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斜月半窗-个人文章】
夜宿夕佳山
□ 斜月半窗
2010-09-19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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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到夕佳山是在它成名之前,那时用夕佳山庄园做场景的《傻儿师长》还没有出世。
我们的一个朋友走马江安做官,到任后第一时间向我推荐的便是他辖区里的夕佳山。是年春节,邀约了兄长和朋友,经过一天的马不停蹄的过嘉陵跨长江的长途颠簸,于傍晚时分到达距江安县城20公里外的夕佳山。
远远望去,夕佳山高墙环围,古木森森掩不住檐飞瓦黛;梯田层叠,视野开阔直视远山绵延。淡蓝色的雾霭携了黄昏的炊烟在冬令的田畴村舍间柔柔地流淌,把所有景物变得隐隐绰绰模糊起来。把车开进大院,正是夜鸟归巢的时候,院中央一棵大树的浓荫里,鸟们呼儿唤女、走亲访友,唧唧喳喳像开锅一样的热闹。
那会儿的夕佳山还没兴收门票,即使这样也是游客寥寥,这除了知名度不够以外,没有长假来推动假日经济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而川南本土人的年节意识非常浓厚,讲究阖家团圆,亲朋好友来往走动,所以也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踪影。因此,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帮大学生模样的小年轻。厨师据说要过了正月初六才回来上班,晚饭就由着几个留守的服务员随便弄了来。不过到底平日里也见识过大厨操作,一顿以农家腊肉和竹乡冬笋、竹荪为主的饭菜十分可口。但是他们不那么快捷的身手让一群饥肠辘辘的人们围住灶头打旋旋,好不容易在大家越帮越忙的搅和下终于要开饭时,突然停电了。换了在其他地方游客不知该怎样的抱怨了,而今晚注定和浪漫结下了缘分,我们这帮人全体欢呼起来,大声的叫服务员拿蜡烛,要来个烛光晚餐!
晚饭后,嘻嘻哈哈的人群秉着蜡烛三三两两的走出了饭厅,一下就被厚重的夜色和空旷的庭院吞没了——寥寥几人,抛撒在喏大的庭院里,几等于无。手里小心的捧着蜡烛,走路和出气都轻轻的,生怕被风吹熄掉。一小团黄黄的光亮从下颌处往上打出脸部五官的轮廓,高低不平,再加上墙上摇晃不定的影子,乍一碰上,真有些鬼魅魍魉的恐怖哦。时不时的有尖叫的声音从哪个转弯旮旯处令人毛骨悚然地响起,接着便是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还有滚落楼梯的杂乱之声哗然而起......局外之人会发出会心的一笑:又遭遇了!便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什么可怕,哪里会有鬼的!
来电了吧,有谁把音响打开了,可能是高低重音和平衡没有调配好,一首二胡曲子,如泣如诉的调调经过了曲曲折折回廊的削减,再经过厅堂墙院的回合之后,更为古宅增添了幽幽的氛围——仿佛时古宅久远的诉说。
我总喜欢半夜不睡瞎折腾,就独自占领着二楼的一个房间。客房是老屋改造而成的标准间,看来刚修葺,什么都是新的。可恶的是那刁钻的北风从窗缝空隙间无孔不入,扰得人总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好像卫生间里有谁在浴缸的积水里踏脚,仔细听,细声细气很斯文的,决不是人的重量能有的声音,不会是鹭鸶那尤物吧?可又奇怪它怎么可能进得屋里来呢?我开灯,跺脚,壮起胆子呼的一声拉开卫生间,什么也没有!转身再睡,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惊醒。我定定神,声音来自窗外楼下,清清脆脆空空洞洞且富有弹性,似乎有人在绕着圈子并用双手劈啪劈啪拍打自己白白胖胖的肚皮——我富于想象的天性又出来了——难道土匪转世了不成?我这回不敢开灯了,悄悄的从窗帘的一角望出去,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待我睡下,声音又响了......那会儿还没有手机,不敢喊,更不敢出去,只好把所有的衣服被子堆在身上,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独自睁大了双眼,直到疲倦袭来。
一觉醒来,天大亮,窗外一片啾啁鸣啼之声。昨夜的一切仿佛不过一场充满悬念的梦。从我住的房间窗户望出去,大院里那些桢楠冠盖如云,暗褐色的枝繁叶茂虬劲蓊郁,可以看到鹭鸶鸟在树上做的巢穴,雏鸟在巢里或枝头上,嗷嗷待哺,大鸟却往返于田野和树穴之间——我突然庆幸自己还活在如此美好的人世间,看到如此美丽的清晨,不由得心存了万分感激。
夕佳山老宅所处的位置在浅丘之上,在建筑风水学说中属于靠山低矮,经高人点拨,广植树木,现今林木苍翠,枝繁叶茂,还引来了“春来秋往”的成群鹭鸶和其他侯鸟,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宝地。其实所谓风水,用现代的观点诠释就是:赏心悦目的建筑格调,通风透气的人居设计,空气清新的自然环境,夕佳山庄园都做到了,以这样的居住环境再有诗书持家——人丁兴旺,健康长寿自不待言。遥想当年的黄氏家族,院前双斗桅杆耸立,即使官爷到此,也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一科考中三名秀才,获县令赠与“三凤联飞”匾额的殊荣——一门出了这么多人才,不能不为黄氏家族高贵的品质而蓄养的内在精神和绵延几百年的书香门第深感钦佩。
我从苔痕青青的石板小径走过,在重楼深锁的庭院里徘徊;仰望雕廊画栋匠心独运的建筑,慨叹人生百年也不过过眼云烟;曾经的辉煌发达已成历史,百年老屋用苍凉的静默迎来送往今天的过客。到处是修补的痕迹,人们处心积虑地要还历史遗迹原貌——可,能恢复的也仅仅只是它的外表罢了,内涵的东西早已随着时间的进程永远地消失不再。历史,总归要被留在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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