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县智断磨坊无头案
　　——袁了凡在宝坻系列小说之三十一
　　
　　暮春的雨时大时小，雨丝斜斜地落下来，一头扎进青石板缝里，待一会儿就又冒出来了。袁了凡踩着油靴踏过县衙后院的积水，官服已被雨水打湿了。
　　远处传来梆子声，三天了，这雨倒像是要一直把整个宝坻县浇透了。他记起去年秋后不久，一场大雨把监狱围墙浇塌，所幸犯人一个都没有跑掉，至今心有余悸呢。今天他来看看那段老墙是否坚固。袁了凡手中的伞在风雨中，好像一幅绘着的墨竹的水墨画。
　　"大大大……人！西街街街口发现一一一具无头男男男……尸！"衙役王五撞开角门，蓑衣上的雨水甩在影壁上。他是个结巴，遇到什么情况就结巴的厉害。
　　“嗨！跟我来！”袁了凡脚步一顿，撑起竹骨油纸伞冲入雨中。后面跟了王五等几个衙役班头。
　　现场已围起布幔，有人看守，火把在雨中明明灭灭。尸体横陈在豆腐坊后街，脖颈处切口齐整如削，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成溪。袁了凡蹲下身，桐油灯凑近尸身右手——指节处几点硬茧，是常年执笔留下的，满手老茧更是长年劳作的明证。臂膊腿部肌肉虬结，分明还像是个练家子。
　　"怪哉。"他的目光移向死者腰部，指尖掠过腰间玉佩，"羊脂白玉貔貅，精致巧妙，当是富户之物。"翻转玉坠，背面阴刻"周"字在火光下若隐若现。王五凑过来低语："周……周周员外家的公子前日才赎了当铺里这般玉佩。"嗯？”袁了凡眉头紧锁。
　　寅时三刻，周府门环叩响如雷。管家开门，提着灯笼引路，袁了凡瞥见廊下青砖是刚刚洗过的样子。书房里檀香缭绕，周文彬一袭月白道袍，执笔的手却在抖："学生确曾典当过玉佩，可三日前已赎回了。"
　　"令尊可安好？"袁了凡突然发问。周文彬笔锋一颤，墨汁溅在宣纸上："家父往杭州查账已有半月未归。"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案头《文昌帝君阴骘文》被风掀开，露出夹页里半张玉佩当票。
　　次日清晨，袁了凡立在县衙殓房。仵作老张掀开白布："死者后脑有钉痕，约三寸铁钉贯入颅骨。"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喧哗。豆腐坊刘娘子揪着个蓬头汉子哭喊："这杀千刀的昨夜说要典当家传玉镯！"
　　袁了凡目光落在汉子腰间，粗布腰带下隐约透出貔貅纹样。王五眼疾手快扯开衣襟，羊脂白玉佩当啷坠地。那汉子突然暴起，袖中寒光乍现，却被袁了凡反剪双臂按在青砖地上，匕首当啷落下。
　　"铁牛，周家护院。"袁了凡扯开汉子衣领，肩头箭疤赫然，"去年腊月护送周员外遇匪，是你挡的箭。"转头对王五道："去周府书房，东墙第三块地砖下必有奥妙。"
　　午时三刻，周文彬跪在堂下。袁了凡将账簿掷于案前："亏空五千两，做假账的墨与死者虎口墨渍同出松烟斋。你让铁牛假扮劫匪，事成后杀人灭口，却不知他早将真玉佩换了赝品。"
　　惊堂木响，周文彬面如死灰。堂外百姓哗然，只见袁了凡拈起案头《改过篇》，朱笔在"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八字上轻轻划了一个圈。
　　“杀杀杀……”只隐隐听到王五结结巴巴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