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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传说】第十六章

左手华彩
2012-03-08 15:47   收藏:0 回复:2 点击:4978

    “你要往何处去?”灰衣先生问。
  “阆中天宫。”浓髯道士目光闪烁,言罢拂袖而去。
  望着那道士挺拔已不如往昔的背影,蓝衣男子瞥向身边的灰衣先生问道,“某非那位仙人归隐阆中的传闻是真的?”
  灰衣先生不置可否,口中犹自背着论语,“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高阙塞头战云横,居延川里少人行。
  黄河欲渡李陵墓,明月长悬苏武城。
  
  高阙塞,狼山与乌拉山之缺口,属阴山一脉的西段。
  两山夹峙,中分一路,沙深数尺。
  突见一道阴风闪至,竟是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颀长男子,脚下流沙却丝毫未陷。
  抬望眼,见一线天色。黑衣男子仰天长啸,“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待他荡气平复,转念思忖,“此要塞易守难攻。不愧自赵武灵王起,便是历代将王争相之地。”
  
  黑衣男子俯身,左手的食指几乎与中指齐长,点了地上的沙土送到鼻下允嗅。继而使出一个大鹏梯云纵,旱地拔葱而起,仿佛神猴出世般于两山间直飞冲天,等再落定已在狼山之巅。
  只见云雾缭绕深处,黑衣男子的身影腾挪翻飞,与一条巨型青龙战的不可开交。黑衣男子再使一个大鹏梯云纵,翻身骑上龙头,双手直扣两只龙角,双腿死死地夹住龙颈。那青龙受辱吃痛,扭躯摆尾张牙舞爪大有撼动乾坤之势。正当黑衣男子腾云驾龙,与此庞然大物纠缠正酣之际,轰的一声巨响,那条青龙倏然爆裂。犹如一场瓢泼大雨落地,转瞬即逝。
  原来那巨型神龙乃是这狼山高阙处的风水龙形,而黑衣男子施展的竟是摸金校尉一派的绝技——寻龙定穴。
  此时,黑衣男子不顾浑身湿透,对脚下刚刚被淋湿的地面稍作凝视,随即变化一只硕大的老鼠遁于地下。
  
  硕鼠落入湿地以下只有半人高的墓道,且狭窄,让人很难快速通过。他先是静身不动,只是鼻孔扩颤着吸允周遭的气息,之后瞅准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地下墓道如迷宫般纵横交织,硕鼠时而稍作停顿嗅听辨位,然而一路疯跑,无论是尸蹩还是蚰蜒此类的阴地毒物见了这只大老鼠都如同见了煞星般的四散让路。
  约一炷香的光景,硕鼠终于来到一个豁然开朗的所在。在他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穹顶房间,每一面墙都有八根擎天的巨石柱子,五人围抱不住,整个房间虽不甚华丽,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大气磅礴。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盘,而石盘上面分明是一尊青石棺椁。八匹石雕的草原狼匍匐在棺椁的底下,形成八方鼎立的形象。“见此八狼抬棺,硕鼠浑身一震,“突厥族以狼为图腾,想必就是此处了......”
  
  棺椁后方有一面巨大的影壁,雕刻的画面应是叙述突厥汉国历代的重大事件。大多都是突厥的骑兵在大草原上与汉人的军队搏杀的场面,然而有一幅画让硕鼠觉得煞是诡异,因为画面中的突厥阵营里有一支先锋部队分外显眼,竟然是清一色的狼头人身,相比原本魁梧的突厥人又高出半人还多,青面獠牙甚是可怖。最后一幅画的内容是突厥大军在一次战役中被汉人军队以少胜多,他们的可汗最终被自己的部族献给天朝并被押解长安的情景。
  
