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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风射眸子
2011-03-20 22:22   收藏:1 回复:3 点击:5067

    我老怕我犯江淹说的“好丹而非素”的错误,因此,对于我不懂的艺术,我就较为老实地不表态,并试图用自己的心去体悟一下它。但前两天还是忍不住犯了这样的错:一位书画家的博友用行草写了一幅《念奴娇•赤壁怀古》,真棒,看了就想:唉,如果我能写这样一手好字该多美!然而再看,就有了一种感觉:书法很有章法,但我觉得有点“拘”了。我喜欢再狂放一些。就把这种感觉告诉她了——当时还不算熟的博友。无知的妄说,说完就后悔了。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他喜欢,喜欢就觉得好。然而,喜欢与好就可以划等号么?怕也未必吧?喜欢不喜欢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有时带有强烈的感性。好还是差,这是价值判断,是以理性为基础的。不过,生命是个体的存在,差异的存在是绝对的。喜欢和好的重合与错位也永远存在吧?正如染发,明知有害健康,可偏偏要染,特别是染成匪夷所思的颜色。这就是喜欢,与好不好不搭界。
   对音乐的感觉怕也是一样的吧?我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天生喜欢音乐。然而对于“流行”,我还是持审慎地保留态度的。因此对现在的流行歌星,总是先从心底有小小的抵触,而后,或融合之中,或拒之门外。许多歌我是喜欢的。比如李娜的《嫂子颂》,比如刘欢的《弯弯的月亮》,比如腾格尔的《天堂》等等,竟也如醉如痴,百听不厌。好不好呢?且不去管它,但真喜欢。对当红歌星们,我不排斥,但多数不喜欢。
  
   自己写的文字但求自然而然,不让章法,也不拘泥于世人的观念。至于效果,就不问好了。孙犁说:“我写文章,只考虑话应如何说,从不考虑人家如何听,即不考虑效果是拉拢一个朋友,还是增加一个敌对。”老先生已经臻于化境了,当然是不会错的。也想那样做:不去装着喜欢,以跟得上时髦。但弄得不好,怕也犯不知其好的病。话说回来,喜欢,不喜欢,虽然不能等同于好差,却也不是与好差无关,这是审美感受的事。连大作家王安忆还说:“毕加索的东西,我现在好像特别反感。它不需要解释,你没有理论的话,那个东西就不好看。”“我不喜欢。”真的,我也是。八十年代初,有个同事,单身宿舍墙上挂着一张印刷品的《格尔尼卡》,我认真地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什么意思?”他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近乎扯淡的附庸风雅!想起一位,本不喜欢音乐,赚了钱成了万元户(那个时代的称谓),率先买了彩电,也买了音响。拉我去听贝多芬。听《命运》,七十年代末,在农村,也算是大大地时髦。他跟着我皱着眉头听,听完了问我:“好听不?”我点头。他问:“这,啥意思?”我一愣,想了想,又摇摇头。因为我真的说不出那交响乐是啥意思,我只是感觉心灵挺受震撼的。
  
   大款买书,不是附庸风雅,而是装潢门面。尽管都是成套的、正版的、精装的。——谈不上喜欢,却与好差的价值观念相合。就是说,他至少以为弄一屋子书不错——不管是给人看,还是给自己看。号称文化人的买书,有时也跟着时髦起来,可能就离本义远了,连引申义也不甚了了。孙犁说:“我曾寒酸的买过书:节省几个铜板,买一本旧书,少吃一碗烩饼。也曾阔气的买过书:面对书架,只看书名,不看价目,随手抽出,交给店员,然后结账。经验是:寒酸时买的书,都记得住。阔气时买的书,读得不认真。读书必须在寒窗前,坐冷板凳。”看来,不只要喜欢,还要珍视;不只要珍视,还有一个情境。
  
   有位朋友极力跟我推荐乔伊斯的《尤利西斯》,闹得我现在有两个译本。当然我勉强读完了。他向我推荐的普鲁斯特,那《追忆逝水年华》,我愣是不到一百页就放弃了钻研,为此我自卑了很久。至于米兰•昆德拉,我倒是认真地读了几部,而且写下了大量的阅读笔记,但用书信的方式寄给朋友了。我写信向来不留底稿。朋友回信大大地称赞了一番:“你这简直是昆德拉论了!你应当写一个很像样的文章才是。”不过,我的“文章”已经寄给他了,时过境迁,似乎也没了写成文章的兴趣了。止庵说:“不过对我来说,读书才是正事,文章写成固为一得,写不成亦谈不上损失也。”呵呵,正合吾意!
  
   文化人读什么书呢?很多人都敢开单子。不过,这读书真的是很个性的事。嗯,很个性。你先读什么,后读什么,爱读什么,不爱读什么,都是在读中才发现的。不像下饭店预定包桌一样。正如一句歇后语“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你的喜欢,你的不喜欢,都是在读的过程中形成或发展着的。好与差的书,也是在阅读中逐渐认识得清的。我十四五岁时,最喜读的就是《三国演义》,连着读了两遍。不是人家要回去,我还不知怎么蹂躏它哩。那时家中有一套民国时出的《红楼梦》,就是读不进。还有一部《春》,巴金先生的。我一翻开便是:“‘二小姐,我们的太太请你去打牌。’翠环走进屋里笑嘻嘻地说。”我的头就大了,赶紧扔下了事。可是到了十八九岁,《红楼梦》竟成了我的最喜欢读物。我喜欢古体诗词,说来惭愧,跟什么启蒙的《唐诗三百首》等毫不沾边,而是因为读《红楼梦》,呜呼噫嘻!至于《春》么,也自然就读进去了,而且读完后,立即去了外村去找《家》——当然那时农村的书太少。
  
   喜欢,不喜欢,不等于好和差。当然,要看是什么层次的人。有个笑话。说朋友来了,主人十分客气,给他沏上上好龙井。主人问朋友这茶怎么样?朋友是直率的人,从不谀人,就说:“烫了。”这样的茶给他去品,也如妙玉所言:连解渴的蠢物都够不上,只算是饮驴了。艺术是人心之术,是大而化之之道。懂得的人,喜欢中自悟出大道——道自是好了。层次差的呢,好的看不出好来,当然不会喜欢,所喜欢的,又正是差的,恐怕不只离道远,离术也不会很近。这是没有法子好想的。多读书呗。
  
   说实话,我没说清楚这个喜与好的关系,只是说出一种现象罢了。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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