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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的那个金秋(八)
□ 鸟人
2010-08-02 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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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号晚上,我同大家商量,饭店马上谅要开业了,电路、水道都已建好,第二天就得启用炉灶,饭店里的东西很多,物件比较杂,名贵的东西虽然没有,但这么大一个房间,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才能好。姑父听了低下头剪指甲,父亲朝姑父他们看了一眼,然后说他搬到店里来住,一个人看护店面。父亲虽然自荐了自己,但他说得有些没底气,话里透着软绵绵之意。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这个人就是我,我虽然生得矮小,不够强悍,但相比父亲来说,我的优势就是年轻,而且我的胆子很大,从不害怕一个人独处在若大的房子里。我喜欢安静,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受任何人的干扰,再说我也上了点学,对有些东西比较懂,比如煤气。这是一个很优势的说法,更重要的是,我可以有了更多的时间同杨广政幽会!自从父母他们来到淮安后,我就没有机会同杨广政好好地相聚,白天也是有事才在一起。当然杨广政不会想我,因为他身边不缺女人。父亲听说是我,他还是强硬着要同我换,说一个女孩子,叫家人不放心。
于是,十六号晚上我没有回住处,父亲帮我送来毛毯和枕头,临走时,他再三嘱咐我把门锁好,窗关好。等他走远,我就拉下卷叶门,关上玻璃门,然后把各类电源拔掉上了楼,在厨房里检查了电器开关,以及水笼头事项,最后到面街的一间小屋,拉了窗帘,开了半扇窗。天虽有点热,但我没舍得开空调,我把四张椅子摆到一起,铺上毯子,放上枕头,整个人躺到椅子上,给杨广政发了条短信。
“我现在一个人住在店里。”
“注意安全。”
“你在哪里?”
“在外面,同朋友吃饭。”
“不要喝太多酒。”
“我知道。”
“想你!”
他没再发信息过来,我躺在硬梆梆的木椅上,辗转难眠,外面仍有人在走动,年少的学生们正在夜空下嘻哈打闹,对面就是教学楼,灯还亮着,仿佛有人在夜读,其实那不过是空空的走廊,九点半下自习后教室里就空无一人,学生离开教室时是不会主动关灯的,保洁员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一楼一名保洁员,他们统共打扫十来间房子,教室的黑板由毛玻璃做成,保洁员往往拖着肮脏的拖把把长长的黑板拖走一遍。现在教室里面的灯光很亮,标准的八只灯架,每只灯架两只灯管,雪亮的教室里没有什么装饰,除了前后十六个大字标语,就是开关电源,还有投影机,当然,还有一台大大的电视机挂在前方斜角处。上大学时,我们上了两年的夜自习,自习之前,各个教室的电视机都轰隆隆打开着,大都是些娱乐节目,当时也知道何炅这个人物了。我每次进教室时,电视都锁定在湖南台,因为才子是湖南人《桃花朵朵》和《洗刷刷》就是在大学时流行起来的,但我却忠于《黄昏》。阿牛来我们学校开过演唱会,很多同学都去捧场,直到毕业后我才知道阿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不热于娱乐,倒是喜欢一些演讲,但三流学校,能有多少折服人类的东西?除了“啊!唉!吗!”之类的造作式表演,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有一次刘心武先生被学校领导请来做了个没有准备的演讲,无心的刘先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些学生会准备好了的没有深度的几个问题,副院长无意中问到了我,我说不错啊,只是太少了,时间也太短了,好像刘心武先生也无心回答那些幼稚的问题。学校有位鲁迅研究资深的教授,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他担任了我们半年的鲁迅研究课程,只可怜了这位老人,这简直是对他的折磨,双手颤抖,口齿不清,讲完课下来疲惫不堪。作为学生的我们,当见他紧扶讲桌,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时,我们深感不安,除了对他的尊敬,崇仰,剩下的也是疲惫。副院长倒是对史记大有研究,但却成了选修课,我却投其所好,选择了美论,虽然也不错,可稀拉拉的课时,没学到什么。大学就这样,多半时间都是在寻找要去的教室,往往是从这幢楼走到另一幢楼,走马观花的形式,让我们知道了一个学院大的意义!
