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了凡与冯梦龙（小说）
　　---
　　万历二十年的秋阳斜照在运河新筑的堤坝上，袁了凡掬起一捧混着稻香的河水。三年前他在宝坻推广水田种植，如今两岸垂穗已压弯青秆，却压不直那些乡绅弹劾他的奏章。
　　
　　"东翁，辰时该祭文昌了。"老仆捧着青罗官服趋近，袖口沾着《劝善书》的墨香。袁了凡望向运河对岸的文昌阁，晨雾中飞檐如敛翅的孤鹤——那里埋着他去年修缮时发现的秘密。
　　
　　阁内檀烟缭绕，袁了凡却将供桌上的《四书大全》换成《农政全书》。生员们窃窃私语声中，他突然掀开神龛下的青砖，露出半截残碑："诸位可知，前元至正年间，此处文昌阁就因'重实学'被焚毁过三次？"
　　"县尊慎言！"致仕的赵御史拄着沉香杖起身，腰间玉玦叮当作响："太祖定下科举取士，就是要..."
　　"就是要'代圣人立言'？"袁了凡抖开手中蓟运河全图，朱笔勾勒的闸口如血脉延伸，"请看这新开十二闸，每处都合《考工记》水地之法。若按八股程文，该用'且夫天下之势'破题，还是'尝谓水利者农之本也'承题？"
　　后排忽有书册坠地声。袁了凡瞥见是个眉目清俊的少年，正在拾捡散落的《牡丹亭》抄本——封皮下竟露出半页《祁嗣真诠》。
　　"冯生，你前日呈的时文里，'天行健'破题甚妙。"袁了凡踱至少年案前，指尖划过《牡丹亭》里"情不知所起"那句，"但若把这心思用在《河防一览》上..."他突然提高声量："诸君！可知云谷禅师授我立命之说时，第一句说的什么？"
　　满阁寂然，唯闻运河水声隐隐。袁了凡抓起案头功过格抛向窗外，纸页纷飞如蝶："禅师说'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就像这宝坻盐碱地，诸位只看见白茫茫一片，我却见得到水下藏着万顷良田！"
　　夕阳突然穿透云层，将残碑上的《阴骘文》照得分明："救蚁中状元之选，埋蛇享宰相之荣..."袁了凡的声音陡然转低，"当年宋郊的故事，诸生都读过吧？"
　　暮色渐浓时，冯梦龙蹲在阁角摩挲残碑，指尖在"永宁僧"三字上反复流连。突然有瓦当坠地碎裂，他抬头望见阁顶新补的琉璃瓦，竟拼出个残缺的八卦图形。