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王华文-个人文章】
我的第一个医生
□ 王华文
2011-03-23 16:21
收藏:0
回复:6
点击:2167
时光进人二十一世纪之后,花甲之年即将向我奔来。工作上退居二线,头上没了压力。人生的大事也都基本上办完了,孩子们也都参加了工作,各自都有了家。按说该享受几天天伦之乐了,没成想各种疾病却来敲门。诸如糖尿病、冠心病、高血脂、高血压等等接踵而来。搞得人晕头转向痛不欲生。我的人生座标不得不转移到治病上来,这一下和医院结下了亲戚,医生成了常客,药品成了常购货。所谓“有病乱投医”,对症不对症每天都要大把大把地吃药,疾病不仅不见退却,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此之前,我可以这样说,一年到头人冬立夏没有多吃过药,很少光顾医院。即使有点小痛小痒,工作忙起来,或者是其它琐事、闲事忙起来,或者是玩得忙起来,还没顾得着理睬它,它却已经悄悄消逝地没了踪影。唉,彼一时此一时也,现在可大大不同了,稍感有点不适,你要是不理它,它会象毒蛇一样死死地缠住你,象狗皮膏药一样粘到你的身上。要是一检查准是大毛病。你说气不气人!形势所迫不得不到处寻医,到处咨询,每遇年长者或同病者,或医病方家都不错过请教,然而听到的也只能是一声叹息,说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或是安慰几句,老了,也只能这样了,维持罢,如此而已!
长时间来,我沉浸在医疗及药物的世界里。医者仁心,医生的职业是崇高的,医生是上帝赐予人类解除病痛的天使。他们理应受到我们的尊重。在电视上、微机上、在浩如烟海的书本、杂志、报纸上,我特别注重看这方面的内容。诸如电视剧、报道、故事,甚至广告。
这时候,也想到了我稚嫩多病的童年,想到了给我解除病痛、使我能健康生存下来的第一个医生。
她不是别人,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我是日寇投降后的1946年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得很不是时候,抗日战火刚刚停熄,国内战争又要爆发,我一家仍在逃亡途中。命运决定我一生下来就多灾多难,想想在那个年代,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日无过夜之粮,夜无蔽身之所,大人尚且不保,要养活一个婴儿谈何容易?幼小的我由于营养不良,身体极为虚弱,几度死而复生,后来母亲常说我是捡来的一条命。
孩童时期最易发的、发病率最频繁的是感冒发烧,病一来就是昏迷不醒。当然这些症状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依稀还记得母亲常用的方法是针刺手指。她说“是病不是病(方言读撇)先放四稍血”用红线把我的手指末节缠起来,而且勒得很紧,然后用他纳鞋的大号针猛地一刺,黑红的血水就流出来了。我痛得哇的一声就喊叫起来。母亲只是死死地拽住我不放,只怕我挣脱。嘴里还不停地说:看看这血都变成黑的了,身上能痛快得了吗?说着又缠起一个手指,尽管我如何哭闹不予配合,全然无济于事。据说要刺够五个手指,刺单不刺双。如果左手刺三个,右手就再刺两个;要是左手刺两个,那么右手就再刺三个。刺完以后把用过的红线一节一节拽断,嘴里还要反复念叨着“线断病散”的口诀。最后把这些拽断的线扔到下水道中。
要说针刺手指不能算是最痛的,最痛是刺脚趾。那个痛呀,真是锥心刺骨,是我最怕的。不过母亲刺脚趾的时候不是很多,最常刺的是额头,我只要是一发烧,她首先就采取这种方法。她用她那双粗糙多裂的手在我的头上反复地捋来捋去,一直把我的头捋得发热发痛、眼冒金星,木木地象木头疙瘩一样,再瞄准猛刺一下,要不见血还会再反复一次直到出血。这种刺法虽然捋得人难受,但不是很痛,我记得不是很怕。
如果针刺仍不能退烧见效,母亲会采取一种更令人难受要命的办法,她会找一些别人袜底遗留的、不知积攒了几辈子的陈年垢痂,把这些黑糊糊很脏很臭的东西加上红糖,用滚烫的水一冲,让你喝下去。别说喝了,一闻到那种气味就令人作呕大倒胃口。把整个屋子都熏得臭洪洪的。这不是作践人吗?我是死活不愿喊下去,但是顶不住母亲连哄带吓,终究还是得喝下去。喝下去后,母亲用很厚的被子把我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蒙起来,过不了一会儿,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极乎把被子都湿透了。不过这一招也真灵,一觉醒来身上会轻松很多。
不知母亲哪里得来那么多的“怪法”,除此而外,还有一种可以退烧的法子。把葱棵子在柴火上烧糊,然后在脚底摩擦,搓来搓去直到身上冒出汗来。这一招我也曾领教过,那个滋味也不比针刺好受多少,只不过没有那么锐痛,但要痒得多。
如果是肠胃系统消化不良、疼痛不适之类的疾病,母亲惯用的方法是把小米用纸裹起来,放进柴火炉子中去烧。一直把小米烧糊烧焦,然后放到碗里用开水一冲,黑乎乎的一碗让喝下去。她说这是治疗胃中长时间积食不消化的最好办法。我小时候经常闹肚子痛,一痛起来母亲就用这种方法去治。那黑乎乎的汤水尽管难看,也不甚卫生,但喝起来不苦不涩,我倒还不怎么反对喝它。这种方法说起来很荒唐,究竟有没有科学依据?谁也说不清。既然能止胃痛促消化,并且经过很多人一用再用,说明总是有它一定道理的。后来还听别人说不仅是烧小米管用,说是不管被什么吃出病来,存在胃中,就把什么烧焦,冲开水喝。他们把这个叫“投”说是一投就好。我想这个“投”大概就是解的意思,不是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我小的时候性格比较顽劣,用老人们的话说是费力。爱上高扒低打打闹闹,经常弄得不是这里伤了就是那里破了。只要一弄出伤来,这时候母亲又成了外科医生。如果是小伤,母亲就从残墙断壁上拈下一小撮浮土,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溜溜土,你是药,今日上着明日落”止住血再用手轻轻地去抚摸擦拭一番。并不用去包扎它。如果创口较大,办法就不同了。要从棉衣或棉裤上撕下一块棉絮来,据说是越陈越黑者尤佳。把它用火点着烧成灰烬,敷在创口上。注意,这一敷可不那么简单。那是很痛的吆!试想,把还烫手的黑灰贴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那能好受吗?可是,不好受也得受,自己闯的祸怨得了谁?只好把眼睛一闭,牙一咬任其发落。这样搞也确实能止了血,只是日后会留下一块黑色的伤疤。
我从哇哇吃奶开始直到上初中,所有的小痛小痒全是母亲一手包治,不知道医院门朝哪边,不知道中药、西药为何物。尽管母亲的那些治疗方法现在想起来非常愚昧落后,甚至有点荒唐可笑,但是在那个年代,缺医少药,物资财富极端贫乏、科学技术极端落后,不那样做又能怎样?人生了病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总不能等着死吧?那些办法都是情急所生,逼出来的。是劳动人民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智慧的结晶。长大成人后自身的免疫力也随之增强了,自己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母亲这位首任医生也就主动退居二线了,她那些绝活儿也再没有派上用场。
感谢母亲给了我一个强健的身体,我在五十多岁以前从没有多生过病。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日趋变老,身体的各种部件逐渐退化,因此各种毛病也就都冒出来了。这些病的出现,主要因素当然是自然规律使然,但是主观因素也不可否认。长时间以来自己的不良生活习惯、饮食不节制、运动过少才是自己致病的真正元凶。现在想起来追悔莫及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