以,我更不会从杨广政那里索要爱情,那样我会更加愚蠢。
  
  杨桂花在邮政储蓄上班,难怪杨广政不缺钱花,老婆也算得上是他的小银行,可他也没把钱当一回事,这就是坏男人的不道德之处。杨广政打电话给我,说他可能有些时间不能来陪我,因为老婆在家装修新房子时从脚架上摔下来折了脚,听他口气好像很是一副埋怨的吻,几许自责和不安终于让我见到了他顾家的那一面。挂了电话,我苦楚地笑了笑,看来,再不道德的男人,在最后总是选择最近的那一方,这也是一个女人为什么那般看重婚姻的原因。
  
  我一个人在店里忙碌着,搬弄那些琐碎的小东西,楼上楼下,跑来跳去,叮叮咚咚,很是忘我的样子,我的力气太小,而对一个铁架我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将它挪开!我只有一双手十根手指,而一篓子的碗具,我只能几只几只的取,这样往返不停,让我累得腰酸背痛!累到极点,坐到凳子上,两只手抖动着捧着一杯水。我饿了,可是没有人问我要吃点什么,两只眼睛不一会就合上了,但又很快醒来,睁开惊慌的眼,发现这些房间如此空旷!冷落!光线是如此不足!仿佛有无数只魔鬼的眼,正盯着我的肌肤!大热天里,我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于是,我感冒了,开始高烧。
  
  燕子回来,我正躺在床上,琏坐在床的另一边翻看着时尚杂志。我说自己感冒了,想躺一会儿,燕子带着琏出去吃晚饭,我一个人昏沉沉地梦幻着,可什么也没看清楚,只见一个个场景闪过。我争扎着坐了起来,一股闷气上来,我赶紧跑到卫生间,哇啦哇啦地呕吐起来,一阵痉挛,把整个胃子都翻空了,两眼直冒金星,整个人歪歪斜斜回到房间,心里难过,便拨了杨广政的电话,但又被他挂断了,想想他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而我,一个婊子,又能算得上什么!
  
  姑父打电话过来,说家里的事情已基本安排妥贴,他们打算选一个近一点的日子出门,这是件好事,人多力量大,他们过来了就可以帮我把店面早点打理出来。我又急着约家里打电话,老爸接的电话,他说时间紧急,草草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了,稻子已全部收到家里,幸好近些日子晴好,谷粒已进了仓。他同母亲商量,把七十多岁的奶奶接到我家,在楼下为她收拾一个房间,而且她养的鸡鸭也迁到我家来,这样便可以帮我们家看看牲口,同时也为我们家守着门户。二十年前,欠家新建房脱离了院落,选址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如今独门独户,对于父母来说很不放心,也许年老的奶奶要本做不了什么,只是父母心中的一种挂念,希望再次回到老家,老房子里有点人气罢!家里养的几头肥猪也临时处理掉了,几亩绿油油的蔬菜和几百株桔子树都交给了舅舅,母亲说,他管理他收获,咱家不在乎得失,只是希望不要因为他们的迁离而荒废了这大半辈子辛苦得来的家业。听父母这么一讲,我心里多少有些自责和不安,觉得对不起他们,让他们如此大动干弋,实在是心有愧疚。父母年老,他们已受不住多大的折腾,我也不想折腾,希望来日再弥补这些过失吧!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琏,她听了当然是雀跃不已,在这里,对于十四五岁的她简直陌生到了极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没有电视,整个人待在屋子里,不是睡觉就是翻翻杂志,外面的环境不熟悉,而人们讲的方言她听不懂,出去买个东西还得讲生硬的普通话,有时还要比划,这简直是麻烦透了,去任何地方都得带着试探性的心理,还担心人家对自己外来者有着什么样的看法。我对琏讲,淮阴人还是比较容易相处的,这里的人老实,本份,不怎么坏,只是穷怕了,做生意时多多少少会玩点儿心眼。我在淮阴待了五六年,多少还是比较了解的。在淮阴,我见到了铺天盖地的落叶,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河里塘里积结成厚厚的冰块,水笼头因冰结而没了水喝。淮阴,让我体味到了什么是冬什么是秋,冬是那般寒冷,秋是那般凉爽,作为南方人,我害怕淮阴的冬,也不喜欢淮阴的秋,尽管有着“金风送爽,丹桂飘香”的美称,可我怎么也爱不起来那落叶缤纷,剩下光丫丫树叉的秋天!
  
