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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心中的蝴蝶(三)

方林
2003-11-26 17:53   收藏:0 回复:1 点击:4945

    青梅竹马,这最亲最近的命中女孩却独自翩然而去
   我们的父亲是战友,一起转业,一起进机关,一起下海办各自的公司。这样,我和晓?同年出生,一起长大上学,一直以来都是人见人爱的一对小精灵,到了高中还在同一个班,同时领回荣誉证书,小伙子俊秀洒脱,姑娘秀美芬芳,惹得邻里之间总是又嫉妒又赞叹,两战友也希望儿女长大成人之后结成一家。
   97年的时候,晓?的父亲因生意原因去了南方,临走之前将正在念高三的女儿托福在我家,还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从今天起,你就要好好地待我们?姑娘。”父母总是像待女儿一样对晓?,周邻们便认定晓?成了我们家的准儿媳。半年过去啦,高三学生也放寒假了,晓?的父母却因生意不顺来电话说不回家过年。晓?在电话里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胃病一直没好,经常还得吃药。
   由于高三学生住校,回家的时间特少,四月份的一个周末学校特意放假一天,我和晓?回去后,妈妈给我们煲了汤,炒了平常我们最爱的酸辣土豆丝(因为妈妈是四川人,所以标准的川味菜),席间妈妈发现晓?的脸色不好,便问起来了,晓?说只是这久胃病常犯,加上学习紧张,不碍事的,高考之后就会好的,妈妈要领她去医院检查,我也赞同,可她总说不碍事的,并以还有一张试卷没完成为由埋头于书本之中。
   大概是五月末的一天凌晨,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宿舍门一看,原来是班主任,他说晓?病了,学校已经把她送进医院了,让我回家拿钱来给她交住院费。好不容易拦了辆的士回家,叫起父母后我们又急匆匆地赶往医院,去的时候,晓?打着点滴睡着了,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她,被汗水渍湿的头发略略有些卷曲,清秀的脸庞似乎有些浮肿,人也确是很累很累。由于要等白天医生上班后才能检查,妈妈便让我和爸爸先回家休息,她在这儿看晓?好了,我要去上学,让爸爸白天来陪晓?做检查。放学后我直接去了医院,爸妈都在,我和晓?谈了今天老师讲的内容,她让我给她带几本书到医院去,说是医生让她住几天院,我走的时候在门外问爸妈晓?究竟怎么啦?妈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爸爸见状忙说,“没事的,住两天院是今天检查的医生说明天还要复查,她爸已经知道了,并且汇了钱过来,说有事暂时回不来,你放心上学去吧,没事的。”
   回到学校,我越想越不明白,什么病医院还得复查才能确定,为什么妈妈的样子怪怪的,还得通知她爸爸?不,一定有问题,爸妈一定有事瞒着我,明天放学后我非问个明白不可。
   第二天上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等放学便飞也似地直奔医院而去,爸爸似乎从我急匆的神态中发现了什么,示意我什么都不要问。我低着头毫无表情地说着今天的课堂,可我感觉晓?总在盯着我看,我越说心里越发毛,好不容易“遮掩”(我自己是这样认为)过去,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晓?让妈妈回去给我做饭,说每天这样跑很累的,她希望病早点儿好后我们一起考大学。
   回到家里,妈妈将检验报告给我看了,很清晰的四个字却似狰狞的死神一样印在检验单上:胃癌晚期。我非常冷静地盯着四个字看,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我为自己的冷静感到吃惊。这一夜,我失眠了,我没有想到“癌症”多么缥缈而又遥远的词汇会降临在我的身边,尤其是它那魔咒般的环子套在了我最亲最近的人身上,妈妈告诉我今天打电话给晓?的父亲,公司的人说他们夫妇俩出国了,现在还无法联系上,大概要三个月左右才能回来,如果晓?需要钱的话,他们会随时汇来,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十八年来我的心境从来都没有如此?徨与不安,没有理由让我相信花一样的生命在一夜之间会变得即将枯萎。父亲将所有的公司业务都交给助理,母亲向单位请了事假,决定将晓?转往市里最好的医院接受化疗。
   毫不知情的晓?不同意了,她一次次地要求回到学校,死活也不同意什么转院治疗,她一次次哀求医生看她的检验报告,没有办法,我们同意了她的要求,当她了解了自己的一切时,她冷静了,什么话也没有说。第一次化疗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可她不再让我去病房看她,她也不再听我给她讲解课堂笔记,给她带去的书被她撕得粉碎,但她没有流过眼泪,一滴也没有流过,妈妈只要一走出病房便泪如泉涌,整天红肿着眼睛在医院陪伴着晓?,很多同学、老师来看望她,可是病房总在那一刻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有一天,她突然让妈妈叫我陪她一会儿,我进门的时候,她示意我把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俩,我坐在床边,她抓住我的双手,那原本光滑的手苍白得可怕,她一字一顿地告诉我:“看着我,大哥(一直以来她总是这么称呼我)。”我真的看不下去,那是一张我无法再形容的脸。“答应我,高考之前不要再来看我,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可是……”她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我点了点头,可泪水就快要掉下来,她默默地示意我出去。面对成堆的试卷和讲评,我无动于衷,只有“胃癌”两个字在我的脑海中来回游走,我昏昏沉沉地度过每一天,高考依旧如期而至,铺开的语文试卷上我只写了几行字:有名品学兼优的女孩在高考前夕查出是胃癌晚期,该怎么办?我答应过她要考上大学,可我根本就不想去做试卷,因为她一样可以上大学的。高考之后,我平静地告诉爸妈:我交了白卷,他们什么也没说,可我分明看到爸爸??一条部队官兵公认的硬汉子眼中噙满了闪闪的泪花。
   我每天都陪在晓?的床边,一遍一遍地鼓励她坚强起来,战胜病魔,她一定可以上大学的。8月,洪水泛滥,晓?的病情一次次恶化,一封封电报飞向南方,可是杳无音讯。又一张病危通知书摆在了我们面前,可晓?的双手上已经找不到插针的地方。八月十五中秋节,晓?过了她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晚上,她在烛光中用泪水淋湿了自己的笑容,这是她病后第一次流泪。16号,晓?的爸妈终于从国外回来了,来电话说乘当晚班机赶回来,半夜时,晓?的病情再次加剧,三个多小时的抢救,医生最后给她注射了强心针,推出了手术室,我紧紧地抓住晓?的手,“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我麻木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凌晨五点,晓?似乎清醒了很多,她说想坐起来看看,我侧坐在床边,抱着她慢慢坐起来,“天快亮了吧!你的通知书快来了吧?”我迟疑地点了点头,告诉她爸妈马上就回来了,此后无语,雪白的病房里一片寂静,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黄色的蝴蝶,围着灯不停地转悠,看着看着,晓?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是晓?的爸妈,可晓?并没去看,眼睛还盯着那只飘飞的蝴蝶。“?儿……”只这一声,晓?的父亲便哽咽了,泪水瞬间爬满了脸庞,他双手搂起?儿,床外透进一丝光亮,刚才那只飘飞的蝴蝶渐渐远去。
   墓地选在了我卧房对面的一块松林边,长长的送丧队伍如游蛇一般在田埂上蠕动,有老师,有街坊,还有高中的同学,却没有我??本该走在最前面的人,花圈在泥泞中随风瑟瑟作响,飘飞的纸钱黑蝴蝶般漫天飞舞,一盏孤灯让新坟前的花圈闪闪发亮。
  

作者签名:
冷冷的风是我的外衣
我在冬天的街口
看你冷冷地离去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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