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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了的民间美食---麦索
□ 王华文
2017-09-07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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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了的民间美食--麦索
王华文
在家乡的历史上曾经流传过一种很好吃的食品叫麦索,老家人习惯上叫麦素。这种饭食因为口感好,所以在我的脑子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要流口水。
这种饭食季节性很强,每年到了小麦即将成熟,也就是家乡人说的“麦黄梢、狼蹦高”的时节,满山遍野的小麦呈现出一片腊黄色,麦粒已有奶汁变为粉状,表皮已初步形成变硬,这时候人们从大片的麦田中割回来那么几小捆。将麦穗剪下来,经过加温蒸熟,然后揉搓去壳。再将箥净的麦粒放在石磨上研磨,这样磨下来的就是一种麦皮和面粉混合在一起的结晶体。状如细细的绳索,人们就管它叫麦索。吃的时候,拌上盐面、香油、醋、味精之类的调料品。这时候也正值新蒜收获季节,再捣上几瓣新蒜,混合拌匀。那个吃起来就别说有多美了,其味甘醇、其香浓郁。刚入口清爽香甜,嚼起来筋道绵软,且越嚼越香,越嚼味道越长。那种口感我敢说,即使美馔佳馐亦无可毗美。现在的那些“吃货”哪里可曾尝过如此美味?怕是他们如果吃了也会脱口称绝。
其实,这种美食是庄户人家,在青黄不接时期用来救急的一种食物。庄户人家每年吃粮拮据,常常寅吃卯粮,有些户此时甚至早已断炊。他们眼巴巴看着地里的小麦由青变黄,籽粒刚搭住皮,就急不可待地要割下来救命,再说也急需填饱肚子养精蓄锐,准备投人繁忙紧张的龙口夺食战斗中去。要知道,他们在享受饱餐的快感之余,心里也在滴血啊!因为这是一种很浪费的吃法,一餐一般人是要吃几斤小麦的,庄户人哪能消受得起!但是,不这样吃又如之奈何呢。哪里象现在的人一样去品尝它的风味?他们才顾不得管它的味道、营养价值和对人体的利害呢。
这种食品虽然如此美味、如此受人喜爱,但难登大雅之堂。在富人丰盛的席面上鲜见,在史料上没有记载,在浩瀚的典藉杂俎上亦无留下踪迹。说到底,它也不过是民间应时的一种粗食而已,这道美食发祥于何朝何代也没有人去考证它。
当然,要说它如何美味、如何哙炙人口,那也只是鄙人之管见,难免有失偏颇,正所谓百口百味。与那些诸多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相比,没有可比性。人的味觉器官各有不同,况且还在不断变化、不断上级。传说清末慈禧老佛爷,在八国联军人侵皇城时,在仓惶外逃途中,有一老妪给了她一个糠面窝头,她吃得津津有味,后来回到皇城后,仍久久不能释怀。就差人找回老妪,但是,当老妪第二次给她蒸下窝头后,她却难以下嚥。这个故事也不管史实上有没有这回事,起码逻辑上说得过去。想想也是这样,老佛爷身居至尊,每天锦衣玉食,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只是逃命途中形势所迫饿急所致罢了。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饱了肉也嫌,饥了糠也甜”。
我有一个老乡,前些年在县城打工,一家人住在菜地的简易房中。一年过年期间,我偶尔路过就顺便登门造访,他们一家人正吃午饭,围坐在炕上一张餐桌前,桌上放一大盆杂烩菜。他们还喝着没有牌号的散装酒,把酒碰杯吆五喝六,其乐也融融。当时我就想,城里的那些富户,住在富丽堂皇的豪宅中,吃的是七碟八碗,那也是一种活法,和这些住在棚户区的人其快感也差不了多少。虽然情景不同,其效果都一样。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允的,赐给他们的幸福都差不多。大鱼大肉养人,粗茶淡饭同样养人。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吃什么都甜,吃什么都香。各有所爱,各得其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庄户人凭庄稼吃饭。他们七、八月把小麦种子种到地里,也把希望种到了地里。从发芽出土到由青变绿,由绿变黄,经过一冬一春,在收获前,饱饱吃一顿他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食品麦索,他们心里那个甜啊,那个香啊,那种幸福感啊,是一个局外人能体会得到的吗?
我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村里人各家各户都忙这个事情。我姥爷我舅舅他们架起大锅,劈柴烧火蒸麦子;我姥姥、我妈、我妗子这些妇道人家又是搓麦子,又是簸麦子;一家人都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家前院西房有一盘石磨子,这几天日夜不停,邻居们轮流磨麦索,大人们汗流浃背地在磨道里推着磨杆转圈子;孩子们在一旁流口水,时不时在磨子上偷一把,嘻嘻哈哈跳起腿就窜了。大人们就喊叫:“贼娃,看把你们猴急得,还没拉下来就急着吃!”我们这些孩子们才不管他们怎样吆喝哩。
农民们的这种享受,上世纪合作化以后还有过几年,到了公社化以后就彻底绝缘了。学大寨之后上面对粮食产量强调得更是厉害,年年争高产、放卫星,过黄河、跨长江。为了产量能上得去,领导们真可谓搅尽脑汁,想办法找窍门,甚至不择手段。地里的柿树、苹果树一株不留,格“砍”勿论;西瓜、甜瓜一概不许种植,即使已长起蔓子来的也要拔掉;影响产量的低产作物,象芝麻绿豆之类就别想种。就连麦秸积一年也要倒腾几遍,从中搜寻出几粒粮食来,以提高报表上的产量数字,叫作“与麻雀争粮”,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提前割麦子吃麦索?怕是哪个生产队的当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造次。
麦索这种美食就这样从庄户人的餐桌上扯下来了,且渐行渐远。在人们的记忆中已渐渐淡出。现在的年轻人已不知在垣曲民间还曾有过这样一种食品,叫麦索。
近年一次偶然听闻街市上有人卖此食品,我的口水就流下来了,久违了,我心田中储藏的美食。我急匆匆跑了一趟,找遍了大街小巷,可惜未能找见,甚觉遗憾。其实,未能吃到也罢,怕是吃了也未必能吃出当年的味儿来了。
201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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