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子落与不落，它都将经不起季节的诱惑。
　　 从母枝里伸出的那一点绿迹，从向着空气呼出的每一回气息，从雨季里痛快地被淋透了心意，最后当它从枯黄的日子里飘向土地。他看着脚下被踩得吱吱做响的叶子，出神的呆了一呆。
　　 刚才，他还拥着那个不属于他的女子。至今，她的体温还依然的在他的怀里，她的气息还依然滞留在鼻息里。
　　
　　 出了酒店，他微红着脸说，“你愿意走走吗？”
　　 近四年没喝一口白酒的他此时胃里烈烈地翻腾着，而上一回他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终于把持不住，伸手抚摸了她的长发。而她，一直以来都知道他最是喜欢她的长发。她从小车的前排回过头来，看着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红着的他浅浅地笑了笑。她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的渴望，她实在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拒绝他。
　　 那一次她匆匆地下了车，或者说是慌乱地逃离了那里。但她最后还是没有忘记向他笑着说再见。似乎在他的印象中，她也总是这样甜甜地对他永远地笑着，在这种微笑里让他看不到她内心的任何秘密。
　　　
　　 他一直都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就如同他在网上一直习惯性地叫着她“妹妹”一样。妹妹是可以喜欢哥哥的，但妹妹确确实实地不属于哥哥。
　　 他喜欢她，也许仅仅是因为她有一大丛熨烫过的直直的让他出神的长发。当他轻轻地抚摸那些轻柔的飘发，任由它们在自己的掌心里飞舞，那一刻他感到身心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只是从那次之后，他和她却是再也没有见过面。哪怕是互通个电话也没有。他知道他只能得到些什么和不能伤害她什么。而她也很清楚自己应该付出什么和不能给予他什么。
　　
　　 他不敢对她说在这几个月里他能够忘记那个午夜。在许多个失眠的夜里，在娇妻幼子熟睡着的轻微呼吸声中，他时常会闻到一些透着淡淡蔷薇一般的香气，那是属于她的香气，也是他所喜欢的花香。他总会莫名的想，在某种意象里她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他的出现。这让他在某个清晨对镜观望中忽然发现，他竟是瘦了不少。
　　
　　 他说出了他的请求，然后下意识地看表。他似乎觉得时间静止在某一刻上，他不知道是否因为上次唐突了她以至于令她久久地沉默不语。他知道也许等待的结果会让他失去和她往前走下去的机会和勇气。于是，在时针指向午夜的某一时刻，他向她先伸出了手。他笑着说，“等待是一种煎熬。”
　　 一路上，他们安静地互握着对方的手，自然而然地说着一直以来彼此爱慕的话。月华如洗，泻在他和她的脸上泛起了层层令人迷幻的颜色。他清楚得记得她跟贴在他文章后面的每一句赞美和她对他的尊宠，他把他所能够记得的那些回复一一地说给她听。他忽然惊觉于自己的记忆力。而在这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曾努力的去学着忘记，渐渐的他似乎已经记不起许多事情。
　　 现在，他竟是又象回到了青少年一般地偷偷地欢愉着。愉快地接受着她所给予他的善意。
　　 她也知道，这一路上他不时的侧目看着她。她喃喃地回味着他对她说的话，“自与君离，静夜无眠”。这让她在丝丝暖暖的情意里感受着异样的幸福和满足。于是她静静地笑望着他，那目光也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他拉着她的手，站在梧桐与书店之间的路上。那些偎缩在一起的枯黄落叶让他和她忽然觉得在这样一个初冬的午夜，竟有一股暖暖的气流慢慢地在他和她的身周环绕着、升腾着。
　　 他拉过她，拥她入怀。而她，也将自己的双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腋下。
　　 他痴迷地看着她，“请不要后悔。”
　　 她温柔地回望着，然后静静地笑。
　　 她抬起两道弯弯的纤眉，“你知道吗？也许我要的只是这一片刻。”
　　
　　 他爱怜地将她紧紧地抱在他的双臂形成的空间里。不知道是出于感激还是因为酒气的翻涌，这使得她在这个摇摇晃晃的午夜里成为了他唯一可以寻得到的依附和支撑。
　　 一片叶子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下子掉落在他和她之间。
　　 那片叶子似乎并不曾有想离去的意思。她慢慢地拿起它想要抛开它，似乎只是这叶子阻挡了一些本应该发生的事了。他轻轻地笑着，忽然想起刚刚低着头走路时的那些胡思乱想。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她两道弯弯的长眉，“你知道叶子为什么要落下来吗？”
　　 她羞笑着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因为是季节到了。”
　　 他忽然有些激动地把两只手深深地埋进她竖起的衣领里，柔和地捧起她羞红着的娇容。似乎他的双手已然掌握了一些让他和她都说不太清的东西，然后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着。
　　
　　 他把她送上车，他问她“是否愿意保持这样的关系。”
　　 她指着地上那一堆相互依偎着的枯叶笑着回应，“也许这里应该有一片叶子让我保留着才好，即使它随时会被风吹到未知的角落里。”他知道她努力地拒绝着一些不该发生的事。当他忘情地吻着她纤细的项胫时，虽然她也曾迷乱地陷入在他的怀里。而那一刻，她确实也清楚地听到从他内心深处发出的那一声轻微地却又是荒凉地叹息。
　　 季节到了，只是初冬的时节会长久么。还是这季节也不过只是岁月停顿下来的片刻心情。一辆小车远远地停在长街的拐角处，它前照的大灯突兀地亮在他们身前的那株梧桐树上，几片犹自在寒风里摆动着的枯叶努力地挣扎在枝头上不肯离去。他无力去深想它们会在几时掉落于尘泥中或是随风再飘落于某处。
　　 这一刻，眩目的强光确也令他和她都有些迷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