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仁如他的名字一样，不是个好东西。当年，莫不仁到醉花楼观看过我的歌舞，从他那肥硕的身躯，和色眯眯的眼神，就让人感觉到呕吐，如果不是因为他有钱有权，谁愿意看这种人。虽然心知此人不好惹，此人也不是善类，但还是要摆起假惺惺的样子应付于他。
　　
　　
　　当莫王府的轿子到醉花楼下的时候，我正在楼上梳妆，冯妈妈喜得跟嫁闺女似的在我身边转悠。
　　嘴不停的说着：“哎呀，轻舞，去了莫王府，可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不能忘了我冯妈妈呀。”看徐娘假装抹眼泪的样子，我冷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从莫不仁手上得了多少银子。
　　瞟了一眼徐娘，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冯妈妈这些年的照应。不过这些年替你赚的银子，也差不多能抵消了吧。”
　　徐娘一甩手绢，有些不自然：“看你这丫头说的。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到了莫老爷那，可要好好伺候人家，转年生个儿子，那就母凭子贵了。”说着说着，徐娘塞给我一本小册子，我疑惑的翻开，只见上面画了一些画，有男人，有女人，都没有穿衣服，我腾的一下就红了脸，合上册子。虽然说在青楼这种地方，这种事情见过不少，听姐妹们说的也不少，但真走到这一步，看到这一幕还是不能习惯。
　　徐娘看我面子薄，用手绢捂着嘴偷笑：“轻舞啊，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是女人都要走这一步的，反正就那么回事，你对莫老爷顺从一些就好办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徐娘，正在替我画眉毛的小丫头红豆将眉线画到了鬓边，吓得赶紧停了手，徐娘想要喝斥小丫头的时候，我出言道：“冯妈妈，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那你快点啊，轿子已经到楼下候着了。”
　　
　　
　　画好妆，我让红豆在门外等候，起身从抽屉里拿起那把尖刀，暗暗的藏在身上。
　　出门，红豆赶紧接过我的左手，扶着我向楼下走去。红色的盖头让我看不到周边的人，但是听到姐妹们的窃窃私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报仇得手，就算让我去死，也不枉这些年在此忍辱负重了。
　　红豆将我送到轿子边，打起轿帘，我摸索着坐了进去，只是来了一个婆子，两个轿夫，如果不是轿顶四角的灯笼上写着“莫”字，没人知道这是娶亲的轿子。
　　我冷笑，莫不仁只不是窥视我的身子而已，还能真的以心待我？
　　
　　
　　莫王府倒是热闹非凡，已经无人记得这是莫不仁的第几个妾。素闻莫不仁行房事野蛮粗鲁，不少新娶的妾因为受不了自杀，要不就是被莫不仁蹂躏至死，或至疯。
　　轿子在王府门口停下，莫不仁喜滋滋的替我打起轿帘，我看见那伸出一只肥厚的大手，像一只猪肘子一样，忍了忍还是将自己如玉的手伸了过去。莫不仁牵着我的手，上下抚摸着拉进了莫家大门。
　　“轻舞我的小娘子，嘿嘿，晚上本老爷好好的来消受你。”听见莫不仁的声音，全身起鸡皮疙瘩，我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莫不仁抓着不放还捏了捏。
　　接亲的那个婆子出了声：“莫老爷，别着急，夜还长着呢。快去招呼客人吧。”莫不仁这才去了前厅。
　　我由婆子送到了西边的厢房，放一个小丫头在门口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我坐在那所谓的新床上，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门口小丫头的声音了：“莫老爷，你慢点。”
　　接着，门，被莫不仁踢开，看见他肥硕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打个酒嗝，一手甩开扶他的小丫头：“你，你，你你给我滚开，我今晚要洞房花烛，哈哈，小娘子，我来啦……嗝，我还没抛盖头呢。来来来，小娘子，让我看看你……”
　　盖头被莫不仁抛开了，我看见他的眼睛直了，过了好一会才向我扑过来，我侧身一让，莫不仁直接扑在新床上没有了动静。
