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疗伤
　　
　　 天山的夜风吹得令人心碎，安季冬与赫连霜争吵期间，天山派的沉璧宫也出现了剑拔弩张。
　　 有二十多名神秘的黑衣人突然潜了进来，摸到天山派弟子的住处一顿偷袭。幸好天山派的弟子们武艺精湛，得以防御。首先是怀风睡眠素来浅，听闻到了些许动静，一抬眼，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正欲向自己头顶劈来。他深提丹田一口气，踢出精准的一脚，正中黑衣人的手腕。只听“噼里啪啦”一顿响，黑衣人的大刀被踢到床边桌上，那些茶具与花瓶尽被刀风扫得坠向地面。怀风一脚之后，吸腹挫腰，跃出床帐，人在地面上一滚，已经滚到剑架子边。他熟练地抄出一把剑，对准房间里的三个黑衣人挥舞起来。
　　 那些黑衣人或持单刀，或持孤剑，左右插花，招招攻的都是怀风的要害。怀风在黑暗之中，闻声辨向，丝毫不落下风。打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他愈发担心母亲和师弟师妹们，一掌将房间的窗户击飞，紧跟着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别的师弟妹亦与黑衣人们打战正酣。江白鹭长剑起处，宛如匹练横飞，逼得敌人们连连后退。宁芷约幻起层层剑影，将袭来的黑衣人罩入其中。孙柳陌与巫重山一攻一防，连削带打，应付自如。怀风松了口气，准备去“太素斋”搭救母亲，却苦于抽身不得。这些黑衣人的武艺不在天山弟子之下，何况人多势众。天山弟子们虽能自保，却是难让强敌退却。
　　 忽然，远远地传来了阿依慕的一声尖叫。怀风大叫“不好！”一连使出三式杀招，突出重围去解救阿依慕和贡女。却发现，阿依慕正在赤手空拳地阻挡着黑衣人们的疯狂猛攻。她身后的贡女不会丝毫武功，几次险些遭遇不测，都被阿依慕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抵挡。阿依慕的背上已经中了两刀，强自苦力支撑。怀风长剑疾挥，格开了几名黑衣人的刀剑。同时闪身到阿依慕身边，问道：“你怎么样？”
　　 阿依慕嘴里冒着血泡声，声音微弱却清楚：“他们要杀贡女……”
　　 怀风顿时内心明了，他手中剑上下翻飞，疾风暴雨般横扫直卷，让他们不得近身。其中一名黑衣人见状，一声呼啸，黑衣势力瞬间分成两股，一股用以截堵江白鹭、宁芷约和孙柳陌、巫重山，剩下的人皆全力向怀风三人逼去。怀风渐渐不敌，阿依慕也气力不支，软倒在地。眼见得她与贡女就要丧命于乱刀之下。忽然一阵银光袭来，那些黑衣人发出闷哼，“扑通扑通”身体倒地。怀风定睛一看，赫连霜与安季冬及时赶来。赫连霜连连射出“七梭镖”，中镖者毒性瞬间发作，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又发出呼啸，示意撤离。他们飞身欲逃的时候，怀风迅速起身，挥剑刺他后心。黑衣人在空中反身挥刀格开，却被赫连霜趁机发出一镖，正中胸口。黑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怀风上前揭开他的蒙面黑巾，不由震惊道：“嫣然，是你？！”
　　 嫣然气息奄奄，强自冷笑道：“我杀不了你，却能要了她的命……”她嫉恨怨毒的目光扫向阿依慕，怀风急忙回头，发现阿依慕浑身被鲜血浸染，好似一个血人，已经昏迷过去。怀风顾不上处理嫣然和剩下的黑衣人，忙将阿依慕横抱在怀，带回房间救治。阿依慕刀伤甚深，加上失血过多，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怀风也不顾男女大防，他封中阿依慕的身体要穴，拿剪刀将她的衣服剪开，就要给她敷上金疮药。赫连霜见状，立刻阻止道：“她现在需要在伤口上缝针，否则穴道冲开，药粉还是会被血液冲掉的……”她取出随身针囊，拿出十几根银针和一串细如发丝的药线，对着烛火消毒了，准备给阿依慕缝合伤口。
　　 怀风勃然大怒道：“你给我走开！”
　　 “二哥。霜霜的医术着实不凡。”安季冬知道怀风不信任赫连霜，此刻紧要关头，他也怕耽误了治疗良机，劝怀风道：“她是一片好意，你就让她治吧。”
　　 怀风依旧气咻咻地不吭声。
　　 赫连霜只好道：“林二哥，你若不相信我的本事，你不如拿把剑横在我脖子上。如果我不能把阿依慕姑娘治好，你拿我的脑袋给她偿命便是。”
　　 怀风这才给她让位。他全程盯着赫连霜为阿依慕缝合伤口。赫连霜先用麻药缓解阿依慕的痛感，再飞针走线将两条长长的刀口细细缝起。阿依慕纹丝不动，似乎毫无知觉。赫连霜缝合完毕，敷上金疮药，裹上纱布，累得额头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安季冬拿毛巾为她拭汗。赫连霜疲惫地一笑道：“她的命只捡回来了半条，还有半条停留在鬼门关。就看你们谁愿意帮她输血了……”
　　 “输血？”天山众剑都是一呆。赫连霜解释道：“她失血太多，元气大伤。指望汤药滋补根本来不及。人体的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唯有尽快将新鲜血液输入她的体内，才能让她的肝脏正常运转。你们谁愿意为她献血？”
　　 “献血不难。我们天山弟子们一人一碗血都供得起……但是……”安季冬皱起了眉头道：“你要用什么法子把血液注入她的体内呢？”
