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朱snake_eyes
　　
　　题记：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事件：刺瞳梦中，莫清幽父女两人船覆人危
　　【“轰隆隆~轰隆隆~”（连续几声闷雷），海浪声，风声，大雨声】
　　“哐嚓——”（一声狂雷震破长空，顺便织出闪电。）
　　莫清幽（惊吓欲哭）：爹~
　　爹（隐忍）：···幽儿···抓紧了···没事儿···
　　“噼啪——”（浆断掉），狂风怒吼，大浪拍船。
　　“咕咚——”（船被掀翻）
　　莫清幽：（尖叫，声音凛厉）啊——救命啊——
　　事件：刺瞳从恶梦中醒来，眼睛发直，大汗淋漓
　　【海浪声，风声】
　　刺瞳：（大喊）清幽，清幽！……原来是梦。（想着梦中情景，渐下决心）：清幽……从第一眼见你，我就欢喜上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想，恐怕此乃命数如此。说不定你这场疾，本便是因我而起。是故，我要用我命来还。
　　【“唧——唧——唧——”，白先生一步一步走近，敲了敲门，掀帘进来】
　　白先生：（用力嗅着）咦，这海腥里，好浓一股药味···刺瞳，你病了么？
　　刺瞳（想到了什么，直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先生：（用手摸他额头）刺瞳，你不要紧吧？可别吓我……
　　
　　刺瞳（象突然惊醒般，“扑通”下地，跪在地上）：先生！我求你一件事。我求你。我知道此事可能会很让你为难。一直以来，我甚么也没有求过你。可是现在，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来帮我。先生，先生……（声音颤抖，充满期待）你……能不能答应帮我？
　　白先生：（吓了一跳，用手去扶）你这是干甚么？你我之间，哪用如此。快起来快起来，你如此分明是看低于我。
　　刺瞳（坚定摇头）：不。先生！我求你之事非同小可，不跪显不出我的诚意来。
　　白先生：（坚定地）刺瞳，不管甚么事，不管有多非同小可，只要是你的事，那便是我的事。你真的不用如此。（再次扶他）
　　刺瞳（缓缓而起，惊喜地）：那我就当你首肯了。
　　白先生：（眼中现出温柔，在一旁坐下，倒了杯茶）到底甚么事呀，如此神秘。
　　刺瞳（忧伤地）：清幽的病已经深入膏肓，我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一计：剔骨入药！剔开我自己的脊骨，抽骨髓入药……
　　白先生：（“啪”，茶杯落到地上）你说甚么？
　　刺瞳：剔开我自己的脊骨，抽骨髓入药！
　　白先生：（紧张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甚么？甚么剔骨入药。如此你会死的，会死的你明不明白？
　　刺瞳：先生，我想好了。这是我的命数，何该如此。我认了。
　　白先生：（暴怒）放屁！你根本不必如此抉择！（深吸一口气）刺瞳，她后日即将大婚，要嫁给另外一个人。以后会有另外一个男子疼她爱她陪她，与她相谈甚欢，相濡以沫。她不会记得你的，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不值得你如此所为！你明不明白？
　　刺瞳：（沉静地）不，你错了。你不明白，这是我欠她的。
　　白先生：甚么？
　　刺瞳：你知道吗？那日我本来只是偷懒，在她的渔网里往外捞鱼。（水声，撒网声）她撒下一张好大的网，网了许多鱼，我用手撕开渔网，偷偷地从里面往外拿。非常轻松，我兴奋地笑出了声，然后就抬头看了一眼。鳞光一般灿烂的光线中，她俏皮地歪着头，眯着眼，眼角眉梢，绝世风景。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欢喜上她，爱得无法自拔。所以我做出一个抉择。我想：我要想个办法接近她，让她也爱上我。于是……我作法弄起风浪，掀翻了船……（雷声、风浪声、船被掀翻，女人的救命声）
　　白先生：（震惊地）你是说……
　　刺瞳：（沉静地）是的。我救了她。我没有救她父亲。这一切本便是我造的业。我如愿以偿与她结识，却没料到……（沉痛地），恐怕也是因我，让她病到如此地步。是故，我欠她的。你明白吗？是我欠她的，我要还她！
　　白先生：（难以接受地）为何你会如此？如此简直……
　　刺瞳：太自私了是么？情爱，本来便是自私之事。我爱她，便愿意为她为一切所为，无论是为她生，还是为她死。我都不在乎！只要是她最需要的，而我又能做到。那我会因为能做到这件事而感到无比幸福。
