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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小说)

三木子
2021-04-02 07:57   收藏:0 回复:0 点击:3665

   
  
   一
   信珍早晨起床晚了。她还在睡着,梦里就听好像有人敲门。她突然醒来,问:谁呀?没有声音。看看身边,男人不在,被子依旧卷着。她苦苦地笑了。男人出外打工已经走了三天了。她知道,刚才自己是在做梦。
   昨天晚上她睡得晚。打麻将打到夜间一点多,她一下输了三百多,总想着能捞回本钱,没想,越捞越深,最后还是输光了……。此时,她困得不行,几次想起床,还是又睡了过去。等到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手机的闹铃已经响过两遍了。
   她从炕上爬起来,匆忙地套上外套,提上裤子,披头散发地就拎起地上的罐子往后院走,一不小心,差点和门外的邻居老王撞了个满怀。她身子晃了几下,罐中的尿从罐子中溢出来,差一点泼到老王身上。
   她不好意思地朝老王一笑,说,不好意思……,脸就红了。她并不看老王一眼,夺路而走,有些慌张地疾步朝小河边的茅厕走去。等她在茅房里看着手机视频解完了手,倒掉罐子里的尿,在小河边涮了罐子,拎着回来,就见老王依旧在她家的后门外站着,似乎是在等她。她看到,老王手里点着一颗烟,烟雾正从他的嘴和鼻孔里缓缓地吐出来。
   她将手里提着的罐子,藏到背后说,昨天,睡的太晚了……
   她想绕过老王的身体进自家的门,老王却已经挡住了信珍的去路,莫名其妙地笑着说,连子在家么?
   连子是信珍的男人。
   他不在,找他有事吧?信珍将手里的罐子放在地上。
   老王将手里的烟蒂远远地弹了出去,忽然小声说,他不在,和你说也成。
   说着,老王瞄了瞄信珍身后的罐子,说,你家这罐子卖给我吧,……
   信珍以为老王是在逗她,说,王哥,说正事,没事我进屋了……
   老王再一次拦住信珍的去路,说,别介,我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我看到这罐子,就喜欢……
   不卖。信珍一笑,拎起罐子转身要走,老王伸手拦住她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说要多少钱!
   信珍的心忽然慌乱起来,也不答话,甩开腿从老王的身后进屋去了。她说,不卖呢!
   二
   信珍的心砰砰地跳。她忽然不安起来。她后悔昨天晚上将这罐子拿出来让大家看。昨天晚上,她和对门的二嫂、邻居巧妹,还有老王打麻将,她走背字,口袋里的三百元输了个精光。输急了,最后,还欠了老王200多块。她说,手头没钱了,谁借一点吧。二嫂和巧妹子不肯借。说借给了你,自己的手就会背了。向老王借,老王倒是很痛快,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笑说,行啊,回来新账老账一起算。就在这时,信珍情急之中,一眼瞥见了放在门后柜子上的这只罐子,便不加思索地说,你们谁买古董,喜欢那只罐子,我把它卖了抵账可以吧?
   老王朝那罐子看了一眼,说,什么罐子?
   信珍嘴朝门后柜子一努嘴,说,就那只黑罐子。
   老王说,开玩笑,拿你家尿罐子耍人呢。
   信珍脸一沉,忽然说,算了,算了,帐先记着。牌不打了,不打了。
   牌局就散了。
  ……
   三
   过了没几天,信珍刚吃过了午饭,把门关了,准备睡觉,就听有人敲门。她披上衣服,出去开了门,见是两个陌生人。问他们有什么事?来人说,他们是做古董生意的。
   信珍就顺手要将门关上,说,我们家没有古董。
   两个年轻人一把拉住门,说,大姐,听说您手里有一件古董罐子想出手……
   信珍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家有什么值钱的罐子,有点发愣。
