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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那人•那事(短篇小说连载之二)
□ 欧阳丑宇
2011-08-16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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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长发诗人
诗人从酒吧出来,经风一吹,洋酒和啤酒就在他的胃里一个劲儿地碰杯。喝了多少酒他不知道。在看二人转之前,他还赶了场寿宴,垫了半斤白酒的底。酒在胃里直折腾,他压了几次,到底还是没有压住,就蹲在路边的树下开始了强烈喷射。
诗人紧盯着一大堆的呕吐物,想:胃是真他娘的牛B呀,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虎吃海喝时,谁都不曾惦记这个胃,现在胃反抗了,才终于想到了它。这胃多他妈像女人啊。女人的肚子是让男人搞大的,男人的肚子也是让朋友搞大的。前者是受精,后者是酒精。
夜晚的街上很安静,诗人晃在路上像踩着云,轻飘飘的。转个弯就可以到家了,但诗人不想回去。他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自从有了另一个女人,不,应该是自从老婆知道他有了那个女人之后,他就再没有回过家。那个女人喜欢和他上床,但却不允许与她过夜。女人在床上很会撩人,但床上是床上。干完活之后,不管多晚,女人都会撵他出门。诗人当然不肯,女人说:“解馋归解馋,感情是感情,这和家庭没关系。”
女人开了家成人用品商店,诗人在门口等人,下雨了,就钻进了店里避雨。“你长得像我前夫。”女人说这话时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仿真阳具。“你说我像谁?”诗人不看阳具,只看她的脸。“说了也白搭,你又顶替不了他。”声音很黏,黏得把她洁白的虎牙都粘了出来。诗人的手机响了,他等的人来了。诗人拿起那个大大的仿真阳具,付了钱,然后往柜台上一墩,扭头走了。女人从后面追了一句:“哎,你的用品。”诗人还了个飞眼,回了句:“是你的了,顶替他的。”后来,女人就总是给他弄好吃好喝的,后来,他们就接吻,是那种长久的吻。诗人终于明白,人的嘴唇只有两个用途:接吻和品尝各种美味。再后来,他们就上了床。然后就是过来吃饭,吃完做爱,然后滚蛋,真他娘的快美出大鼻涕泡了。女人知道他有老婆,这与他俩上床没有关系。
诗人对该不该去找她始终拿不准主意,然后就去掏手机,他想看一下时间,但怎么捣鼓就是找不到手机。妈的,整哪去了?脑子被酒闹得一片空白。在酒吧里他记得好像接过一个电话,记不清是谁打来的。诗人离开了那堆喷射物,开始使劲回想手机。吐完后他清醒多了。这几个月来,诗人几乎沾不得酒,一沾就醉,一醉就老是丢东西。外衣呀,手套呀,手稿呀,什么都丢,就差把自己的鸡吧丢了。小城的人差不多都认识诗人。诗人。别人都这么称呼他。只有诗人自己知道,他写的诗没几个人能读懂。然而,诗人的长发确天天在掉,已经掉得快成秃鹫了。每每面对镜子,诗人就会恐慌。他感觉自己正在一天天变老,离死亡不远了。这与年龄无关,与创作有关,也与他性生活频繁有关。
“乾坤万事蕴,阴阳两厮鬓;青丝伴诗去,欲见无毛人。”这是胡子专为长发诗人而题并经常对他叨咕的。叨咕得连诗人自己都觉得贴切。曾经诗人对自己的才华是那么的骄傲和自信。但是现在,他的骄傲和自信都像他的头发一绺绺地掉,快变成秃瓢了。连同他视为狗屎的荣誉,什么省作协会员,省新诗研究会理事,著名诗人等等。
他在裤裆里找到了手机。看看有两条短信,一条是老婆发来的:“死了吭声,别占茅房!”另一条是女人发来的:“别来,我烦。”看得出来,老婆也抗不住干靠。也看得出来,女人不高兴了。唉,生活充满了矛盾。老婆跟女人是一对矛盾:老婆要他交公粮,女人要他解馋,于是他就只好在矛盾中徘徊。
女人与小沈阳也是一对矛盾。女人想在七夕情人节里跟他上床,虽然没说,但他知道。他绝对是不想不让女人解馋,但他更不想错过让小沈阳给他解馋。七夕明年还有,但小沈阳就不一定再来了。说实话,在认识字匠瘦猴之前,诗人不喜欢小沈阳。当然更不屑什么二人转。但问题是他后来认识了瘦猴,更为严重的是,他开始离不开瘦猴那辆破越野了。刚开始坐瘦猴的车时,他就像女人被流氓祸祸了一样难熬。只要瘦猴一旦把车发动了,一声二人转的神调立马就钻进诗人的耳朵。二人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猴子的神调既尖细又拐弯,拐了,拐了,再拐了,不知道能拐到哪里去,总算换口气要停了,可就只停顿一下,就又开始拐了,拐了。诗人根本就没听清他唱的是什么,只感觉急哩拐弯的没完没了。就在他快要疯了的时候,瘦猴会靠近他的耳朵唠叨说,这是笑星赵本山的徒弟,在电视剧《刘老根》里扮演老翟头的演员翟波的拿手绝活——二人转的神调。瘦猴一唠叨起来,诗人真想一拳把猴子打下车去,或者跳出车窗,遂就对自己说:够了够了,就他妈的最后一次。但问题是,诗人始终没买成只属于自己的可以由他决定看不看小沈阳的车子。于是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搭乘猴子这辆又破又脏的越野去郊游,去玩耍,去赴约,去讲课,去参加各种莫名其妙的酒会晚会宴会和文艺沙龙,然后就一次又一次任凭那个该死的二人转神调来强奸他的神经。人是一种挺犯贱的动物。慢慢的,诗人就像中了毒。先是耳朵中毒,接着是心里中毒。再后来,上了破越野听不到神调,诗人身体就会感觉发软,像做爱时突然阳痿,再怎么鼓捣也进入不了状态。再后来,在越野上听听已经满足不了了,诗人就跑了几家音像店买来了不少赵本山和徒弟的二人转、小品的碟子回家听和看,听着看着诗人就真的上了瘾。