　　白先生：（冷冷地）但是你会死。而且她甚么也不知道。她甚至都不一定欢喜过你。你还觉得你如此所为有意义吗？为了如此一个女子，你居然要跪我，你不觉得你所为过于卑贱了吗？
　　刺瞳：（幸福地）不。情爱没有高尚与卑贱之差别。爱上了，就全心全意去做。我之所以如此，不过因我爱她，想她幸福。即使她不欢喜我，也不便因此否定了我爱她的事实。先生，如果有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人，你便会明白我的感受。
　　白先生：（越发心冷，肌肉抽搐，有些激动，低语自言）我明白的，我都明白。你以为只有你才爱得如此疯狂吗？你以为只有你，才会为情而不顾一切吗？
　　刺瞳：（嚓，拔出刀声）我是鲛人，感谢你没有因我是妖怪而不理我。你知道鲛人脊骨为灵气所在，但是如果离体太久，便会失了药效。是故，所有配药我已经提前煎好，一会你剔出脊骨后，立刻置入锅中，熬煮换水三次即可。（看着刀映出的自己）可惜啊可惜，可惜离开这个世界前，没法再看你一眼，清幽……（挥动两下刀，转递给先生）先生，谢谢你！
　　白先生：（接过刀，刀哆嗦着又掉在地上）不！不！！你何以让我为如此残忍之事？你欢喜她，欢喜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但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何以让我亲手去毁掉自己最爱的人！！
　　刺瞳：（错愕）甚么？
　　白先生：（鼓足勇气）我爱你！是的，刺瞳，我爱你！我不在乎你是甚么妖怪，我也不在乎你是甚么男子。我爱你，我爱的只是你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刺瞳。（哭泣）你大约都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了吧？那一次，遇到劫匪的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到头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放弃。可是你却微笑着出现，将他们击败。你是英雄啊，你是大英雄，你说：‘他们被我废掉了，你们可以继续上路，再也不用担心安全。我保证这条路一直往前都会是安全的。’你说完就走了，可我只是一个小书生。一个没有勇气和你说话的书生。我第一次那么深恨自己没有用，什么也做不到。
　　刺瞳：（尴尬）呃……我以前……是游侠。所以总会全世界乱窜，你也知道，偶尔就会顺手搞掉些劫匪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也……你不用太在意啦，反正是顺手么。
　　白先生：（抽泣）……我便知道你不会记得。我……从那天起发愤读书，考上秀才考上举人，我越来越有名气，到处都有人请我去讲学，我也都应肯。目的只有一个：我想找到你，刺瞳。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十年！十年！！在这个村子第一次碰到你，又看到你没心没肺的笑容，我欣喜得腿都软了。
　　刺瞳：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还以为……我以为你方便蹲得太久了……不过你那个姿势是有点象的么。
　　白先生：（泪中带笑）……你才方便久了。刺瞳，你永远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就连对你自己都一样。（沉默一阵）我知道你爱她。我从没有劝过你甚么，也没有阻拦过你甚么。可是，刺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你知道我欢喜你，你现在知道我欢喜你了。所以你的忙我帮不上。你不能这样残忍地让我亲手杀掉自己最爱的人。如此我会疯掉的。
　　刺瞳：对不起，我……我以前……不知道……你欢喜我……
　　白先生：（无奈地笑）呵，现在你知道了。你知道我看着你去追清幽有多痛苦了。你知道我看着你对她嘘寒问暖有多忌妒了。你知道我知道你肯为她死的时候，是多么悲伤！刺瞳，你真的……把我的心都掏空了。所以，你明白……不是我不帮你……
　　刺瞳：（有些奸邪地笑）不。先生，你错了。我还是决定让你帮忙。说实话，我原来还担心场面太血腥，你会半途而废。现在我放心了。先生，你爱我，所以你会负责任的，对吧？
　　白先生：（悚然变色，咬牙切齿）刺……瞳！你为何可以如此。你明知道……啊，你干甚么？……为何我动不了了？