  其中那小个子的男人说,就是一只黑色的罐子,就这么大……他用双手比划着。信珍忽然就想起那只罐子。她笑笑说,我不卖。
   小伙子拉住门说,就卖给我们吧,我们多给钱……
   信珍说,不卖!
  信珍嘴里说的坚决,心里已经有点活动。
   那两个人接着说,不卖让我们看看,开开眼总可以吧?
   信珍想,自己没有想到那只罐子可以卖钱,何不借机询询价?于是,松开拉门的手,说,你俩在这里等着。
   随后自己进屋,将那黑罐子拎了出来。
   信珍没有想到,她将罐子拿出来,就被一个男人抢到手里,说,就是它,就是这只!
   另一个男人对信珍说,我们不瞒您说,我们找的就是这只罐子!原来,这罐子是一对的,丢了一只,今天我们终于找到了!您说多少钱,卖给我们吧……
   信珍忽然从那男人手里夺过罐子说,不卖,给多少钱也不卖!
   她回身进屋,将门紧紧地关上。
   ……
   信珍的心跳许久才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应该赶紧将这罐子藏起来,藏到一个找不到的保险地方。她侧耳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她知道两个买古董的人已经走远了,她忙把前后门从里面插上插销。转回身拎起尿罐子就往屋里走。她找到一条旧棉裤,将罐子塞进棉裤里面,用麻绳捆绑起来,却找不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她想,柜子里不行,容易让人翻找出来。门后面不行,来人最容易被发现。她来到西屋。那里放置了许多诸如锄头、木掀、鱼篓之类的农具,将破棉裤包裹的罐子和那些杂物放在一起,仍觉得不够保险。她把包裹掏出来,抱着来到院子里,看看左右无人,直到最后,将那包裹放到了院子里的柴堆里,她这才放心地出了一口长气来。
   ……
   她的心砰砰乱跳。她没有想到,那只罐子竟是值钱的宝贝。她一直以为,男人是在骗她……
   那是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大约十点左右,她刚刚洗了准备睡下,就听后门有敲门声,她披上衣服,来到门前问,谁呀?
   是我——
   她听出是自己男人的声音,忙开了门。男人从门的缝隙中挤进来,说,小点声,把门关上!转身进屋里去了。
   她把门关上,回到屋子里。男人抱着被窝卷跟进来,将被窝放在炕上,一把将她抱住。她轻轻地挣脱来,问,怎么回家还把被子带来了?
  男人放开她,转身打开被窝卷,从里面掏出一个破旧棉布包来。
   啥好东西,还偷偷摸摸的呀?信珍问。
   你不用管。是朋友送的!
   她说,给我看看——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打开。这哪里是一个布包,其实是一条破棉衣服,脏兮兮的。里面是一层报纸。再里面是一条破秋裤。最后,露出的才是男人说的那件宝贝——一只象家里尿桶一样大小的黑色的陶罐。
   啥宝贝,不就一只盛尿的罐子么? 信珍轻蔑地一笑。
   男人神秘兮兮地笑了,说,你懂个屁!
   随即迅速地将罐子原样包裹起来,放进了柜子里面。
   ……
   那天天还没有亮,男人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悄悄地走了。她在睡觉,睡得死死的,她竟一点也不知道。她醒来,男人已经走了。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出去就是几个月,好容易回来了,还是偷偷地来,又偷偷走,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真的是那样忙吗?平常也不打个电话,回来就知道干了那事死睡!家也不管了吗?
   男人没有音信。信珍打电话也不接。她忽然有些害怕。她感觉男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四
  