现在,赵本山的徒弟们来了,小沈阳居然也来了。诗人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解馋的机会呢?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个排的女人拦也拦不住。
小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诗人,也知道诗人在结识文联主席女儿,也就是他的老婆之前,他就是小城唯一一个自己开办的幼儿园的男性孩子王,整天教孩子们唱唱儿歌、顺口溜什么的,那时他除了裤裆里的鸡巴和一肚子自以为是的才华,一文不值。“我欠着这个女人的,没有她我早随诗飘渺了。”这句话诗人已经跟其他三个哥们说了无数遍了,醉了就说。
演出的票很紧张,被票贩子炒到了八百元一张。让人没想到的是,猴子居然弄来了。“老是让你们听,这回让你们亲眼瞅瞅。”瘦猴说话的神情比发表就职演说的领导还他妈的牛B。那段时间,长发诗人、作家胡子和光头画家都天天争抢着请猴子下馆子、泡歌厅、洗桑拿,唯恐猴子一不高兴有什么反悔。演出的当天早上,诗人还在被窝里就收到了瘦猴的短信,“晚上七点半,体育馆门前见。必须关手机,迟到就别看!”于是,事情变得极其郑重。
然而,诗人为了应酬那个女人父亲的生日还是来晚了五分钟,演出已经开始了,他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顺利的与哥们几个会合。诗人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一位女人,不用打量便知是“大小姐”艾琪玛。
家回不了了,女人那儿也去不成,诗人就只好回到他那个又脏又潮的作文辅导班兼创作室了。辅导班在一幢要动迁的老楼里,离酒吧四五里路。由于这座小城既小又不是交通枢纽,基本没有流动人口,所以一过了午夜找出租车很难,诗人就只好沿着马路牙子走。
在临近辅导班的拐角处,他看到了一个乞丐像条狗一样蜷缩着。不知道为什么,诗人走近乞丐,哈下腰瞅了半天,像是在打量一个刚来辅导班报到的学生。诗人突然想起哪位作家的一名话,一个作家的作品里是需要一些皱纹的。然后,诗人慨叹道:没准这个乞丐就是我作品里的皱纹啊。
一进辅导班,诗人打了一个寒战,感觉肚子空落落的就泡了包方便面,又从床底下拽出一床破棉被。他用破棉被紧紧地围住身体瞅着方便面就想起了那个乞丐:妈的,他管咋地还像条狗,可我连条狗都不是。这样一想诗人的鼻子就有点酸。酸归酸,诗人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并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妻子与那个女的俩人一起请他吃饭、喝酒,还给他献歌:爱人,我们已久违。这些年,一直有你陪……
歌没响,手机的铃声却响了,把他的美梦搅黄了。诗人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眼睛都没有睁就接了,他以为是那女人。但不是。
“在做梦?”
“哦,唔,可不。”诗人没听出来对方是谁。
“喝酒了?”对方又问。
“唔,是,喝了。”诗人还是没有听出来。
“猴子多了?”
“猴子?”诗人这才听出是瘦猴的老婆。
“他到现在还没回来。”瘦猴的老婆说。
诗人激灵了一下从破棉被里爬出身子。
“猴子喝酒,还开了车?”
“是,是,是的。那你没给他打,打手机?”
“一直关机。我刚才也给胡子打了,没接。告诉我,你啥时回来的?”
“也许、好象、大概十二点多吧。”
“还有谁?”
“有我,瘦猴,胡子,光头,还有……”
“还有就是在爱琪玛酒吧喝的,还有艾琪玛那个女人!”瘦猴老婆的声音已经是肯定地吼叫了。
我的妈呀,艾琪玛,女人!诗人的梦不但醒了,而且酒也彻底醒了。混蛋的猴子你他妈干的好事!诗人感觉自己说漏了嘴。猴子不可能喝醉的,就他的酒量,他的性格,他的爱好。
“我不认识她。看演出时她在我们中间,那不一定是与我们一起的。”诗人开始弥补,“可她,可她好像是胡子领去的。”诗人开始说谎。
“猴子还开车送人了?”
“我没坐他那破车,我是走回来的。你知道我家离那不远。他们怎么走的我搞不清楚。”
“好了,睡吧。”电话终于挂了。
诗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零七分。妈的,事儿闹大了,咋办?我是他娘的吐噜了,只好靠那哥仨了。得赶紧给光头画家报个信。按理他应该是最后一个下的车,只有他知道全部情况。但电话一直占线,应该是猴子老婆抢了先。于是,诗人又赶紧打瘦猴的手机,关机。(未完待续)
作者签名: 读书是眼睛在吃饭,吃进血脉里,哺育智慧;读人是心灵在吃饭,吃进经络中,滋养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