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文昌阁讲学记（小说）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十二
　　
　　袁了凡将手中《祈嗣真诠》的竹纸稿本轻轻搁在杂木桌案上，阁中三十余张参差不齐的长条木椅已坐满青衿学子。窗外，知了鸣叫，檐角铜铃在燥热中纹丝不动。
　　"诸位可知'命由己作，福自己求'八字真义？"袁了凡话音未落，西北天际忽涌来泼墨般的浓云。阁外古银杏的碧叶簌簌翻卷，惊起一群灰椋鸟，将金漆匾额上"文昌阁"三个大字撞得摇晃起来。
　　侍立的小厮慌忙去关花木槅扇，却见袁了凡摆摆手："圣人讲学，风雷不避。"话音里带着六十年人生的从容。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已砸在檐瓦上，叮咚声渐渐连作白雾茫茫一片，檐溜如珠帘垂落，在青石阶前溅起三尺水雾。
　　忽然阁门洞开，风挟着雨气的穿堂卷起满案书页。众人惊呼声中，但见一老道鹤发玄裳，两袖鼓荡如帆，竟片雨不沾身。他径自走到袁了凡面前，从袖中抖出三枚铜钱："居士可识得此物？"
　　袁了凡定睛看去，铜钱在案上滴溜溜打转，忽地叠作宝塔形状。老道屈指轻弹，最上一枚铜钱腾空而起，正卡在梁间燕巢缝隙。说也奇怪，原本倾泻如注的暴雨，此时竟弱了三分。
　　"天倾东南，地不满西北。"老道抚须长笑，"这雨原该下足三个时辰，如今被老道借走一刻。居士讲立命之学，可知天命终究不可违？"话音未落，梁上铜钱叮当坠地，窗外雨声复又震耳欲聋，如瓢泼耳。
　　袁了凡却不动声色，俯身拾起铜钱在掌心摩挲："晚生听闻，大禹治水，非改川流而导之；后稷教稼，非易地脉而耕之。天行有常，而人能弘道，岂非正是立命之本？"说着将铜钱按在《祈嗣真诠》稿本上，墨迹未干的字句竟泛起淡淡金光。
　　老道眼中精芒暴涨，忽又敛去，仰头望着藻井间盘旋的水气："好个'人能弘道'！你看这雨——"他广袖一挥，雨帘中顿时浮现万千银丝，彼此勾连成网，"天网恢恢，看似疏而不漏，实则..."手指轻挑，银网中央忽然现出个缺口，一束阳光破云而下，正照在袁了凡额间。
　　阁中哗然。再看老道方才站立处，唯余三枚铜钱在案上嗡嗡震颤，水渍绘成的八卦图形正在砖地上缓缓消散。袁了凡望向窗外，见雨幕中隐约有道青虹贯日，不禁抚掌而笑："原来如此！"
　　此时骤雨初歇，七重飞檐上挂满晶亮水珠，西天竟现出两道七彩长虹。袁了凡推开槅扇，潮湿的东风挟着荷香涌入，案头《祈嗣真诠》的书页在风中簌簌翻动，停在"造命者天，立命者人"八字上，被斜照的日光镀得金红交错，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