  果然,后来的事情令信珍难以接受。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依旧是几个牌友在信珍家打麻将,一直打到了后半夜才结束。只是,今天信珍的手气还不错,第一把牌,她就杠开提溜赢了200多。输的最多的是老王,输了400多块,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口无遮拦,骂骂咧咧了。最后,老王把牌一推,说,算了,今天走背字,不打了!
  大家随站起身,胡乱地走了。
  等信珍将大家送出门去,将要关门,就见男人从门缝了挤了进来,迅速把门关上,一双手用了捂住了信珍的嘴巴。男人示意她进屋去。信珍顺手插上门栓,随男人进屋。她看到男人迅速将窗帘拉严,把灯关掉。她的心砰砰乱跳,问,咋了?
  男人并不说话,拿起水壶,对着嘴喝起水来。看起来,他是渴急了,一下子喝光了壶里的水,抹了一把嘴角的水,转身出屋去,后又回来,说,有人跟踪我……
  谁?
  你不要管!
  男人抬起手,从墙上挂着的镜框背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柜子的锁,顺手往里面一摸,又一摸,问信珍,那东西呢?
  啥东西?
  我那包裹!
  信珍忽然明白,男人是在问那罐子。信珍说,没在柜子里……
  在哪儿?男人急切的问。信珍说,我藏起来了……
  藏哪了?
  院里。
  男人头一甩,小声说,走,跟我去看看!
  信珍,拿了手电,带了男人来到院子里。他们走到柴房门前,推开柴门。柴房里堆放着许多长期没有使用的农具。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冲劲信珍的鼻孔。那些久已不动的杂物,有的堆在墙角,有的挂在墙上,挂满了蜘蛛网。
  信珍朝墙角的柴草对努努嘴。男人移开柴禾,扒开柴草。让信珍吃惊地是,柴草里没有了那个包裹着的罐子。男人回头望着信珍。
  信珍说,我怕丢了,就将它藏到这里了……
  信珍没有想到,就觉得耳边一阵风,男人的巴掌已经打到她的脸上,信珍倒在地上……
  此时,忽然有人敲门。
  男人一把将信珍拽起来,恶狠狠地小声说,你要是敢说我在家,我就和你没完!随后,男人放开她,出门到前面院子里去了。
  这时敲门声更紧。就听邻居老王大声问,信珍,信珍,你在家吗?
  信珍整理下衣服,答应着,啊,在家,在家,谁呀?
  是我。老王。
  啊,是老王啊,有事么?
  信珍拉开了门栓,打开,朝门外说,不早了,还没休息呀,有事么?
  就听邻居老王在门外说,连子回来了么?
  信珍连忙摇头,没有,他没回来……
  老王忽然压低声音说,刚才,咱们打牌后回家时,好像有人影……,你没事吧?
  没,没有呀。信珍摇着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事你就喊我……
  说话间,老王已经从门缝挤了进来,忽然一把抱住了信珍。信珍没有想到,楞住了,使全力想挣脱,不成,正在无奈之时,就听丈夫咳嗽了一声。老王一下松开了手,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事就招呼我……他有些惊慌失措,闪身出了门去。
  信珍将门关闭。身子倚靠在门上,泪水悄悄从眼眶流了出来。
  信珍回到了屋里,已经不见了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
  五
  时间过得好慢。在过去的几天里,信珍觉得心乱如麻,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大祸降临到头上。她问自己,最近是怎么啦,一桩桩事情让她吃不下,睡不着。麻将也都无心打了。好在,男人没有回来,日子还要依旧过下去。
  她后悔。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嫁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进入了这样一个家庭。公公婆婆不在身边,男人在外打工,出来进去就是自己一个人。自己的命好苦啊。
  回头又一想,当初要不是自己已经怀孕,也不至于急着嫁给了他,更不至于如此被动。
  当初,自己从家里出来打工,来到东莞。最初是给饭店洗碗,做卫生,求人家一碗饭。好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进了一家电子器件厂。她辛勤工作,但两千多元的收入让他入不敷出,所剩无几。几个月下来,攒下的钱还不够看病吃药的钱。她得病住了一个礼拜的医院,病虽然好了,但她又回到了贫困的边缘。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碰到了一起来东莞打工的老乡满枝。她请满枝吃饭。看到满枝的穿戴打扮,十分羡慕。尤其是看了她坐在自己面前高跷了腿,举着小镜子,涂抹口红的样子,更是喜欢的了不得。她们喝了一瓶红酒,又喝白酒和啤酒。她们谈家乡,谈未来,十分投机。最后,是满枝结的账。尽管信珍说要买单,实在不好意思,还是没有拦住。当然,信珍知道,这次吃饭的费用是她能力之内无法承担的。不久,她知道,满枝在夜总会坐台,挣很多钱。
  后来,她们经常来往。一次信珍打电话约满枝去玩,满枝答应了,信珍去她家找她。满枝家的门关着。信珍正要离开,就见门忽然开了,满枝从里面出来拉住她的手往屋里拽。信珍见她上身只穿了乳罩和短裤,十分尴尬。满枝一把将信珍推进屋里去。进了屋子,信珍就傻啦,屋里的床上躺了一个男人。原来,满枝正在家里接待客人。信珍的脸一下子红啦,转身拉开门想走。
  满枝一把将她拉回,说,都不是外人……我给你介绍一下……
  信珍被来回去,不好意思地半对着那男人。
  一会儿,那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对满枝说,你的朋友长得好漂亮……
  从那以后,她就和这个名叫连子的人认识了。
  六
  信珍病了。本来连续几天失眠让她痛苦不堪。
  加上感冒发烧,她实在是不能去上班了。她在村子里的服装厂上班。虽说工资不高,好在离家近,方便,不耽误种地。她给二嫂打电话,请了病假。随后就胡乱地吃了点方便面,喝了两袋感冒冲剂,上炕躺下睡了。一睡睡到天黑。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她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开了门,一看是巧妹。
  巧妹是来打麻将的。巧妹说,听二嫂说你病了,……
  巧妹伸手一摸信珍的头,吓了一跳,啊呀,你发烧了!
  信珍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巧妹说,不行,得去医院。
  不管信珍如何,巧妹打电话找来了邻居老王,让他开车把信珍送到了医院。等信珍输完了液,拿了药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信珍的病好多了。巧妹来过,送来了早饭。
  信珍说,不用你送饭,路远不方便。正巧,她们正说着话,老王也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巧妹说,对啊,老王你们离的近呀,对老王说,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把信珍照顾好了,不得有误!
  老王有点尴尬地答应着。
  信珍吃了老王的面。发现里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七

作者签名: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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