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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纵横十二·十年盛典之扑朔迷离·试杀】一夜暧昧
□ 亓官
2012-03-05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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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暧昧snake_eyes
等车的时候,天虽然黑下来,却仍有光的痕迹。从天边到头顶深蓝色层层过渡,看得久了,会觉得那墨染的蓝是在流动。过于阴郁的颜色仿佛浸到人的心底,连带着呼吸都不那么顺畅。
随着人流上车,坐到自己的位子,再往窗外望去,天色似乎一瞬间黑下来,除了路灯的橙黄光线丝丝缕缕,其它空间完全变成大片的黑块,已经到站的旅人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交替着穿过橙黄与乌黑,就像是不可靠的记忆流年。没有什么永生。
车内灯火辉煌,车外沉静肃杀,宛然从玻璃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光明与黑暗之间,随着火车的隆隆声一荡一荡。他静静看了一阵,倦意涌起,把窗帘一拉,趴在几上昏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猝然醒来,疲倦仍未散去,肉体依旧沉淫在梦境里不能自拔,鼻子里嗅到淡淡香气,感觉到半边身子的暖意,偏转了头,略睁了眼,发现旁边已经坐了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二十四五岁左右,却不像是学生。头发梳成马尾,发梢烫成大卷。深蓝色牛仔裤,绯红色薄衫。身材稍嫌丰满,却并不过分。她将胳膊交叠抱在胸前,低头沉睡。
宛然换了个姿势,变趴为靠,将身子抵到角落,眼角扫到窗外,依然是一陀陀黑色一片片黑影快速闪过,中间偶或有星星亮点,灯光人家,都看不真切。他感觉有些许寒意,裹紧红色的夹克衫,抱紧膀子,错觉里似乎嗅到炒茄子的味道。每次一闻到饭菜香,就会听到相同的歌曲。
“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万水千山总是情,但求有山水共作证……”那分明是自己还小的时候,一群男孩子正趴在地上弹琉琉,女孩子则跳着皮筋。夕阳依然射出金色的灿烂光芒,云彩仿佛下班一样集中到天边角落,却躲在太阳之上,层层叠叠,蔚为壮观。头顶则是一片空荡荡的蓝色天空,天蓝和赤金互相渗透,流溢发散,如油画般艳烈。柏油路上汇集着稀疏的自行车流,电视剧总是在此时开播,微笑着看着熟悉的场景,宛然赫然发现那个女子也在一边微笑。
她大约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侧头,嫣然一笑。一双明亮眼睛弯成下弦月,微厚的嘴唇向上咧开,露出雪白牙齿。那种笑意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韵味。宛然忽然欣喜起来,觉得自己和她非常熟,熟得就像是多年的好朋友。于是两个人一起往远处走去,走在茂密的树荫下,而阳光就在树荫之外跳跃着璀灿。
一路行来,一路向高,两个人渐觉吃力,握住了手,互相拉扯着,偶尔回头,已经来到山峦高处,整个城镇都沐浴在晚阳里,炊烟喧闹,现世繁华。
山坡上的风比平原里更冷更硬,呼啸吹过来,顿生凉意。宛然裹紧红色的夹克衫,站在她的前面,将山风挡在身后。全身的温度都被丝丝缕缕带走,只有手心的热度依旧,却不知道是自己的手热,还是她的手热?