  燕子下班回来,我把父母他们的消息同她讲了一下,燕子虽然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但我也感觉到她眼睛里闪乱的东西,我知道,她正在调整自己,希望自己能适应这每一次的变化。其实我真的很欣赏燕子的为人,不管在何时何地,她都尽力做到自己去适应别人,而不是让别人来适应自己,这也就是她亲切可爱之处,而我却相反,我的自卫心理很强,不容易轻易让人踏进我的人生圈地,所以,平时的我,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给陌生人的也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孔。燕子是一个叫人怜爱的女孩子,她的独立和少语总叫人心痛,其实我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这样的情怀让我不愿意伤害她,可事情往往是使得其反。
  
  张师傅搬来好几天了,他的行李简单,一张草席一张床单,还有一床薄薄的被子。随身携带了一口老式的小木箱,涂在上面的红漆也变了色,还一块一块剥落下来。我把他带到二楼耳房,这间房子同我们相隔开来,里面比较大,我本打算把两个厨师都安排在这个房间。张师傅接了钥匙就开始张罗起来,我忙忙退了出来,彼此也没说什么,他看不上我这样小个子的老板娘整个眼光都带刺儿地对我百般挑剔地审视着,我也不喜欢张师傅,觉得得他木讷,笨拙,嘴也不肯讲话,无形中我们两人似乎站在了对立面,彼此都觉着不顺眼。
  
  张师傅为人腼腆,自从搬到这里,他都没同任何人讲话,晚上很晚才从外面回来,早上又早早地出了门,穿着沉旧的衣服,整天起早探黑的样子,我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房东太太把我叫到楼下,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向我打听张师傅,我说他是洪泽那边的,结过婚了,还有三个孩子。房东太太心神不安地听我讲完,最后叹了口气,“洪泽是个穷地方,那边出贼,我就看他贼头贼脑的,心里不放心!”
  
  “不会的,他只是有些怕人,不愿与别人打交道。”
  
  “是你说的这样就好!”
  
  我把事情同杨广政讲了一遍,杨广政保证说没事,有了他的保证,我也放下了不少。李广政说,洪泽那边的人就那样,不必要大惊小怪的。我并不了解洪泽,只知道“不风还激浪,无雨亦生烟”是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那里有帆船,有鱼舟,甚至还有动听的打鱼歌,一到淮阴到处都可见到洪泽湖的宣传栏,但不知为什么,淮阴人对洪泽人是如此提防,我没去过洪泽,不知道洪泽究竟穷成什么样,或许不过是上海人猜测外地人罢了,仅仅是自我优越意识太强,促狭了别人罢了!
  
  我对杨广政说:“不管洪泽人怎么样,我对张师傅反正没有什么好感。”
  
  “先将就用一段时间再说吧。就当他是个配菜师傅就行了,你想,一千块钱哪里找得到师傅?现在工价又高,不是太好找啊!”
  
  “我觉得工资历倒不是问题,这也只能说明他手艺不怎么样,而且为人木讷,我真的不习惯他这样的人。”
  
  “先将就吧,这段时间又忙,哪有空闲去找啊,以后你再问问,或者到职介登个记。”
  
  我不好再说,也觉得自己太鸡肠了,一点宽容之心都没有,但我心里明白,别看张师傅愣头愣脑,可他并不傻,他自己也清楚我们委屈了他,所以他用这段休闲时间,不停地在淮阴转,他不熟悉这个不大的城市,但他在努力尝试着去熟悉,也许,他也在另图机会。想到这些,我内心起伏不定,我在此说他,他也可能对着别人再讲我,我们彼此讲着彼此不舒服的话。
  
  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姑父他们一个房间,父母一个房间,我同燕子、琏三人一个房间,这样的安排看起来是比较妥贴的,趁周末燕子在家,我们三人把房子打扫了一遍,下午一同到汇通市场备办东西。夏天就好,吃睡都比较好安排。汇通是淮阴最大的批发市场,这里的货物堆积如山,样样齐全,也极为便宜,人潮拥挤,车来车往。这是第一次带琏到市里玩,作为姐姐,的确不太称职,把她一人关家里,不曾带着她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转转。淮阴还是有几处可去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周恩来纪念馆,还有吴承恩,淮阴侯等,只可惜我一直觉得自己瞎忙,却没能表现表现。说来也怪,曾经有点胡搅蛮缠的琏,到了淮阴以后,她却乖觉了不少,不像在老家那般横行,任我,这可能原于陌生环境带来的困扰吧,其实更重要的是,我同琏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她比较前卫,时尚,而我却保守,顽固,这样的两类人相处在一起,久了的确会是分道扬镖。才来的那段时间,我同燕子带她去师院玩,让她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希望她能从中体会到一些缺憾,以至于对她的思想有所改变,作为年少轻狂的时代,什么事情都可以后悔,后悔以后终可以改变,然而,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琏并不可亲欢大学校园,她在这伊甸园里找不到丝毫乐趣,相反,每次一进入校园大门,她就显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们这样痴迷于校园生活,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期望着金色的象牙塔!牛角尖式的东西的确不会给人带来最终的幸福和快乐。
  