　　刺瞳：（将刀拾起放到床边，有些忧郁的）我封了你的血脉。只是暂时动不了罢了。你放心吧。（将他扶到床上，悉索脱自己衣服）先生，你欢喜我，也会欢喜我的身体吧？
　　白先生：（迟疑地）……你想干什么？
　　刺瞳：（跨坐在白先生身上）一会儿，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既然总是要离开，你又那么喜欢我，便把我这付身躯送于你，又有甚么大不了？
　　白先生：（挣扎）……不要。不要！死刺瞳，你当我是甚么人？（歇斯底里）你当我是甚么？我要让你欠着我，一辈子欠着我，永远也还不清。唔……嗯……
　　【背景音乐昆曲：《游园·步步娇》，间中夹杂着呻吟。】
　　刺瞳：你也硬了不是么？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可是这辈子我已经还不了你什么了。那就把我的第一次拿去吧……（闷哼声）……我的技巧……还好吧……
　　白先生：（闷声）……刺瞳，你……怎么可以这么邪恶……
　　刺瞳：（轻笑，有节奏的撞击声）我是妖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白先生：（用力）……啊，啊，刺瞳……
　　【背景音乐昆曲：《游园·步步娇》，间中夹杂着呻吟。】
　　刺瞳：（轻轻抽离刀刃的声音）啊……啊……便是……此时了。（把刀塞到白先生手里，噗，在高潮的时候刺穿自己的胸膛）……
　　白先生：（带着哭腔）……刺瞳……刺瞳……啊……啊！！（又刺几刀）
　　刺瞳：（有气无力）拜托了……
　　莫清幽：（从梦中惊醒）刺瞳！（无力地）刺瞳，为何我会梦到你鲜血淋漓的样子？【听到敲门声。】请进。
　　白先生：（声音有些虚弱）……清幽，你醒了。我给你熬了一碗药，你吃下去病就会好了。
　　莫清幽：（淡淡地笑）我不想吃啦。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了，我也不想吃那么苦的东西。谢谢你啊。
　　白先生：（变色）不，这碗药你一定要吃。因为……这是刺瞳亲自所煮，你定要体谅他。
　　莫清幽：（精神一振）刺瞳，他人呢？
　　白先生：他……（痛苦地转过去）……他另有要事所为，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莫清幽：（有些不信）为何你的声音那么抖？你想隐瞒甚么？你转过来盯着我的眼睛说话。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我刚刚便有梦到他，不知为何，他一身血淋淋，虽则仍然是那么阳光的笑容，（声音颤抖）可是……可是……他一定是出事了，是不是？
　　白先生：（痛哭流涕地转过来）刺瞳……（抹抹眼泪，囊着鼻子说）……你……你若是真肯怜惜他，便喝了此药！
　　莫清幽：（愤怒）我不喝！你若不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便绝不会喝此药。
　　白先生：你喝了我便告诉你。
　　莫清幽：你先讲。
　　【两人沉默片刻。】
　　白先生：（咬牙切齿）好。你真想知道么？你真想知道，我便成全你！清幽……这碗药，是刺瞳的脊骨所熬！
　　莫清幽：（猛然坐起）你说甚么。
　　白先生：（被激怒）这碗药……是刺瞳的脊骨所熬！所以你必须喝，我不管你觉得苦还是不苦，我告诉你，无所谓！为了刺瞳的血不会白流，今天你即便不喝，我灌，也要给你灌下去！
　　莫清幽：（忽然崩溃大哭，要下床扑出）不，不，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你骗我，你骗我！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刺瞳，刺瞳……
　　白先生：（把她按住）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冷笑）为何会如此？你还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吗？你难道真不明白他欢喜你，欢喜到可以放弃自己的地步？
　　莫清幽：（呆呆流泪）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还没死，是不是？
　　白先生：（冷冷地）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你活命。他想你幸福，他是真心想你幸福。所以，你若是真怜惜他，喝下此药！
　　莫清幽：刺瞳，你为何如此傻……呜呜……
　　白先生：（不忍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若是真喜欢他，为何还要嫁给别人？