　　 “我会用蚂蝗先吸取各位的鲜血，再转入她的体内。”赫连霜道：“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烦请各位速去寻找蚂蟥。”她所说的蚂蟥就是水蛭，常在河流稻田里寄生。天山弟子们自幼长在天山，早知道哪里会有水蛭，一听这话纷纷去找。不多功夫，他们就带着一兜兜的水蛭回来了。赫连霜一直在为阿依慕传输真气，看到水蛭之后，命天山弟子们将水蛭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吸血，待水蛭身体肿胀变大，赫连霜将水蛭们一一取下，转移到阿依慕的脖颈与手臂处，再拿出一个小药瓶，挑些药粉洒到水蛭身上。水蛭们所吸的人血就顺利注入到阿依慕的体内。如此几番，直到天亮。阿依慕苍白的面颊渐渐浮上血色。怀风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她的命算是保住了。赫连霜却是精疲力尽，被安季冬拥抱着回到了婚房。
　　 天山弟子们折腾了一夜，也都累得不轻。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强打精神防止再来人偷袭。江白鹭与巫重山商议之后，一个去监管那些被关押的黑衣人，一个去“太素斋”门外看守，等待天山圣女出关。宁芷约和孙柳陌一个去下厨做饭，一个去陪护贡女。贡女虽未受伤，却是他们其中最弱小的一个。贡女非要留下来等到她醒转。孙柳陌听了，没好气地道：“大小姐，阿依慕为了你的安全才身受重伤。你再熬坏了身体，你觉得她能放心吗？现在你的命最值钱，你多多保重比什么都重要！”
　　 宁芷约暗暗搡了一搡孙柳陌，劝慰贡女别计较孙柳陌的人小莽撞。贡女摇了摇头，泫然道：“都是因为我，连累大家跟着担惊受怕……我实在是个不祥人……”
　　 怀风听了这话，便道：“灵璧夫人。眼下你万万不可自暴自弃，你需知太子的生死祸福都悬于你一人之身。我们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太子。为了太子，你必须振作！”
　　 贡女收住了眼泪，站起身道：“林公子，我会记住你的话，你放心就是了。”她与宁芷约、柳陌一道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怀风与阿依慕两人。
　　 怀风望向阿依慕，她伏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两湾浓密的睫毛像新月一般静谧不动，尖俏的下巴瘦得让他忍不住心疼。他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产生锥心之痛。他以前以为宁芷约是他的心灵羁绊，却不料在遇到阿依慕之后，他逐渐被她迷乱了性情。纵横江湖多年，他戴着厚厚的保护壳，穿梭在青楼的莺莺燕燕之间。他像一只停不下来的蝴蝶，贪婪又自私地汲取她们的情感，却不屑付出半点真心。他也清楚，宁王在他身边安排了不少女人。如疏影，如嫣然。他有意通过他的魅力去撩拨她们，去引诱她们。疏影为了他欺骗宁王，他不感动。嫣然为了他因爱生恨，他不在乎。他知道她们都是爱他的。无奈他不爱她们。他却发现自己爱上了阿依慕这个坚硬得像块生铁的女人。她长得是美，美得像尊洁白的玉像。可是她不是羊脂软玉，而是像用和田玉雕刻出来的样子。她刚烈、冷傲、清高，混无半点温柔乖巧的小女人态，却又命运多舛，磨难缠身。她一个女流之辈，居然还有复国之念。也不怕别人笑话她自不量力。怀风了解她的故事越多，越对她心生怜惜与敬重。他经历过的女人，都像藤蔓一般缠绕着他。阿依慕却像一株独立寒冬的梅花，不与群芳同列。也因为她的这股傲气，怀风更想疼爱她。他希望阿依慕以后不要再背负那么多的精神重担，她应该活得轻松快乐一些。
　　 怀风念及此，轻轻在她额头一吻。顺手把她半搭在背上的棉被提及脖颈。阿依慕在治伤期间，上身的衣服尽褪，只穿一件红绫肚兜。怀风几乎瞅完了她的大好春光，却未生半点邪念。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爱吧……怀风坐着地上，靠着床边，看着她，直到困意袭来，他合眼睡去。即使睡着，他的左手也没有松开阿依慕的右手。
　　 巫重山这边，却是急急地来找赫连霜。黑衣人们的毒性发作，一个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赫连霜有意多惩治他们一会儿，不愿给解药。巫重山说这些人一旦被毒死，天山派与宁王的梁子就结下了。赫连霜反驳道：“宁王若不想跟天山派结梁子，就不会派这么多杀手前来偷袭了。他都有意要铲平天山了，你难道还想跟他化干戈为玉帛啊！”
　　 巫重山慨然道：“纵然如此，在我师父出关之前，我天山弟子不能招惹是非。等我师父出关之后，她老人家自然会考虑如何应对。眼下，那些杀手死不得。还请四嫂以大局为重。”
　　 这声“四嫂”一出口，赫连霜心里舒服了些。她只拿出了半份解药，让巫重山拿起给黑衣人们服用。算算时间，天山圣女还有三日才能出关。她帮助天山派抵御外敌，又救了阿依慕，怎么说也是立了功。她看到安季冬对她更加关爱，亲手熬了一大碗莲子八宝粥给她吃。赫连霜娇笑两声，撒娇要他喂她。安季冬自然应允。俩人腻在一起，仿佛蜜里调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