　　“这个死猪。”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莫不仁。过了快半柱香的时间了，怎么莫不仁怎么还不动？有拿脚踢了踢他，没动。使点力气将他翻过来，原来这死猪已经睡着了。
　　很好，很好，一定是老天爷赐给我的机会。我抽出藏在身上的尖刀，握在手里，对准莫不仁的心脏，一闭眼，狠狠的扎了下去……
　　可是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血如泉涌，难道我用力太小？
　　使出比前一刀更大的力气，刀尖只刺破了衣服，但是莫不仁却被弄醒了，看我拿着尖刀，大怒：“你敢杀老子，你这个臭婊子，老子幸好穿了金丝铁护衫，哈哈，想杀老子，没这么容易。快来啊！”
　　莫不仁一步步的向我逼过来，我举着刀，只能退不敢进，虽然仇恨充斥着全身，可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明显占下风，只能嘴里囔囔：“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死给你。”我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莫不仁却淫笑道：“小美人，你可别死啊，我们还没有洞房呢。”
　　这时外面已经有嘈杂的脚步声，冲进来的那些家丁，将我围了起来。
　　莫不仁眼视狠毒的扫了一眼，喝道：“给我绑起来，乱棍打死。”然后甩袖出了新房。
　　
　　
　　我被他们绑起来架到了后院，莫家所有的人和下人都到了院子里，我看见莫不仁坐在院子中的太师椅上，他一身的肥肉将椅子塞得满满的。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这就是违背我的下场。”莫不仁眼扫身后的数十妻妾，这是杀鸡给猴看呢。
　　“给我打。”莫不仁一声令下，数根棍棒披头盖脸的砸下来，“爹，娘，孩儿不孝，没能给你们报仇，就让我到九泉之下给你们请罪吧。”
　　
　　
　　我死了么？为什么我会觉得疼呢？
　　悠悠醒来，陌生的地方，眼前有个陌生的人，披着面纱，看不清样子，从发饰上看出来是个女人。
　　“你醒了。那可放心了，这些日子来的努力没白费。和阎罗王抢人，真有意思。”那个女人说道。
　　“这是哪？”
　　“还魂谷。你是唯一一个被莫家扔出来却又活过来的死人。”
　　再听到莫家，心里真不是滋味，却不知道此人与莫家有什么关系，对莫家的事了解的如此清楚。
　　“你是谁？”
　　“我？我是还魂谷的主人，你叫我借借吧。”
　　“借借。”我重复的念了她的名字。
　　“你先别动，也别想太多，伤太重了，得养一些时日，你能活下来，真是不简单，那些畜生下手太狠了。”说着端了碗出去了。
　　
　　
　　环顾四周，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具外，还真的只能说简陋了。
　　在后来养伤的日子里，和借借相处的很融洽，我向她说起自己的身世，借借长长的叹气，却只是笑笑不说什么。在我问她为什么对莫家的事这么清楚的时候，借借只是说有机会再告诉我。
　　时隔半年之后，身上的伤渐渐的好转，偶尔能走出房子在外面稍微走动。
　　有一天，看见借借从山上背回一个全身血淋淋的女子，从身上的着装来看，是个新娘。我的心一怔。
　　我赶紧跟着借借身后，想扶一把那个女子，可是却不知道扶那里才好。待借借将女子放下后，看清那个女子的脸，我有些愕然：“这，这个，我认识。”
　　借借一边喘气一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说：“你认识？”
　　“是的，她是莫家的小丫头。嗯，我记得当时是留了她在房门口的。怎么，难道她也是被莫家弄成这样的？”
　　“没错，莫不仁这个畜生，败类。他强娶这个丫头不说，丫头不从，就将人打死。不知道还有没有救，唉。”借借叹了一口气，熟悉的准备熬药，然后端来一盆水，让我给这个姑娘擦洗干净。
　　
　　
　　看着这混身是血的人儿，拿着手绢的手不停的这颤抖，当初，我也是这样来到露棱面前的吧。
　　轻轻的给那个姑娘擦洗身上的血迹，姑娘姣好的面孔露了出来。不对，这个姑娘不止是在莫家见过。我觉得这个姑娘有慕名的熟悉感。
　　当我擦到姑娘的手臂时，发现她右上臂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颗守宫砂，“露棱！！！”我惊得叫出了声，这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我对换衣裳，助我逃过那场劫难的贴身丫环露棱。可是天算不如人算，最后还是落在了莫家的手里，被莫家迫害。只是不知道露棱是怎么在莫家当起了丫环，一晃六七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再碰到她。