在大学里也有一些苦读的人,他们二十四小时都泡在书堆里,寻找着自己的乐趣。当然,英语考级是最重要的,这是别于所有课程的课程,它很关键,关键在于它没有多大作用但又必须攻破它才可,这就如同中国的政治,没必要的东西往往被政治界的人看得很重,但却忽视了根本也是有的。师院自习室增多了,坐在这里的人也多,他们有时并非为了学习而学习,只是背负着太多的思想和压力,在这里不情愿地啃着书本,考研,考公务员,一大堆一大堆工具书,单枪匹马,成双成对……我也曾经带着思想坐在自习室学习,也很认真,还同一位好学的学友一起学习、讨论、研究,只可惜那都变着了空空的过去。
我不怎么喜欢对面这所学校,在里面我似乎并不觉着快乐,当我知道一些潜规则后,就放弃了努力。我不是一个太聪明的人,但我又做不了无知,也做不到自以为是,反而,我在这里学到了自卑,同学给了我自卑,老师给了我自卑,院里的领导给了我自卑,一个学会了太自卑的人,他就会主动放弃自己,所以,我一直认为我在放弃自己!
新生开学的那天,师院里非常热闹,我们饭店第一天就迎来了火爆的生意,忙不过来是店里每一个人的感觉,只觉天旋地转,还未定过神,又有了新的来客。我们一批一批招揽生意,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家长们对我们毫不客气,说我们动作太慢,让他们等得太久,服务不周到,不是少了茶,就是忘了添饭,筷不到桌,碗不急送!我们一边道歉,一边忙着服务,不断地改正自己临时犯下的错误。父亲母亲也忙乱地端起盘子来,他俩普通话不好,又听不懂别人在讲什么,手里端着几盘菜满屋子乱转。我在楼下收钱,写菜单,倒茶、递水、送客,收拾桌子!真是太忙,忙得自己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担心收错了钱,收了人家的假钞,又怕有的客人吃了白食跑掉了,里里外外,费尽心智,一个人在楼下,被乱得不知了方向,楼上时而又叫我,我真的是不知所措起来……就这样,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客人才散去,大家软软倒在椅子里,喘了好久的气,两位师傅坐在风扇下,一边擦汗,一边大口喝水,歇了半个钟头,大家才草草吃了个午饭,稍稍作了休息,又得为晚上的事着手准备。我同父亲去了淮海菜场,姑父同琏一起收拾房间,母亲又忙着理菜。
晚上生意慢了下来,但也不赖,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个个都叫累得不行。九点半吃过晚饭,两位师傅早早回去去休息,我在楼下记帐点钱,姑父他们忙着收拾房间,大家忙完走到一起,各自谈了一天来的感受,总结出一些经验,同时提出各自的不足,并对店里缺或的东西也列出了几张清单。姑父要求再找两个服务员,说人手不够,这样下去会忙死人的。大家在一起聊了近一个小时,他们带着疲倦离开了饭店,燕子照样同琏一起先走。我关了店门,一个人上了楼,对炉火、煤气看了一下,然后摆好了四张椅子,铺上毛毯准备睡觉。现在洗浴方便,炉灶已开,里面有大量的热水,一家人洗澡洗头都不需再去等房东家的热水器了。我穿着睡衣,扒在窗台上,把对面的校园观看了一会儿。
这所学校在不断地扩大,我们刚进校时也就那么几幢楼,后来两次挪动校区,所以对这学校的角角落落都是比较了解的。学校新建了图书馆,规模宏大,气势壮观,里面都已采用了新的程序。新图书馆就在斜对面,半圆形,玻璃墙,一坡阶梯。我到里面只去过三次。从此就离开学校了,以前图书馆在老校区,逸夫的,现在学校有了钱,自己建了这么大一幢楼。学校藏书并不多,有的都是早期建逸夫馆时社会人士捐赠,质量不好,内容粗糙,有的甚至俗不可堪。
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着却睡不着,想想一天来累东累西,还觉得日子过得较为充实。我发了条短信给杨广政,问他在哪里,他没有回信息给我,我拨了他号码,只留下语音信息。也许又是喝多了,把车停在郊外,自己躺在车里睡着了吧!我本是有事要同他商量的啊,至少他替我拿个主意也好啊,其实事情不大,就是姑父提出服务员的问题。当初说好,姑父到了这边自己出去找个开车的活计,但半个月来,他也一直在店里忙忙碌碌。杨广政是嘴上答应心不诚的一个人,我叫他帮姑父寻份工作,他点头说可以,可现在,事情马上就要露出本质来,我怎么好开口叫姑父出去找工作呢!而且他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啊!再说琏吧,虽然是我表妹,但这女孩子天生一股惰性,做事也不积极,人虽聪明,但太有个性,你叫她做这样,她反对!你叫她做那样,她也反对!当然,她年纪是小,留在店里做服务员也是可以,但她十点钟才起床,十点半才懒懒地来到饭店,这样下去,谁来忙前忙后?服务员是要请的,但小小的饭店能养得了这么多人吗?
