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狱中悔囚记（小说）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二十
　　
　　冬夜，监狱大牢深处的石屋的墙壁渗着寒气。袁了凡装扮作囚犯，蜷缩在稻草堆里等着一位重刑犯的入监，这已经是他多次尝试并且行之有效的方法了。只片刻，他就听着了外面刑室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沉重的铁镣声。
　　袁了凡抬头，见一狱卒举着油纸灯笼，身后跟着个戴重枷的年轻人。火光掠过囚犯面容时，他注意到那人右眉断成两截，像是被刀劈了的疤痕。
　　此时，那狱卒已将犯人推进牢房，铁锁咔嗒一声落下了。那年轻人犯踉跄跌坐在袁了凡的对面墙角，脚镣在地面拖出暗红血迹。
　　袁了凡半躺在墙角的草堆上。这是他来之前特意嘱咐狱卒准备下的。他摸出怀中半块硬饼递给戴镣的人犯："阁下如何称呼？"
　　"将死之人，名讳何用。"囚犯接过硬饼却不食，忽然抬头，认出袁了凡，一副吃惊的样子，慌忙伏地，“不知袁大人在此，请大人恕罪，受晚生一拜”。袁了凡起身，将其扶起，“贤侄，落魄如此，竟是为何？”那人犯低着头，不说话，指节在霉烂饼皮上摩挲，忽然大哭，问，"听闻袁大人著《改过》《积善》，说行善可改命数？"
　　油灯忽明忽暗，袁了凡看见对方囚衣领口绣着褪色的蟒纹——这是三品以上官员才配的纹样。他想起月前被通报抄家的兵部侍郎案，喉头突然发紧。
　　"袁某少年时遇孔先生算命，言我仕途止于县令，无子，寿数五十有三。"袁了凡拨亮灯芯，墙影里浮现云谷禅师的面容，"后遇高僧点化，日行一善，终得..."
　　"放屁！"囚犯突然抬头，起身，铁链哗啦啦撞在石墙上，"我父散尽家财修桥铺路，上月却被顺天府衙活活杖毙！"他扯开衣襟，胸口鞭痕交错如蛛网，"这世道，何来善有善报？"
　　袁了凡嗅到一股血腥气，里面还混着龙涎香那淡淡芳香——那该是御用之物。他盯着囚犯虎口的厚茧，知道那分明是常年习武的佐证。夜渐渐深了，窗外飘进细雪，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令尊可是陈……？"
　　"家父京城米商陈万金。"囚犯突然诡笑，露出缺了颗犬齿的牙，"大人该是听说过'陈半城'的名号？"
　　袁了凡心头剧震。半月前刑部卷宗通报：富商陈万金勾结兵部侍郎陈瑜，纵民私售军粮问斩。“你是陈瑜？”，“正是犬子”。袁了凡拿来身边一只水碗，“贤侄莫急，喝了水，且慢慢说来。”
　　“吾父为济灾民，将家中余米散尽，不足，请开仓济困不得，遂出下策……事发被斩……”
　　袁了凡听着陈瑜那说话中带着浓浓的京腔，确认眼前的人犯就是自己多年前的好友陈万金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