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谦德之效
　　
　　易经说：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所以谦卦六爻都吉祥。书经讲：满招损，谦受益。我几次和诸公去应试，每当看到贫寒之士快要发达时，脸上一定有一片谦和的光采，仿佛可以用手捧住。
　　辛未年，我按照计划谐同嘉善同胞大约十个人去会试，只有丁敬宇最年轻，非常谦虚，我告诉费锦坡：这位老兄，今年一定考中。费锦坡问我：怎样能看出来呢？我说：只有谦虚的人，可以受福报。老兄你看我们十人当中，有恭恭敬敬，小心谦逊，像敬宇一样的吗？有受人侮辱而不回答，听到人家毁谤而不争，像敬宇一样的吗？能够这样，就是天地鬼神，都要护佑他，岂有不发达的道理？等到放榜，丁敬宇果然考中了。
　　丁丑年在京城，和冯开之住在一起，见他虚心自谦，面容和善，大大地改变了小时候的不良习惯。他的朋友李霁岩，耿介直言，当面指责他，他都平心静气接受。我告诉他说：福，有福的根苗；祸，有祸的先兆。只要心能够谦虚，上天定会相助。老兄今年必定能够登第了！后来果然真的考中了。
　　赵裕峰，名光远，是山东冠县人。年少时就中了举人，后来又考会试，却屡试不中。他父亲做嘉善县的主簿，他随父亲上任，仰慕钱明吾，拿自己的文章去见他，明吾把他的文章都涂光了。裕峰不但不发怒，且心服口服，赶紧把文章改写了。到了明年，裕峰就考中了。
　　壬辰年，我入京城去觐见皇帝，会晤了夏建所，见他虚怀若谷，毫无骄气，谦虚的光彩照人，回来告诉朋友说：凡是上天要使这个人发达，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智慧一发，就使轻浮的人自然变得诚实，放肆的人就自动收敛了。建所温和善良如此，是上天开启他了。等到放榜，果然考中了。
　　江阴张畏岩，累积得学识很深，文章做得好，在读书人中，很有名声。甲午年南京乡试，他借住在一处寺院里，放榜，榜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大骂考官没有眼光。当时有一个道士在旁微笑，张畏岩马上就把怒火发在道士的身上。道士说：你的文章一定不好。张畏岩怒说：你没有看到我的文章，怎么知道我写得不好呢？道士说：听说，做文章最可贵的是心平气和，现在你的心非常不平，文章怎么会好呢？张畏岩便不觉地屈服了，转过来向道士请教。道士说：考中功名，全要靠命，命里不该中，文章虽好，也无益。你自己要做个改变。张畏岩问道：既然是命，怎样去改变呢？道士说：造命在天，立命在我；尽力行善，多积阴德，什么福不可求得呢？张畏岩说：我是一个穷读书人，能做什么呢？道士说：行善事，积阴功，都是心做的。常存善心，功德无量。就像谦虚这件事，又不费钱，你为什么不自我反省，反而骂考官呢？张畏岩从此痛改前非，把持自己，天天修善，日日积德。丁酉年，他梦到一处高大房屋里，得到考试录取名册一本，见中间有许多缺行。问旁人。答：这是今年考试录取的名册。张畏岩问：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缺行？回答：那些考试的人，阴间三年考查一次，一定要积德，没有过失的，才会有名字。比如名册前面的缺额，都是从前本该考中，因为他们最近行为有过失，才去掉的。后指了一行说：你三年来，作为颇为谨慎，或者是应当补在这里，希望你自爱珍重！这次，果然考中了第一百零五名。
　　由此看来，举头三尺一定有神明，趋吉避凶，是可以自己把握的。约束恶行，不得罪天地鬼神，而且虚心不骄，使得天地鬼神时时哀怜我，才可以有福报的根基。那些满怀傲气的人，必定没有大的器量，就算一时发达，也不会长久享受福报。稍有见识的人，决不会让肚量狭窄，而拒绝福报。况且谦虚的人，还可以接受到教导，不断学习他人的善行。这一点，尤其是进德修业的人，一定不可缺少啊！
　　古人说：有心求功名的，一定可以得到功名；有心求富贵的，一定可以得到富贵。一个人有志向，就像树有了根。立定了志向，必须念念不忘谦虚，从细微处与人方便，自然会感动天地了。
　　而造福全在自己。现在那些求取功名的人，当初未必有真正的志向，不过是一时的兴致罢了。兴致来了，就去求，兴致退了，就停止。孟子说：“王之好乐甚，齐其庶几乎？”
　　我看求科名，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