第二天,我拿出自家一块小黑板写了招工启示,并到职介中心登了记,信息传得很快,下午午休时,有个小女孩子来到店里找我面谈,个子不高,小巧灵珑,说话带点结巴,她叫杨诚,想到店里做个临时工。我扑克她脑子灵活,会讲话,不自高自大,是个平易近人的女孩子。我对她讲,学生工工资不高,我们店也才开,试用期三百,她没有拒绝,并同意第二天就来上班。不久职介中心又推荐一名女同志来到我们店里,与我同龄,但常期在家劳作,看上去比我苍老很多。她说话死板,为人有些轻浮,同戚师傅讲话时眉来眼去,介于此,我拒绝了。后来,母亲对我讲,再找个学生工就行了,学生工便宜,她苦点累点算不上什么。于是我叫杨诚帮我在学校物色一个。杨诚很开心,便把她同宿舍的露露介绍到店里。露露比杨诚高,人也漂亮,做事也还麻利。我没有多高的要求,只要认真做事,为人随和就行了,对两个学生工,我还是较为满意,她们时间自由,中午和晚上的高峰期忙过就行了,吃过饭后随时可以回校。在我看来,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管怎样,虚度光阴,多少有些可耻,我也做过学生工,在大二时我开始做家教,大三在学校一家麻辣烫店帮工。学生时给人家打工也是一种勇气,放得下架子,拿得出架势,不坑不卑,不失一名学生身份,这是很难的,尤其是这个充满铜臭的时代。
我曾经帮工的那家麻辣烫店至今还在师院内营业,夫妻两人操办,父母帮着打杂,盐城滨海人,四十五六的样子,男的以前做工程,女的是乡镇上的会计,两人还算默契,共同投资了师院内的小店,店面不大,生却不错。我在店内打工半年。夫妻二人认我为干女儿,还为我买了衣服。夫妻二人有个儿子,十八九岁,在苏南一院校做保安,两人直夸自己儿子长得帅。节假日,那男孩子到我们学校来玩,我不大同他讲话,大家只是坐在一起吃吃饭,他母亲老命令他叫我姐姐。我个子小,他却比我高出一大截!后来不知为啥,我同店老板一家人生疏起来,于是干脆辞了工,大家再也没有来往了。
开业那天晚上,麻辣烫干爹的老爸走到我们店前看热闹,背着双手,把我们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我正在给客人倒茶,他一眼看到了我,站在门外望了我好半天,我却装着忙,假装没有瞧见。他在外站了好久,见我不睬他,便背着双手离天了。间歇时,我对母亲讲,刚才外面那个老头就是我以前干爹的老爸,母亲睁大了眼睛,她埋怨我没礼貌,应该请人家进来坐坐才是。我对她努努嘴,觉得大没必要,一直以来都不讲话了,突然又对他阿夷奉承,实在不太好。母亲追问我当年倒底与他们家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坐在吧台处想了半天,对她摇摇头。
我这人向来就有些小气,人家无意中一句话有可能就把我得罪了,而且我还会记恨别人一辈子。母亲知道我的心性的,她见我这样,也就跟着摇了摇头。说来也是,我同干爹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是日子处久了,彼此发现彼此的毛病,心里也就不喜欢起来。起初,我一直认为干爹一家人都是好人,不管哪方面都显得为人正直,无可挑剔。但必定是生意人。心存奸猾,狡诈,日子久了,利欲之心日益败露出来,为了一点小私小利,对顾客显出勾心斗角,里外不一,心怀恶毒之念,而这些顾客都不过学生而已,更何况那时我也还是一名在校学生,害他们也就等于害我,轻视他们也就是在轻视我,我心怀愤恨,与他们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厌恶,因此,心中生恨可能就是由此而来。于是,我与他们分道扬镖,变着了陌路之人。