  看完影壁上的叙述,硕鼠倒吸一口凉气。方要转变人身去走近那棺椁,突然听到左边“喵呜”一声,硕鼠来不及变身只觉屁股被什么重重地抓了一把。硕鼠向前跃起,在空中回旋转身,这一看不由地一惊,攻击他的原来是一只长着一双兔耳的“小黄猫”。硕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尚未变回人身,然而那“小黄猫”不暇思索,前身弓起,后肢发力,突然左臂暴长,伸回来时,硕鼠的鼻子已被划了五道深深的血印。“小黄猫”占了上风,兴奋地“喵呜”一声,四肢并用发力,一记饿虎扑食,锋利的剑齿直取硕鼠的脖颈。
  硕鼠并不闪躲,而是见招拆招,一记兔子蹬鹰将“小黄猫”顺了出去,随即退后到一旁,此时还不变身更待何时。
  “小黄猫”受此一蹬,摔得不轻。翻身站稳后又要发狠,然而眼前变成了一位正在拭去衣上泥土的黑衣男子,它便怔在原地不动。
  “傻小子,是你吗?”那“小黄猫”听见黑衣男子叫他,眼前一亮,认出他是豆花村的故人。便跑了过去,黑衣男子微笑着蹲下来摊开双手任由“猫儿”抚弄。
  其实硕鼠第一眼看到“小黄猫”已经觉得诧异,再后来鼻子挨了五道爪印,他便确定了这小兽的来历。这小兽只是与猫儿形似,实则是一只金毛吼,所以并非是猫类的四趾且耳长似兔。
  
  “好你个傻小子,上一次你就是穿过幽冥幻境跑进了那片毒林子,结果被那个死借借霸占不放!这一次你又死性不改。”说话的女子个头不高,身段颇为修长,淡粉交领窄袖襦裙,外披浅白对襟半臂,超凡脱俗却又精致干练。
  硕鼠闻声望去,眉宇微澜,“此女子不是这金毛吼的主人海蓝宝石又是何人!”傻小子听到主人唤它,遂撇下黑衣男子,朝海蓝宝石屁颠屁颠的跑去,跑了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便蹲在原地瞪着大眼睛看着主人卖萌。
  海蓝并不理睬傻小子,而是转向硕鼠发问,“硕鼠大侠不在豆花村,却为何跑来这等幽冥之地?”
  “我来此地,是为了还一个人情。”硕鼠答道。
  海蓝又问,“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颉利可汗之陵墓。”硕鼠又答。
  海蓝不禁面色一沉,“既然知道,还不速速离去!”
  硕鼠应了一句“好!”,便径直去开那尊青石棺椁。
  “住手!”海蓝宝石喝了一声,“硕鼠,我知你是一位豪气干云的大侠,但你也不要蹬鼻子......”
  
  不待海蓝把话说完,大侠硕鼠的铁拳已出,青石椁盖被平平打飞了出去,尚未落地已被震得四分五裂。
  海蓝见状,是又惊又怒,惊的是这硕鼠的拳劲刚猛如斯,怒的是这硕鼠在其冥尊的地盘行事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硕鼠顺势就要进椁开棺,海蓝宝石的三尺青峰剑从硕鼠身后的右侧斜刺过来,直取其后心死穴。
  硕鼠用左手齐长的双指捏起内棺的棺盖,反手挡住后背空门,海蓝凭空收回剑势,剑锋触到汉白玉质的棺盖即刻火花四溅。
  大侠硕鼠的右拳亦同时击出,与青锋剑的细窄剑身碰硬了一下,海蓝顿觉虎口微麻。随即收剑护在胸前,往身后跃开了去。
  硕鼠见海蓝退到了一旁,便不再计较,继续自顾自地探身取那玉棺里的东西,只是左手双指始终夹着白玉棺盖以防海蓝突然来袭。
  海蓝自知论刀剑拳脚,占不到硕鼠的便宜,索性立在一旁抱起“傻小子”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只见大侠硕鼠从汉白玉棺之中托出一方黄金锻造的匣子,匣身通体雕琢很多只栩栩如生的狼首,只是匣关上的图案虽然同是狼首,但却是紫金打造。
  硕鼠暗自思忖,“这东突厥颉利可汗既然舍得花重金打造匣子金身,却为何狗尾续貂配上一个紫金的匣关。虽说是亡国之君,却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小细节上大打折扣吧。”
  海蓝盯着硕鼠一举一动,寻思着,“此人一向光明磊落,如今却来行此亵渎往生者之事......”,让她不免扼腕叹息。
  
  突厥族的丧葬崇尚火化,之后将骨灰收藏安放。想必是十六年前,东突厥最后一位可汗颉利死于长安幽禁期间,火葬后其骨灰辗转秘藏于这狼山地宫之中。不想事隔经年,如此隐秘莫测之地,还是被不世出的大侠硕鼠找了到。而此时此刻,硕鼠手中的金匣之中,盛放的自然是颉利可汗的骨灰了。这也是为什么硕鼠掀椁开棺时,丝毫不避讳棺内会发生什么异象,因为他早就知道棺椁之中是为何物。
  