　　我抱着露棱嘤嘤的哭着，借借进来一看这情势，问我怎么回事。
　　我哽咽道：“借借，你知道吗？她就是当年与我换衣裳的丫环露棱啊。唔唔唔……”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了，让我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没想到露棱也是命硬之人，在喝下借借灌下去的药汁之后，竟然也醒了过来，一看是我，居然也是一愣，然后拉着我的手大哭：“小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好，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露棱，别哭，啊，别哭，我们都活着。不说话，你要好好养伤。”
　　“不，小姐，我再不说怕也没机会说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露棱急速的咳了起来，嘴角溢出血显得露棱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小姐，当年，你不知道，咳咳，其实与你换了衣裳之后，我也逃了出来，可以四处都找不到你，只好把自己卖到莫家做丫环，想伺机刺杀莫不仁。那次看到莫不仁从青楼娶的新妾就是你，我很想和你相认，可是又怕莫不仁起怀疑，继续迫害你，就忍着了。没到想小姐你也会想这样刺杀莫不仁，咳咳，本想再助你一臂之力，无奈人微言轻……小姐，我对不起你，没能及时的救你出去……”
　　“露棱，别这样，这不能怪你，我也没有怪你，要是我知道门口的那就是你，怎么也会从长计议，是我太心急了。”
　　“不，不，小姐，后来莫不仁看我长得不错，强行想纳我为妾，我开始不从，他们就打我，我原本也想在洞房花烛之夜，将莫不仁杀死，无奈他已经有所防备。咳，咳……”露棱开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借借赶过来说：“让她别说话了。”
　　露棱憋红了脸：“小姐，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我真的是死也瞑目了，咳咳……”看着露棱咳出的血越来越多，我焦急的呼喊着她：“露棱，露棱……”
　　可是露棱却微微一笑，头偏向一边，去了。
　　借借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对不起。”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抱着渐渐冷去的露棱，哭得肝肠寸断，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
　　
　　
　　我和借借在后山安葬了露棱，那里有许多的坟头，没有墓碑，野草萋萋，显得阴冷又凄凉。
　　借借说：“这里埋着的，都是从莫家出来没有活着的。”我数了数，足足有二十一座之多。
　　“你知道活下来的有几个吗？”我摇摇头。
　　“只有我们俩。”
　　“借借，你？”
　　借借举手打断我的疑问，继续说道：“我本是一药铺之女，十五年前，莫不仁看中了我，也看中了我家的药铺，想两者都得。那个时候的莫不仁已经有16房的妻妾了，我不甘为妾，也想过去争取一些。可是我看到更多年轻的女子都在他手上葬送了年轻的生命，我决意离开莫家。”借借苦笑了一下。
　　“离开莫家并非易事，看出我有二心，大太太找着碴儿把我打了一顿将我扔到了这还魂谷，我是命大。虽然莫不仁还曾找过我，但是对于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死一个女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所以，你就关注莫家，并对莫家扔出来的死人施以救治？”我问道。
　　“可以这样说。走吧，回去吧。”
　　
　　
　　我跟在借借身后，回头望望那一座座无名的孤坟，如果没有遇到借借，那里便有一座坟是属于我的。
　　至此后，我跟借借学起了医药，也暗暗寻找刺杀莫不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