店里有辆新的三轮车,开张前,我同姑父、父亲一起到苏北市场挑选购得的,花了三百块,不大不小,正适合饭店里运点小东西。三轮车抹了红漆,龙头小巧玲珑,刹车也很灵活,父亲同姑父学了两天就可以驾驭了,这倒并不像苏北人说的那样难。骑三轮是我的强项,这与学生工时有着联系。在麻辣烫店打工时,每开中午就把汤计装车,踩着三轮车送到校园里头,途中也会出现一些问题,比如被校园门卫拦截,责问一些事情。门卫多半都是乡下人,素质不好,口气很凶,稍不注意就会遭到他们的为难。所以每次骑车进校门我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免给自己带来不心要的麻烦,更何况学生时候死要面子,我不希望自己难堪地站在大门口遭人围观。瑞自个拥有了三轮车,多多少少会勾起对往昔的回忆。
起初我同姑父、父亲一起早早起了床,五点半就去了苏北市场。在我们看来,去得越早越好,早些价格便宜,品种丰富,购买的人也少,并且可以推着三轮车进入市场。我们三人在市场上串来串去,大多都是姑父在跑,我常被滞留在一处看斤两,父亲一直都以劳力为角,忙着把各个点的货物搬运到三轮车上。父亲是最累的,更何况早上又没吃东西,他常常虚汗不止,双手打颤,两脚无力。我们要购买的东西很多,首先是肉类,鸡、鱼、猪肉,这是天天要有的东西,然后是豆质品蔬菜类,同时也捎带一些调料品,八角、豆蔻、香叶、麻椒、孜然,等等。有时也会备点牛肉、羊肉。好的牛肉很贵,几十块钱一斤,我们又是生手,稍不注意就买了假牛肉,这是戚师傅对我们发火的理由。由于我们是半路出家来开这个饭店,什么都不熟悉,万事都叫着家里的两个师傅安排,他们要东要西凭的就是一张纸!戚师傅口授,张师傅着笔,一天下来满满一张纸,在我们看来也不知实不实用!不管怎样,万事开头难,以后也许就会慢慢好起来,吃点小亏,让着大局,还是不要打肿了脸充胖子的好,不懂装懂终会惹出祸端。因此,我劝着家人别对两位师傅带有过多的质疑,首要的是个和谐,和谐的氛围下才有好的合作,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不会老把傻事做到底的,这样于人于己也不利。
本来师院旁边就有个小小的农贸市场,我嫌它太小,怀疑里面的质量,更何况里面管理不太好,个个标价不一,所以天天早上大老远三个人推着三轮车去苏北市场。空着去的时候还好,三个人都可以坐在车上,回来就麻烦了,满满一车的货物,本已有了重量,再坐两个人,就无法踩动车子了,路上人又多,还要路过两个十字路口,三个人跟着一辆三轮车,面子上也过不去,好奇的苏北人会显出一副惊诧的面孔来!这种情况下,我只得先坐公交车回去,父亲同姑父一起推着三轮车回来。父亲老实,每每看到他满头大汗,我内心就有了些私心,觉得父亲太吃亏,但这些事情又只能埋在心底,只求父亲不要埋怨就好!父亲倒不觉得自己受了不公,他却提出让我留在家里,把买菜的事交给姑父和他就行了,姑父也连连点头,觉得三个人去菜市太麻烦了,而且在他们看来我也显得多余。我本是觉得他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方言又不太懂,害怕从中吃了亏,既然他们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也不得不退出,想想自己还要花两块钱坐公交,实在是不该,少一个人也少一项开支!再说,天天去市场,人面也开始熟络起来,由于我们的份量大,人家巴结都来不及,只是我觉得父亲吃亏的大,他老实,忠厚,任劳任怨,又觉得自己比他人笨,所以万事不逞强,倒是亏了自己不少!