  硕鼠看过手中的金匣,再望向棺内的空空如也,感觉甚是蹊跷。莫说是他此行志在必得之物未见,就是其他的陪葬物什亦一无所见。硕鼠立马催动内力运于右手,只见紫金匣关被震落掉地,而金匣里面的骨灰却纹丝没动。只是这金匣内,除了骨灰依旧不见他想要的东西。
  一直守在一旁的海蓝宝石,不由暗叫一声不妙,“莫非他找的是驭狼玺!”
  “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海蓝的思考被硕鼠突如其来的问话所打断,微微一怔。她寻思着跟硕鼠这样的人打交道,与其藏着噎着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索性答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想找那可以号令阴山魔军的驭狼玺。”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硕鼠言语之中听不出是惊诧还是讥讽,“那么我来问你,你又为何不老老实实呆在豆花村,却如何突然出现在此处,并且知道这许多讳莫如深的所在?”
  
  事到如今,海蓝宝石深知除了表明身份已没有更好的解释,于是正色道,“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但是你要先说出此行的来龙去脉才行。”
  硕鼠原以为““驭狼玺””志在必得,不料横生异端,于是略做沉吟,答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取走“驭狼玺”,交给黑水夫人,以偿还我当年欠下的情债。”
  海蓝宝石闻言不免有些动容,暗想,“江湖传闻,大侠硕鼠与黑水宫主寒水月沙昔年曾有过一段情缠纠葛,看来确有此事。”
  海蓝问他,“寒水月沙怎知世上有此邪物,她要此物又意欲何为?”
  硕鼠思量许久,不知如何作答,因为对于这次狼山之行,他亦内心充满矛盾,只是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而今被人问到痛处,他一时觉得五味杂陈。
  海蓝看的出硕鼠的脸色凝重,仿佛正在经历一次煎熬的思考之痛,便幽幽地说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那么也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并且留下颉利可汗的骨灰匣就此离去是了。”
  硕鼠突然从思索中挣脱出来,继续说道,“黑水夫人之所以知道“驭狼玺”的存在,是因为她本身就是隶属西突厥王族。至于她要“驭狼玺”的目的,她没说,我自然不问。”说罢,只听硕鼠一声长叹,左手双指间的白玉棺盖也“哐当”落地。
  
  海蓝宝石听罢,自言自语道,“传说这驭狼玺乃是阿史那部族的头领土门征战柔然汗国时,拜一邪神所赐,可以号令阴山深处一支狼头人身的魔军出来为其作战。阿史那土门就是凭借这支所向披靡的狼军一举歼灭了柔然汗国,之后土门自称“伊利可汗”,才有了突厥汗国。至此,这“驭狼玺”成为了突厥汗国世代相传的至圣神器。这驭狼玺虽然极具神力,却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每隔一甲子方能使用一次。二十年前,姬发将军率领一万军兵,仅带二十天的粮草,趁夜前往东突厥的驻地阴山。派副将军寻梦做急先锋奇袭颉利可汗的大营,颉利可汗仓促应战,结果被姬发的军队大败。颉利可汗逃脱,投奔到突厥西域地区的一个名为阿枯藤的小部族。然而其余的东突厥首领纷纷归降天朝,不久,阿枯藤部族年轻的首领寒鸦便把颉利可汗献与天朝。至此,东突厥汗国覆灭。四年后,颉利可汗病逝于长安,驭狼玺也随之下落成谜。如此算来,明年正是“驭狼玺”新一轮回的甲子元年。”
  