  在汇通,我们顺便带着琏逛了一下女人城,只是随便逛逛,没有任何目的。琏很开心,跑了这家又到那家,衣服,裤子,头花,小饰品,她还为自己买了几样东西,指甲油、粉饼、眼线笔,直到自己包里所剩无几。我同燕子尾随其后,看着她惊呼大叫,发现大陆一般的高兴劲儿。我同燕子两人都不喜欢打扮,也不懂化妆之类的事情,只觉得衣服穿在身上得体,不难看就行,而且我同她都不喜欢逛街,如果需要买什么,直奔那个地点就行了,也不怎会砍价,贵了就不买,而小小的琏,却对市场掌握得熟悉,嘴皮也厉害,讨价还价,一个很在行的小女孩子。
  
  从女人城出来,太阳偏西,我们又在市场上留意着床上用品,经过几家,最后终于把东西备齐。太阳已沉西,天色立刻黑了下来,我拖带着沉重的东西,市面上场一家一家收拣打烊,站在路口却没有三轮车了,整个市场一下变得安静起来。我跑到健康东路,好不容易拦了辆马自达,最后才把我们的东西拖运到了营西。回到住处,三个人感到一身的疲倦,来不及打理,一躺下就睡着了,睡了半个小时才出去吃饭,我数了数兜里的钱,票子一天一天少去,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
  
  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的车已经预订好,我说路途遥远,尽量少带东西,一切等到了这边再说。父亲说,能多带就多带一件,马上就是秋天了,天一凉,什么东西都得备好,如果全全都去买,要花很多钱。我知道,父母有父母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劝他们少带东西,担心车子进不了站,在高速就把他们下了,到时候摸不着东南西北,又带了太多的行李,会给路上添来许多麻烦。下午六点,姑父发来短信,说他们刚坐上车,马上离开万州,跟我预计的时间不一样,看来车子到南京会很晚,我打电话给杨广政,说家里人已经坐车过来了,但不是我预计的那个时间,他说没关系,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听他这么一讲,我心里轻松不少,想来他不会食言,他能开车去南京接我家人,我的面子上也很有光,觉得得没白交他这么一场。
  
  第二天,培培从宿迁赶过来,到淮阴帮她父亲办件事。培培是大学同学,她同燕子是特好的朋友,现在在一所私立学校教书,结婚一年了,还没有孩子。她老公是工学院的,我们见过,但没什么印象了。这是培培第二次到我们这里来玩,相比大学,培培变得更加漂亮,也更有女人味了!她还是那么瘦,身着淡雅的服装,穿了一双黑色皮鞋,培培说话很温柔,她同燕子聊得最多,结婚时,燕子是她的伴娘,有几位同学参加了她的婚礼其中我班班花慧也去了,慧同燕子培培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没能参加培培的婚礼。
  
  晚饭是杨广政请的客,我们就在师院对面一家餐馆吃的饭,大家坐在一起,杨广政问我们喝不喝酒,培培同她老公都摇头,杨广政也没喝,因为他晚上还得开车去南京接我家人,不过杨广政也不大喝酒,他也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沾了几滴酒便会头昏眼花,一个人痴痴地坐在车里发呆,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难免会心生怜悯,觉得他这般形状,多少有些可怜。杨广政的大儿子已经成人,好像在南京做事,但也混得不成形,常打电话找他要生活费。我常对他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只是苦笑,一点也没有反驳我的意思。杨广政小儿子才上小学,他负担不小,压力很重,这也许就是他在外面拼命抓钱又不知度的花钱的原因吧。杨广政我行我素,像一匹脱了缰的马,无度地放任自己,有时候自己都找不回自己的影子,这样的男人很有魅力,但也很危险。
  
