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维儿
　　
　　 茴香豆的“茴”字可以有四种写法？那么快乐呢？
　　 快乐有许多种，可以是“痛快的乐”，可以是“很快的乐”，也可以是“快要乐”。
　　
　　 初见维儿，在一幅仕女图前，她皓腕纤纤，正在画她的眉。我从日出站到日落，看着她从眉头画到眉梢。
　　 然后维儿转过身，顾眄生辉，闭了一只眼问我：“好看吗？”
　　 “你是在画你自己？”
　　 “是呀，我以为我的眉毛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眉毛，所以只要照着它画，就算画得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我听了一笑。
　　
　　 再见维儿，又在仕女图前，她玉腕沉沉，正在画她的眼。我从日出站到日落，看着她从左眼画到右眼。
　　 然后维儿转过身，笑靥如花，眯了眼睛问我：“好看吗？”
　　 “不要告诉我，你的眼睛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
　　 “当然啦，如果你觉得不好看，那一定是我画的问题，不是长的问题。”说着，维儿挑了挑眉毛。
　　 我哑然而笑。
　　
　　 三见维儿，还在仕女图前，她揽镜自照，在画她的鼻。
　　 我讶然，“怎么你画的还是那幅画吗？”
　　 “我以为你会更早些说这句话。”
　　 “你画了一年，你知道吗？”
　　 “因为别人是用手去画，而我是用我的心去画。”
　　 “这种事太沉淫其中，过于消耗精神。”
　　 维儿幽幽一叹道：“不快乐，要精神有什么用？”
　　 “哈，要是我出去说，江湖中有名的小魔女战士居然不快乐，你猜会不会有人笑掉大牙？”
　　 “快乐是带给别人的，不是送给自己的。就象这种高丽的米酒……”维儿走到一旁的几前，从坛中轻倒了一杯酒，“……清洌甘甜，可是一定要兑了冰才更有味道。甘甜是给人品尝的，它自身留下的只有寒冷。”说完，一饮而尽。
　　 我默然。
　　 却听维儿用筷子敲着酒杯，柔声而歌：
　　 “……醉盏言欢，生无可忧，把往事回头品。
　　 ……梦影憧憧，醒时寥寥，寂寞更无可说处……”语调低婉凄凉，极尽落寞。
　　
　　 “我替你画。”我不等维儿回答，抱了酒坛，咕咚几口，然后运功将坛震碎，就那样用墨笔蘸了酒，在歌声里一挥而就。画中的人身材曼妙，清雅脱俗，只是眉宇间总似有一丝愁意。
　　
　　 维儿眼波流转，笑意浓浓，“可惜了我这坛酒。”说完起身腰肢轻摆，走到我身旁站定看画，用手摸摸道：“还差了一点点……”
　　 左腕伸出，右手的指甲在脉门上轻轻一划，鲜血涌出。维儿用指蘸了蘸，将画中人的唇彩和腮红抹上。
　　 只见一个妖艳而美丽的维儿在纸上鲜活欲出，说不出的沉醉，说不出的快乐。
　　
　　 其实快乐有许多种，维儿的那一种，是最不快乐的快乐。
　　 所以维儿之所以叫维儿，只不过想换一种快乐，找一个能维护她快乐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可以是谁？？
　　
　　十四、减减
　　
　　 有关减减的故事，其实是一个关于“心动”的传说。
　　 减减用一朵花开的时间让我心动，然后又将她自己缱绻成箫音缥缈无踪。
　　 生命逝如悲歌。
　　
　　 “我真的喝多了。”减减强调地说，双眸如雾中的夜月般迷离。
　　 “不信。”我一口回绝。
　　 “只有喝多的人才会说实话。”
　　 “你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我喜欢你。”
　　 我笑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美女。她双膝轻弯，将腿横叠在一侧，一只手撑在檐面。雪白的双臂裸露在外面，左臂上缚着“心剑”，腰间束着“情网”。她的玉萧就那样随随便便的靠在身边。
　　 “还是不信。”我说。
　　 “傻瓜。”她有点无奈的笑起来。
　　
　　 认识减减的时候，我还没有成名，所以她说的话我一概不信，或者不敢相信。只是她仍就和我很亲热，亲热得就象她的－－手下！
　　 “减减，最近手头很紧，可以借我一百两银子吗？”
　　 “一百两那么多？”
　　 “那我就不借了。”
　　 “不要紧，不要紧，他会借给你的。”减减把手伸向我，我很无奈的掏出银票。减减一把全抢过去，数了数，拿出一百两给她的朋友，然后把剩下的还给我。“拿去吧，不用还了。”减减很大方的说。我听到这句话，感觉脸上象被人打了一拳那么痛。
　　 那个女孩子看出我脸色不对，犹豫的说：“要不，我不借了吧？”
　　 “拿去，拿去，客气什么？”
　　 她的朋友走了以后，我长久的不发一声，可是减减居然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终于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什么？”
　　 “我上半年总共的开销才四百两银子。你一下子就拿过去一百两……”
　　 “罗嗦什么？你就不能大方一点，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
　　 “可是……”
　　 “闭嘴。”
　　 其实我从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因为她的箫音太落寞。虽然她过着天天打马金樽的生活，可是在传说，她只是一个稍稍喝多了一点的女孩子－－我的减减。
　　
　　 “一共十一个，都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少年剑客。最慢的时候你用了二十三招，最快的时候你只用了一招。刚刚你来之前，打败的那一个剑术排名第七，对不对？”
　　 减减目光流转，将红酒一饮而尽，“你调查我？”
　　 “如果有一个人天天在你的房子上吹萧喝酒，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想。”
　　 “我也想。”我们一起哈哈笑起来，笑得很疯狂的那种。然后减减说：“你就不怕我的‘情网’吗？”
　　 “我听说情网是一种很奇怪的武器，未伤人先伤已。我不想这样占女孩子便宜。所以想先试试你的‘心剑’。”我站起来。
　　 减减轻轻笑起来，左手挽起乌亮的秀发，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无限温柔地梳理起来。说不尽的软柔乏力，“你不知道‘心剑’出鞘的原因通常都是因为情网吗？”
　　 我不理会，却硬不起来，只说：“拔你的剑呀。”
　　 “你破得了我的情网吗？”
　　
　　 我承认我破不了，然后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到廊下那株减减送的“心动”刚绽出五片很娇小的花瓣。我发现原来是一个梦，我想起第一次在竹海的浪尖上看到白衣飘飘的减减吹箫的情景。
　　 只是不知道是我梦到了减减，还是减减梦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