她心生感动,将宛然主动拉近,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那种寒凉中的微温就像是生命的希望,暗夜里的烛火,弱小、坚定、不知所谓地勇敢。
宛然伸手环抱她,抱了个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缩在座位一角,两手伸在腋下。大概是火车坐得久了,身体僵硬,各处肌肉酸疼无力。而午夜的气温越来越低,颇觉凉透,只有右侧大腿和她的左腿贴在一起,如乱世桃源般温暖。
她穿着也有些单薄,双腿夹紧,手抱肘部,低头昏沉睡去,身子却已经斜着倒向宛然,几乎就要靠上。
宛然闭上眼睛,仅凭毛孔来感觉着两人的距离。大腿不动声色地又往外张了张,似乎除了温度,还有青春的弹性。这让他想起第一次接吻时的冲动,情不自禁抱她时的丰满,春游无所事事时的惬意。胯间有火焰燃烧,血脉激得半边身子如蝙蝠一样敏感。无数汗毛象是小型全速运转的雷达,遥遥侦测。可是迟迟等不来那注定的接触。宛然只觉得意识渐渐要沉入到深海之中,永坠黑暗,就在身体完全放弃自主的时候,忽然重重的一击撞在肩头。宛然的眼珠跳了跳,终于忍不住撑开眼皮搭了一眼。她显然已经完全睡熟,无意识地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黑色的头发挽了个髻,有淡淡的洗发水味道,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宛然想要将手伸到她背后搂住她,肩头略沉,手臂还没来得及展开,已经惊醒了她。她惺忪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宛然身上,急忙坐正。宛然感觉到那种疏离,心中的期待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灭。
可是他仍不死心,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就像是一个多年的老朋友那样问:“冷吗?把手给我。”
她的眼睛本来半睁不睁,似乎随时都可能再次睡去,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大大,转头盯着他的表情,象是要弄清楚他的意图。在确认他不是刻意轻薄之后,脸上难得地有一丝红晕,第一反应居然是把身体坐得更正,摆出付淑女架子,然后才慌乱地摇手说:“不用不用,谢谢谢谢。”
“真不用吗?”宛然认真地再次问。
“真不用。谢谢呵。”她把自己身体往一边又移出部分空隙,生怕他会误会什么。
宛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把手缩回去,换了个舒服姿势。这一次睡得好快,似乎眼睛一闭上,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明快和现实中的阴暗形成了鲜明对比。睁开眼,是不算刺眼的灯光,空间有限的车厢,人数不多的旅客,半夜时分,所有人都在睡眠、昏沉与错觉中挣扎。闭上眼,是水洗干净的蓝天,欢快跳跃的光线,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不知道是回忆还是幻想之间,宛然一个人经历、努力、得到或者失去。
他走在喧闹的街道,梦到她招呼自己走进一栋大厦,梦到她的身姿娉婷,细腰丰臀走出独特的步伐。他记得她的笑脸,记得两个人默契地流浪与配合,记得那些亲热与动作。他不知道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他保持着心境的微温,却抗拒不了寒凉。他知道和她的那些熟悉都是假象,可是依然不自主地与她靠近。两个人的身体最后还是抵在一起,昏沉睡去。
然而他始终还是没进入大厦。在进入大厦之前,宛然忽然醒来,车厢外的光线已经与室内溶为一体,天光放亮,天色是鱼肚样苍白。身旁已经没有人,车内车外都有下车回家的旅客,行色匆匆,看不到曾经的那个女子身处何方。车到终点,音箱里播放着淡淡的钢琴曲子,宛然就觉得自己似乎遗失了什么,梦境远去,他只记得有个女子叫他进入一栋楼,那个女子是谁,具体什么事情,完全想不起来,唯有心头暖暖的感觉浮动。
收拾行囊下车,深吸一口气,清新入腹,随着那股凉意漫延至四肢,连最后一丝印象都被大脑舍去。宛然甚至不知道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一个那样的女子,亦或者几个曾经的朋友混合成了记忆中的模样。他在人流里站定身子,仰头想要甩掉这份茫然,四周全是高楼大厦,头顶一小片天空,人生只能往前走,不能晃一晃。
他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忘记这一夜,迈开步前行了。
二○一一年五月二十六日
作者签名: 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命,三恨江浪不息四恨世态炎冷,五恨月台易漏六恨兰叶多焦,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十恨薜萝藏虺,十一恨未食败果十二恨天下无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