母亲是个精明人,眼看父亲面黄肌瘦起来,她便背着人对我唠叨,说父亲吃亏大了,还是我跟着去买菜的好。我知道母亲心疼父亲,虽然两个人年轻时常常打打闹闹,但终是一起的人。我不好回避母亲的问题,等姑父一家人先离开饭店后,我把父亲拉到母亲面前,问了他的意思,父亲套拉着头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过了一会儿,他撇撇嘴,翻了一下眼睛,看着母亲,没好气地说:
“他这人就那样,玩猾耍奸。在家就那样,出了远门还会改?算了,都是一家人,我吃点亏也算不上什么。”
“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老来别喊这痛那痛!”
“那你说怎么办?叫我跟他吵?叫他快快来搬东西!他本来就瘦骨伶当的,能做得了多少事?除了店里不开张!不营业!”
“叫妹儿跟了去!”
父亲扭头看了我一眼,我躲开他照过来的视线。其实我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觉得我跟了他们,他就感到不自在,多年来,都是他在看护我,很多时候也是他说了才算,而如今角色转换了,我的口气也大了起来,做事也有了自己的范儿,动不动就会对他提意见,指正他的不是,他觉得我有了脾气,不像小时候的我了,所以,他感到我的在场弄得他难堪,面子也甚是过不去,无意中觉得我在管他了。我也感受到了父亲内心的委屈,哪一个父亲愿意站在儿女的阴影里过活?我也责备自己,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太像话了,可这是生意,有些事总得要有个人站出来说,更何况人多事杂,不能没个人主场吧?我又一直把自己当个主角,而且我又很看重这个位置!
“买菜用不着那么多人,她去也做不了什么,我不累,不就搬个东西,骑个三轮儿,总比家里晒太阳淋雨的强!再说店里缺人打扫,又没个人在店里主场,万一有个事,人家来了找谁?她留在家的好,也更能照顾些其他事。再说了,没妹儿在场,我更好说二姑爷的不是,我才不给他面子呢!我是老大,他总得让着我两三分吧!他这人,玩猾头惯了,我可不让着他!”
听父亲这样讲,觉得很在理,倒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老人家不少,还这样多心,甚至有点错怪了父亲。我抬起头,他正看着我,母亲却低头抹泪,她心头替父亲委曲,说我要是个男孩儿该多好,也不至于让父亲年老体衰地去吃亏。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母亲面前,她也可怜,把一生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可我又是个女子,力不行,体且弱,身不如男,思想又太儒懦,性格又过文弱,办事不果断,没有阳刚的一面。最终牵连了父母,跟着自己一起受累!
开始几天的生意真的不错,这条街大大小小几十家饮食店,除了川江鱼馆就是我们家排在第二,很多人都说我们做得不错,一开始就有了如此好的成绩,很多同行的都来观望,闲暇时跑到店里来打量一翻,甚至还去了厨房!对于这样的事,难免有些不快,尤其是厨房之地,作为同行,那是个忌讳的去处!但又才开张,毕定是外地人,我没能声张,相反却笑脸相迎,还望他们多多指教!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话都是言不由衷,他们也不会听信,在我看来,他们不挑嗦就好了!这样小小的红火场面,也引起了别人的忌妒心,说三道四,这都是难免的事儿。戚师傅是人老话多,每每歇下来他便穿着厨师衣服,歪戴着帽子,斜靠在椅子里,同姑父他们一起吹牛,聊天。姑父也是个能吹的人,更何远在江苏,没了往昔那群酒肉朋友,难免有些孤独飘零的感觉,一旦安静下来就会不自觉地把往事相提。姑父年轻时是个地痞,带着自己的哥们儿什么勾当都干过,偷鸡摸狗,甚至挖别人的祖坟!在他看来,这都是年少轻狂,也不足为提,主要还在于到了成年,从乡下搬到城里,在五桥那一带耍枪弄棒,玩足了风头,多多少少有了点名气,他觉得别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有闻风丧胆的感觉。在他看来,这也是人生风光了一回。姑父吹牛是有的,多少把自己的故事夸张了,但事实也是有的,我母亲就不喜欢他这样的事,很长一段时间母亲觉着因这些事而丢尽了脸,在很多人面前他都不愿意提起姑父这个人。但世道变了,人们倒不是担心道义,不羞于谴责,反而却害怕这群玩枪弄刀之人!