　　莫清幽：（呜咽）你懂甚么……我是人，他是妖。我不过几十年光景可活，他却有几百年上千年生命。我们……本来便无法呆在一起多久。更何况，百年之后，他总会爱上另一个女子。世间男子，又有哪个不薄幸？既然如此，何必强求？人家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便要他永远记住我最光鲜妍明的时刻……可是，傻刺瞳，傻刺瞳……呜呜……我还等着你在月光下偷偷来看我，我还等着你给我带来最漂亮的海螺……我不要你便如此走了……我不要啊……
　　白先生：你这恶女子，居然如此狠毒！你知不知道，刺瞳临死前……都念念不忘你们初识的那一幕……他是如此欢喜你，可你……
　　莫清幽：难道只有他欢喜我，我就不欢喜他么？那一日，他救我上岸，我这心中，便再也离不开他。
　　白先生：（错愕）那你为何从来没有与他说过？
　　莫清幽：我为何要说？为何要说？人世间岁月纵使匆匆如沙，于他不过刹那风华。我说得早了，他便忘了。可是……呜呜……刺瞳，刺瞳，我已经没有机会说了啊……
　　【两人一起哭泣片刻。】
　　白先生：（深吸口气）把这药喝了，别浪费了刺瞳的一片心意。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认识你。你也不要想再见到我。
　　莫清幽：（沉静地）好，我喝。（抽泣）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假扮成愿意牺牲自己性命的英雄来成全我，怎样怎样，你们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让她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度过一辈子。你们真的是想成全我吗？这是惩罚！这根本便是惩罚！
　　白先生：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莫清幽：（不理他。咕咚，一口气将药喝光。摸着肚子温柔地。）刺瞳，刺瞳，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白先生：（狞笑）不，其实刺瞳……他在这里（抚着自己的肚子）。
　　莫清幽：（疑惑地）甚么意思？
　　白先生：（突然暴怒）你个臭女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欢喜他，那你为何不陪他一起去？一听说有活命的机会，马上就把药喝了，不是吗？你这种卑鄙的想法，我早便看穿了……哈哈哈哈……清幽，实话对你说吧，其实……你喝的是一碗毒药。刺瞳脊骨所熬之药，已经在这里了。（抚着自己肚子）他会永远陪着我的，刺瞳，我们在一起了，你开心吗？
　　莫清幽：（感觉到肚疼）啊……肚子忽然好疼……难道……你……你为何如此？
　　白先生：为何如此？哼, 我不明白你好在哪里，居然能让刺瞳如此迷恋。可是你骗得了他，骗不了我……清幽，你若是真爱他，你就不要为他生，你要有勇气为他死！你去地府陪他，好不好？
　　莫清幽：（肚疼难忍）啊……啊……你……真卑鄙……
　　白先生：我只是成全你们罢了。你既然欢喜他，自然不会有怨言。否则，你便根本没有爱过他。你所谓的欢喜，便全都是假的。
　　莫清幽：哼……啊……我……我们的感情……用不着你来衡量。刺瞳……刺瞳……（声音渐淡）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白先生：（哀伤地）刺瞳，你开心么？清幽去陪你了。我也立刻去陪你。这一世相偎厮连，情牵六合，痛寄八荒。只可惜三生石上缘，非因梦幻。一枕华胥，两下遽然。 也罢，也罢……（呛，拔刀声，用刀割脉）
　　白先生：怎么……会这么痛？啊……（失声痛哭，刀落地上）刺瞳，刺瞳，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我对自己下不了手……呜呜……我为甚么如此胆怯……刺瞳……
　　
　　【十年后，醉鬼般倒在街上的白先生。】
　　白先生：（哀伤地）十年来……夜夜梦见你抱着我的那一幕，我身上缠绕着你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指间淌过你湿滑润泽的肌肤。刺瞳，我终于明白清幽的那些话了。你们……一起走了，在地府里快活，只留下我一个人，受这日日夜夜摧残的罪。我好恨……我好恨我自己啊……
　　
　　二○一一年十一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