  培培老公与培培同龄,年纪轻轻,说话做事挺有活力,上学时并不觉着这个男人怎么样,而如今看来,却发现这个小男生已变成大男人了,行为处事无形中有着男人的风范。看来人真的是变化的,尤其是男人的变化,那是质的变化,让你变得有些眼馋,心悔,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就瞧不上那些平平的男生们呢?我暗地里自笑,觉得自己难免有些无中生有,上大学时,班里的男生个个都奇模怪样,由于女生多男生少,几个男生变得几许娘娘腔了,而那时,我对班长存有好感,觉得他前景无量,是未来的伟丈夫。说来也怪,班长却没能在大学里浪漫一场,有个条件好的女生追求他他却拒绝了,倒把一个大好机会让给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而如今,这个男生却讨了个大便宜,在女孩子父亲的帮助下落脚南京,并准备攻战南京公务员。人就这样的,很多机会都使自己抓步住,失之交臂,多多少少我有些为班长感到可惜。当然,感情不是儿戏,有缘才会走到一起,如果都去急攻进利,这世界也就真的黑得没了光亮。其实班长错过了很多机会,他姐姐是师院的老师,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条件留校的,再说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听说还有人保他到市政厅去,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回了涟水,在一所中学当老师。也许这就叫做传奇,一个人有了自己的价值取向,外界再多的看法也是枉然的。班长倒是对燕子有过好感,而且还写过一封信给燕子。
  
  餐桌上,我们点了黄金玉米烙,是本店的主打菜,等其它菜上完后,老板娘才踩着碎步从楼下端到楼上,大大的一张盘子,上面躺着一张金黄的饼,一颗颗白嫩的玉米粘在上面,色香味美。白折净净的老板娘有些狐媚子,三角眼闪烁不定,说话柔声柔气,走起路来左三扭右三扭,我用手支了一下杨广政,他奇怪地看我一眼,我也怪怪地看了他半晌。
  
  九点钟时,我同杨广政先离了桌子,付了帐便与培培道别,然后下楼去了停车的地方。杨广政打了个嗝,坐在车上,用白白的大手在车上摸来摸去,一会儿翻翻工具箱,一会儿又埋头在一些单子堆里找东西,这是他的习惯,仿佛这个车对他永远是陌生的,没找到感觉羊,他是不会转动方向盘的。我也习惯了,歪在旁边,看他一举一动完面每个动作。钥匙终于插进了锁孔,扭转了一下,所有花花绿绿的灯都给打开,空调也打开了只听呼啦啦声音,车启动了,一个猛冲,就出了停车的地方,这就是他开车的技术,出其不意的举动总会让人心跳不止。
  
   我们开着车沿着淮海路在城南出的城,通过立交桥绕进了淮涟路,然后右拐进了高速。我不断地讲话,说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也谈到了他老婆,说他自私,丢下我不管。他坐在驾坐上,懒懒的样子,是笑非笑,对我的回答也是牛头不对马嘴。夜里的高速比较安静,四处都是田野和村庄,没有什么灯火,只是一束束飞之而来飞之而去的车光。姑父打来电话,说他们快要到南京了,并告诉我,我母亲在车上晕得厉害。听他这么一讲,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给捏了一把。母亲向来不怎么出门,她不喜欢坐车,觉得难受,每次进城,就如同大病一场,整个人面无血色,神轻气衰,如今到这么远的地方,她肯定是难受得不行。杨广政的车跟他不久,已跑了不少路,杨广政担心路上出问题,他说先到修理场检修一下,,于是人们进了一个服务区,,修车处当班的是两个小伙子,他们把车里里外外检看了一遍,说问题不大,只需换两根线。坐在服务区空旷的广场上等两个年轻人修检,服务区生意不好,冷冷清清,远处停着两三辆货车,几个服务员正在打扫餐厅,有个女孩子手里捧了东西跑到两个男孩子面前吃东西。杨广政去了厕所,回来后向两个年轻人问了一些专业的问题,然后打听计费,,修理费收得高了,杨广政同他们争执起来,我拉过他,叫他赶快赶路才是,在一旁对他说:“别生气,服务区本来就贵,以后不到这些地方来就是了。”
  