而地痞流氓这样的人却不羞于此,反以为荣,就像姑父一样,甚觉往事光荣,所以口无遮拦。像戚师傅这样的人,他没有这样的往事可提,但又不甘心落后,便猛吹自己是如何会混,也说自己打过不少架,还认识了不少有头有面的人,直到现在他也不畏惧任何一个人给他带来的威胁。他边说边卷起袖子,把干瘦的手臂举到大家面前,“看,这就是那时候打架留下来的!我脚上也有!”说完去提裤脚,两条长长的大疤,倒成了他英勇、光荣的记号!当然,戚师傅谈得更多的是他的专业,他千百遍地吹着自己事业精湛的泡泡,一边提升自己,一边降低别人,凡是他到过的饭店都被他一一数落了一遍,老板是如何的不好,不够专业,又对手下员工指三道四,尖酸,刻剥,说到底,在他眼里,老板都不是人!吹捧自己的同时,,也同时对我们店作些评价,看来他是完美主义者,挑着我们店里的每一处瑕疵!我并不是一个乐于接受的人,常常也戴了一副挑剔的眼镜。对戚师傅这样的人,不予理睬,随之放纵,听多了就避开不听,躲起来为妙。他在楼上吹,我就下楼,他下楼吹,我就到外面走走,时间一长,大家也开始寻出了彼此的心思,多多少少有了自个的想法,所以,我同戚师傅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还好,父母是喜欢听他吹的,只要他在张嘴讲话,我的父母就像忠实的粉丝一杰,时时守在他身边,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叨。
其实,我并不敢怠慢长者,像戚师傅这样的已算是的些人生经历的人,他们的言谈多少含有一些哲理在里面,他讲的一些事情也并非没有道理,比如开饭店的经营之道,对于他来说,肯定是有规律可遁。中国的饭店非常之多,然而世代延承下来的却没有几家,这是为何?饭店不像生产厂家,人脉为重,气氛为先,靠的就是自己手头的手艺,它并不重在管理这一块,一个好的管理对于饭店来说仅仅是个辅助的东西,再好的管理并不能为一个饭店撑起一片天下,这也许就是中国食之道所深藏的道理。而我这样初出茅芦的人,又知之多少?更何况心清气大,不知山高水深,自凭自己一时的兴起而操办自己根本不熟知的东西!这也许就是戚师傅抓住我不放大谈而特谈的原因。戚师傅是个善混世而不善教授的得道之人,他有丰富的经验,或许也有善意的想法,但他的作法却成了我非常抵触甚至排斥厌恶的理由。父母也劝过我,叫我多听戚师傅说事儿,可我每次都哧之以鼻,甚至还嘲笑戚师傅不过是个话痨之人!
杨正国携着妻儿到饭店来玩,听说饭店生意不错,两人都笑呵呵的,晚上站在旁边看我们忙乱了一阵,赞叹店里顾客不少,说生意看来是给做起来了,以后的希望很大,一再叮嘱我坚持,努力,如有什么困难只管向他提,只要能帮得上,他们一定会尽力。杨夫人走进吧台,把我推了出来,叫我在外面忙,她来帮我收钱。我在吧台外收拣碗筷,擦洗桌椅,把地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杨无人站在吧台处,整弄货架上的酒水,并提示我少了什么,有的东西已过时,学生惯于喝什么样的酒,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饮料。她抽出一张纸巾在空中弹了弹,说这纸质不错,就是贵了,建议我批便宜的货。又拿了只纸杯在手里翻看,称这花图印得不错,只可惜纸杯一次性用了就坏了,还是购买塑料的好。她顺带翻看了抽屉里的帐本,还帮我把抽屉里乱乱的东西归了类。
时近八点,生意渐渐歇下来,杨夫人踩着平跟皮鞋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传来哈哈笑声,二姑的声音同杨夫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尖尖脆脆,特别剌耳。我叫燕子帮我照看吧台,自己借口要去洗手间。上得楼来,他们尽都围在一起聊天。母亲同父亲远远地坐在一边,杨夫人同二姑紧紧地坐在一起,杨正国正同姑父面对面坐着,戚师傅给围在中间,张师傅在厨房刷洗灶台。杨夫人见我上了楼,拖了凳子在她旁边,用手拍了拍,叫我坐。我笑笑摇摇头,二姑却但手来拉我坐下,我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下了楼,楼上又传来哈哈大笑之声。
“你觉得她怎么样?”
“哪个?”
“杨正国老婆。”
“还可以。”
“哼,我觉得她管得宽!她成了老板娘,我倒是个打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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