  硕鼠静听海蓝宝石娓娓道来,面色越发凝重,他确实有些印象,好像听寒水月沙提过,说什么“驭狼玺”一甲子将满......但他只猜到寒水月沙要此邪物定是跟西突厥的图谋有关,要不是此刻听了海蓝宝石的讲述,他却想不到这“驭狼玺”有这般来历,更有如此强大的魔力。
  大侠硕鼠俯身拾起紫金匣关,封好金匣,轻轻地放回汉白玉棺之中,又盖上白玉棺盖。只是那青石椁盖已经被他一拳击成碎石,无法还原了。
  大侠硕鼠用手指摩挲着白玉棺盖上,被海蓝的青锋剑留下的印迹,竟有些惘然了。然而此念一闪即过,硕鼠转身这就要离去......
  海蓝来不及反应,高声问道,“喂!你不找那驭狼玺了?”
  “不找了。”硕鼠头也不回的答道。
  海蓝又问,“那你如何向那黑水宫主交代?”
  “我此行之前,对她已有交代。若取不回驭狼玺,便任其处置,无非一死!”
  海蓝再问,“你也不想知道我是谁了?”
  “除了冥尊,这世上还有何人能瞬时来到此处!倘若你回到豆花村见到我大哥雨后看花,烦劳冥尊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就说硕鼠今生死而无憾,只是以后不能再与大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了,望他多加保重!”说完这句话,大侠硕鼠人已远去。
  
  高阙塞。狼山之巅。一个雄浑的声音久久回荡,“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海蓝冥尊抱着“傻小子”走近了汉白玉棺,取出了棺内的金匣,看着那有狗尾续貂之嫌的紫金匣关出神。突然,她眼前的匣关变成了硕鼠绝尘的背影,继而又模糊起来。这让海蓝不由地陷入怅惘,“当年乱世之时,天下妖怪肆虐,硕鼠在狼牙山学艺未精,便怀揣荡涤乱世的气魄毅然下山,义无返顾的踏上降妖除魔的正义大道。而今,阴山狼军一众妖物差点经硕鼠之手现世,这对于他又是何其痛苦的感受。”
  
  海蓝宝石笃信,“以硕鼠的修为,想必后来已经猜到这紫金匣关并非狗尾续貂之作,而恰恰就是突厥汗国的至圣神器——驭狼玺。”她很清楚,此邪物一旦现世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所以思量再三决定暂为保管,待日后见过人王、仙皇再做计较。随即腾出一只玉手划出一道幽冥幻境,翩跹隐去。
  
  
  阆中天宫,一茅庐。浓髯道士已经在庐外院落里的青石小径上跪了三天三夜。
  庐内有一老君,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终于发声,“碧落,十年前我已让你们师兄妹三人立下誓言,从今往后我与你们的师缘已尽,且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准说出我的名讳。难道你都忘记了?”
  碧落听到庐内老君说话,连忙叩首,回答道,“弟子不敢忘恩师教诲。弟子此次前来实因心中有着天大的困惑,恳请恩师指点迷津。”
  庐内老君问道,“有何难事,你且说来,说完便赶快离去吧。”
  碧落见老君默许,不由地心生感动,“弟子叩谢恩师,弟子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恩师。一则是如今正当乱世,种种迹象皆与西突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知道天朝与西突厥究竟会有怎样的命数?”
  老君微笑,“二十年前阴山一役,有一位先锋将军夜袭东突厥的驻地......至于天朝与西突厥的气数如何,七年以后,在那位将军身上自会见的分晓。”
  碧落若有所思,心想,“恩师所说的先锋将军莫非指的是寻梦......”
  
  碧落无暇多想,继而问道,“弟子还有一个疑问是,那‘人生若只如初见’之约,将会如何收场?”
  听到“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几个字,老君愠怒,“尔等逆天行事,岂敢来问我!”
  碧落见恩师动怒,心觉愧疚,便最后叩了三首,道,“恩师息怒,是弟子糊涂,弟子就此离去便是。”言罢起身欲离去。
  “唉......”只听庐内一声轻叹,那老君又道,“十年前的某日,你师弟左手华彩夜观星象,推算未来之事几近忘我,竟然一发而不可收拾。直到我推其背,告诫他天机不可再泄,他方才收手。如今尔等的所作所为更甚,妄图时光倒转,行此逆天之事。你此次回去同样告诉你的师妹江月,让她也好自为之。从今以后,无论是谁,都莫要再来扰我的清修,否则休怪本尊绝情。至于你师弟左手华彩,他现如今不但在‘三王’之列,还有传世神兵‘火之不惑’,更有《推背图》在手,你和你师妹江月今后再有难解的迷惑,便去寻他吧。”
  
  碧落僵在原地,一想到此生恐怕再也见不到恩师,顿觉胸中激荡,他来时何曾想到这一别竟是诀别......

作者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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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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