  也不知为什么,出了服务区,杨广政心情一直不大好,也不同我开玩笑了,整个人板着面孔开车,我也没有多问,可能是什么事情又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吧。杨广政虽高高大大,还有一副官腔,他却是一个比较内的人,不怎么讲废话,也不会吹牛,吹出来的牛皮一听就不真。相处这么些时间,他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苦衷,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个蛮多情的种子,什么事都较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其实杨广政胆子比较小,对外面还是有不到的地方,记得有一次坐车去扬州,我们明明坐上了黑车,他却跟我较真,最后终于发现了问题,便落荒而逃,忙忙躲了起来,丢下我一人在车上。我同几个黄牛争执了几句,他们最后把我放下车,我在马路上四处寻找杨广政,他却从一家商店里钻了出来。我上前气愤地指责他胆小,他忙说自己下车打110,见着他那样儿,我真的是哭笑不得。我们坐在车上沉默了一段时间,杨广政说他困了,想把车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于是我们把车停在应急道上,他给呼呼大睡起来。我睁大了眼睛,望着窗外,觉得世界真美,黑色中没了太多的纷乱,一切显得如此平静,安宁,无需去想像和猜测。
  
  杨广政打起呼噜来,他患有严重的鼻炎,整个人不均匀地吐气吸气,有时会呼吸不过来,一口气包在嘴里,有一段时间我真为这事担心,真害怕那一口气回不过来,而他却沉于睡梦中,对这样的事浑然不知!每每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会用力把他推醒,他醒过来睁开眼睛奇怪地看看我,见我没说话,便又睡了去。
  
  过了四个多小时,我们终于进了南京。下了高速,沿着路标向前走,不久上了南京大桥。黑夜的大桥终天可以稍作喘息,它承载了南京几十年,近年来的负荷不轻,二桥三桥的修建,也并没有完全为它减负,常常听到关于大桥的消息,堵车、塞车,对于年老的大桥已是常事。我曾经在桥上来回步行过多次,每一次走过我都会细看那精美的浮雕,很多有心的学生,他们把大桥上的浮雕一块块描宏。这座桥是一座艺术之桥,是中国人民的结晶,它应该是中国桥梁史上的又一座丰碑!而如今,再多的桥梁也没能赛过它的雄伟和壮观,南京长江大桥是一块一块雕刻出来的,它就如同埃及的金字塔一样,并非浮华滥造而成!
  
  姑父说他们在中央门下的车,我们下了南京长江大桥向左拐,过三四个公交站但到了中央门车站,远远地看见几个人站在黑夜中借助微弱的灯光,看见他们疲惫的样子。姑父站在路边,姑妈同我父亲站在一起,母亲披了件外衣坐在行李包上。为了找到他们,我早早下了车,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他们似乎看见了我,姑父缓缓迎着我走来。
  
  “是海英吗?”
  
  “是的!”我们远远地对话,这时杨广政的车子也跟了上来。
  
  “行李在那边!他们都在那边!”
  
  母亲远远地看见了我,她站了起来,眼里还闪着泪,一见到我就把我的手拉住,对我又说又笑又哭,她说路上难走,整个人昏昏沉沉,肚子又吐又泻,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我了!我搂着她,安慰她,她终于孩子气地振作起来。我说都是我的错,她却又自责起来,父亲站在一旁也说了些严重的话,弄得我心里不是滋味。
  
  姑父同父亲把行李送上车,父母的东西很多,我问带了些什么,母亲笑着说,带了我喜欢吃的山芋粉,还有自家做的汤圆面,磨芋粉,姻米,父母都这样,总想着能给自己的孩子带上些什么。后备箱顿时塞满,将一些零碎的东西放到车座后,几个人坐到车里,小小的汽车一下超载,我坐在一边,替杨广政捏了把汗,这二手车如此几翻折腾,不早早报废才怪。杨广政倒没多想,整个人乐呵呵地讲着官话。出于礼貌,我让姑父坐在前面,自己同姑妈他们挤坐在后面,母亲一上车就喊头晕,胸闷,父亲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捂着她的头,母亲的头发剪短了,是小姑为她选的发型,也显出了几份气质,但劳动带来的皮肤无法掩盖住她在家时的辛劳和疲惫。望着父亲和母亲,从他们身上更好地体现出了夫妻间的影子。父母年轻时候也经常吵架,两个人的脾气都比较急躁,而此时相依儇在一起,无法想像出他们曾有过反目为仇的场景。我扭头朝窗外看了看,夜更深,空气越来越潮湿。杨广政就坐在我的前面,父母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同我之间真正的关系,但母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猜到了些什么,我知道,这层纸是无法庶掩一切,终有被捅破的那一天。
  
