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闻鹃-个人文章】
八华山行记
□ 闻鹃
2010-07-28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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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尽付喧扰于烟云,以倾听花开的从容,体味绚烂后的淡定,留存一份“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凝静心境。
——题记
端午假期,受朋友邀约,前往八华山。
车过画水华阳,拐进一段坑洼坎坷的小道,穿过瞻云亭,就到了八华梅岘水库坝下。登临坝顶,眼前水库并不大,湖水幽绿,倒映着青山、白塔。此时,天正下着细雨,湖面上隐约笼着雾气,漾着涟漪。独立圈,套叠环,甚至还有同心圆,大的,小的,深的,浅的,此消彼现,绵绵不绝。眼前是一幅巨大的水云波纹图案的织锦缎,耳边是雨击小伞的清越沙沙声,虽然天闷无风,多日的阴霾却已悄然消逝。
三个孩子雀跃于前,望、枫与我信步在后,离了大坝,上了山道。不觉间,雨停了,越过灌木眺望湖面,已水平如镜,适才的涟漪犹如绽放的烟花,绚烂之极,却瞬间消失无踪,归于平淡。正怅然间,忽见水面出现一道波纹,长长的,原来是一只水鸟飞掠而过。细看,水面上还有点点移动的黑影,是野鸭?孩子们一片欢呼。
谈笑间,穿驷马亭,过流花涧,来到飞虹径。径道宽一米有余,由大小不一的石块铺砌,崎岖却不坎坷。道旁林木密匝且修长,下面植被甚少,地上尽是金黄的落叶。倒有不少荆藤,与林木钩着肩搭着背,或垂挂,或攀爬,或横行,或随意舒展,悠闲地四处张扬。还有各色苔藓,或附着于道石,青黑如黛;或涂抹于树干,明艳如磺;或布满崖壁,苍翠欲滴。头顶如盖的绿荫,脚踏溜光的古道,无闹市喧嚣之乱耳,存林风虫鸣之幽静,不觉浑身通畅。难怪枫再三来此。
山不在高,有“师”则名。不多时,我们便至山巅,八华书院呈现眼前。书院门楼简朴,白墙黑瓦,上书对联:“天与名山藏著作,地开幽境贮宗风”。旁有小门,联曰“文懿讲学光昭千秋,白云德行流芳百世”,横批 “仰止”。墙皮剥落,石阶破旧,木门斑驳,尽显风痕雨迹;然门前花木扶疏,竹影婆娑,不失清雅古风。徐行而过,书院传说萦绕脑际,传统文化气息便氤氲四周。
据传八华书院距今已有700年历史,元朝的许谦(号白云)曾在此传道授业40余年,声誉所及,“远而幽冀齐鲁,近而荆扬吴越”。许谦教人,“至诚谆悉,内外殚尽”,深入浅出,因材施教,独不授科举文。及门弟子,见于著录者千余人,各有成就。亲撰《八华讲义》及《学规》。著《白云集》、《观史治忽几微》、《诗集传名物钞》8卷,收入《四库全书》。金元四大家之一,名医朱震亨(号丹溪)也曾师从许谦。明朝南京兵部尚书许弘纲自幼学于八华书院,后得中进士。明初开国元勋刘伯温曾与白云先生题赞。
从侧门而入,即为供奉许谦等的厅堂。正中“道学名宗”匾额下,许谦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仪态宽容。左为江南名医朱丹溪,右为书院创始人许竹岩。三人均身穿蓝衫,外披红袍,手持书卷。塑像前帷幔半绾,供桌上烛迹斑斑。如此情景,与我期待大相径庭,颇有不伦不类之感。然而,这何尝不是百姓最为朴素的纪念?至于是否敬若神明有求必应,不得而知。左墙前侧有《重修八华书院碑记》,上有“乾隆二十九年重修”字迹。望、枫竞相览读,且有一番论辩。两人都已从政多年,却难褪文人特质。
静默行祭后,我们来到前厅。厅中陈列无数条椅方桌,昭示当年讲学的繁盛。边列五匹布马,不知何义。正中墙壁悬挂一牌匾,两侧以楷、草之书题有一诗,56字,塔形排列。枫在旁笑着指点,方能完整读诵。闭目伫立良久,遥想当年许公展纸走笔、执经讲学,耳膜边便有隐约朗朗书声。枫平生爱好宣扬传统文化,怀古抚今后突发喟叹:“退休后来此修文教学,重振书院,如何?”
书院东北角,云华塔矗立松涛之中。拾阶七楼,登临送目, 但见“八峰环绕翠柏联,朵朵芙蓉高插天”。齐声呐喊,幽谷回荡,不禁莞尔:真乃朱熹所称的“无市井之喧”,“群居讲学,遁迹著书之所”。
书院西南峰顶有迎华亭,系明代建筑,联曰:“前对梅天文翠笔些我文章,后拥立地锦屏风堆我锦绣。”亭前有一碑,正面刻有《重建迎华亭序》,背面为白云山人所作《三月十五日夜登迎华观》。距亭不远则有一石刻《迎华说》。石亭、石碑、石刻引得望、枫多番论辩,我则竖耳恭听,犹如虔诚弟子。他俩皆爱读书,相交至深,亦师亦友,许公在世,也该为之欣慰吧?
心境忽而肃然。天地不仁,命运多桀,无人可以逃得天命。许谦患眼疾,参透生死,“不胶古,不流俗,素志恬淡,以道自乐。官府屡为辟荐,均固辞。”他寄情山水,潜心教学,修史著述,如此,让后人怀念于心。
沉思遐想中,一行人已下行至亦乐亭。亭柱上有一联:“石号来朋来自远方无俗客,山名八华八面奇遇尽佳宾。”回望八华书院,已隐然不现,流转年余的沉郁却瞬间温润起来。
人间有味是清欢。“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2010/6/19 晚11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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