  当汽车再次开过南京长江大桥时,我指着外面掠过的雕塑对他们讲,“这是南京长江大桥!”于是姑父他们都朝窗外望。桥上洒下昏暗的灯光,桥身飞掠而过,桥下的江水在夜色中更是浩淼,茫茫一片,水雾朦胧,几盏灯火拓宽了江面。父亲对这座桥比较熟悉,他曾来过南京几次,所以,他以先知的身份对大家讲着关于这座桥的事,姑父扭头笑他:“老大懂得还不少!”车子开得很快,出了南京上高速,然而我们却在立交桥上转错了方向,向二桥方向去了。高速路就这样走错了还得等下一个出口,所以,我们的车一直走出了二桥。为了折回去,我们一路上折腾了好久,最后在一服务站找了个带路的。
  
  为了回到淮安路线,我们在南京花了个多小时,这也不能怪杨广政,南京高速入口本来就乱,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跑道。当我们的车驶进淮安高速路线时,大家都有些疲倦了,杨广政也哈欠连连,他已经属于疲劳驾驶,为此,姑父提议让他来开,杨广政忙忙推让,说这多不好,后来,他也实在支持不住了,同我姑父换了个座。开车对于姑父来说是轻车熟路的事,他一上阵车就快了很多。我坐在车后,心里正在思考着如何将杨正国入股的事同大家讲,我知道,只要我一讲出来,肯定会有很大的反响,我也作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选在何时为妙。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跑了三个小时,东边已露出鱼肚白。平原的日出很壮观,太阳就那么一点一点爬出来,一望无际的田野,见不着边际的世界,我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天空慢慢地亮起来。杨广政睡着了,父母他们睡着了,姑妈也睡着了,姑父在专心地开车,而我心里却乱得厉害。快到淮阴的时候,杨广政换了回来,他开着车下了高速,我们从淮钢旁边绕过,沿着北京路直上营西。杨广政把车开到我们的住处,大家下了车,七手八脚地将东西取下车,杨广政道了别,坐回车里匆匆开走了。
  
  望着一大堆行李,我实在忍不住一夜来积在心头的话,面对疲倦的他们,我鼓起勇气对他们讲了实情。
  
  “怎么会这样?”这是姑妈的第一句话,她大所失望,整个人难过地站在一边去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父亲暴跳如雷,“这分明是遇到了骗子!”
  
  “你怎么不对我们说清楚?”姑父两手插在裤兜里,远远地问道。
  
  “我们就怕你上当受骗,没想到你还是上当受骗了!”母亲也变得火气冲天,她走上前,似乎有打我的冲动,父亲也冲上来,两人一起攻向我。
  
  “他们也是临时作的变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的意料!你有屁的意料!你就是在讨打!”
  
  “那你就打吧!”我也不知怎样才好,也许他打了能工巧匠出出气也好。
  
  父亲伸出手掌向我挥来,这时,姑妈他们上前拉住,母亲哭着抱住父亲的腿,有几个早起的人围了来,他们怪怪地看着我们这几个叽叽呱呱的外地人。
  
  “爸,你也不要气成这样子,先把店面看了再说,你觉得不妥再作打算。”
  
  父亲稍作平息,他气呼呼地坐在行李上,我拎了个包向住处走,姑妈他们便懒懒地跟了来,母亲把父亲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也静悄悄地跟了来,燕子听到脚步声,她便下楼帮我拎东西,我对大家说,这是燕子,父亲见到有陌生人,他便改变了自己的愁容,强露出几丝笑容。把东西搬上楼后,已是早上六点,我叫他们先休息,自己同燕子一道去小吃店买了早餐,提到住处。他们已在洗洗弄弄,准备休息,我把吃的东西送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这是淮安的一些特色面食,叫他们吃了再休息。燕子拿着早餐下了楼,她要到厂里上班去了,我也紧跟了下来,母亲追上来拉住我的手。
  
  “你去哪里?”
  
  “到店里去。”
  
  “睡一会儿吧,你晚上也没休息!”
  
  “您们睡吧,我不困。”
  
  我掰开母亲的手匆匆下了楼,同燕子一起出了院落,燕子看见我心情不好,她问我怎么了,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燕子说怎会这样。
  
  “我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父母向来就这样,一对不上他们的心路,就会对我大失所望,我只是希望他们看了店面再说,但他们的态度,实在叫我难以承受。”
  
  两滴泪水立刻滚出了眼眶,燕子赶忙掏出纸巾给我,我接过纸巾,叫燕子快快去上班,天不早了,可能会迟到,燕子骑上车,回头对我说了几句,然后飞快地走掉了,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脚下如同灌铅一样沉重。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大清早就闹了这么一场,想来今后还有更多的气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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